九四回:長毛魚報仇未果,張若水采蚌受賞
白頭翁為救兄弟,大鬧地府,使得地府打亂。為鎮(zhèn)壓白頭翁,地藏王菩薩親自出手,降服白頭翁。幸有南華真人前來求情,遂將白頭翁放離,未曾打入萬劫不復(fù)之地。南華真人遂收白頭翁為弟子,號為白翁道人。
正值地府大亂之際,長毛魚暗中興風(fēng)作浪,悄然藏身黃泉河內(nèi)。待南華真人領(lǐng)白翁道人離去,地藏王菩薩歸回所居,地府神兵將鬼魂亂抓歸來之際,長毛魚逆流而上,重返人間。出得地府,長毛魚長舒口氣,因不知人間所歷之事,故而先行回返情滅洞而去?;刂燎闇缍?,只見有一伙白魚精已然占洞為王。
那伙白魚精見是長毛魚歸來,唬的魂不守舍,各個瑟瑟發(fā)抖,皆跪下求饒。長毛魚輕蔑道:“我不殺爾等,只有一言來問?!蹦腔锇佐~精連忙道:“大王盡管問,我等知無不言?!遍L毛魚遂問道:“待我死后,這世上如何?”一白魚精問道:“大王可是問那小張?zhí)樱俊遍L毛魚恨道:“正是問他,此仇不報非君子,我怎能輕饒于他。”
那白魚精道:“那小張?zhí)託⒌么笸跤譁缌饲貛X眾妖,殺了妖道李道玄,南海平了海怪之亂,還尋得萬魔王藏身之所,生擒了萬魔王鎖于盱眙山上。”長毛魚聽聞驚道道:“不想這小太子竟成氣候,竟能降服萬魔王,找到萬魔國秘境所在。這萬魔國秘境何處,六百年來我也遍尋不著。如今變天,可謂岸谷?!卑佐~精道:“不過其在西北降服畢方,鳴蛇,旱魃三怪后,引圣王泉水以滅旱情,使得力竭身亡,如今已然輪回轉(zhuǎn)世去了。”長毛魚聽聞拍手大笑道:“真乃是天助我也。先前我還擔(dān)心其成氣候,我恐怕力不能敵,報不得仇。如今其輪回轉(zhuǎn)世?!毖约爸链耍龆Φ溃骸笆橇?,前時我見他時,便應(yīng)是其身亡,魂魄入得輪回了。若那時其去輪回,如今想來也有二十春秋了,正好叫我報仇?!彼靻柊佐~精道:“你等可知,那小張?zhí)虞喕睾翁??”白魚精皆面面相覷道:“這個我等可是不知?!遍L毛魚道:“我給你們七日之限,命你們遍尋四大部洲,務(wù)必尋得其轉(zhuǎn)世所在。”眾白魚精連忙領(lǐng)命道:“我等這就前往各江河湖海,與大王去尋。”連連告退而去。
且說張若水正在太湖捕魚,忽聽岸上人聲鼎沸,便持魚靠岸來問。幾個漁民道:“你這都不知?今日武皇后加號天后,與皇上并稱二圣,如今舉國同慶,哪個不知?”張若水笑道:“如此說來,倒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一漁民道:“若水,我們幾個里面數(shù)你水性為最。不如你我同行,去往海上?這海上奇珍異寶無數(shù),若是我們幾個尋來一件稀罕物,上獻(xiàn)帝王,豈不是大功一件。”張若水笑道:“我也正有此意,你我正好結(jié)伴而行。只是去之前,我還要前去告知父母妹子才行?!蹦侨说溃骸澳愕菑P是個老頑固,你若告知了他,他怎能允你前去?”張若水一想,也是此理,便道:“也罷,此時動身,去尋了賞賜再回來與他來講?!睅讉€熙熙攘攘一番,尋了個大漁船便一同而行。
張若水去往海上尋寶,長毛魚卻得了白魚精報告,心中大喜,持了兵刃,來至海上意欲報仇。眼見要到張若水所在之處,卻有一女坐落云端阻住去路。那女子膚黑似鐵,卻生得別有一番風(fēng)情,身著一素色霓裳,赤腳踏足浪里,冷色問道:“你可是前去尋仇的?”長毛魚怒道:“你是何人?此事與你何干?莫要多管閑事?!蹦桥拥溃骸拔沂情e人一個,專管天下閑事。這片海被我占了,偏叫你尋仇不得?!?p> 長毛魚大怒道:“不知死活。”便持那柄雙股魚叉向前,欲殺此女。不料此女竟持掌先前,不持兵刃,以掌相抗魚叉。長毛魚忽覺一股滔天之勢襲來,忙叫不好,卻已然為此女一掌扇翻,直落于七八丈外的海里。
長毛魚見狀大驚,不敢與此女子相持。連忙奪路便逃,欲繞路在海面而行,再去尋小張?zhí)訄蟪稹s見海中緩緩升起一朵金蓮,那金蓮之中端坐一女子,正是面若羊脂,玉面含嬌,身穿綠色衣衫,腳穿一雙登云靴,卻生得身形嬌小,一副柔弱之貌。這女子笑問道:“你可是前去尋仇的?”長毛魚聽聞,氣不打一處來,又是此番問法。當(dāng)下咬牙切齒道:“你可也是閑人一個,專管我的閑事?”那女子笑道:“既然你已知曉,我便不再多說,你還是回去罷。”
長毛魚咬牙切齒,心想我是打不過那黑臉女子,可你這般身姿的柔弱女子我豈能不敵?也不多加答話,便挺魚叉向前。只見那女子立在空中,座下金蓮涌出千百多金蓮來,旋轉(zhuǎn)向前,直直撞向長毛魚。長毛魚尚未來至那女子面前,便為金蓮所困,登時口吐鮮血,為其重傷。
長毛魚心想海面之上過不得,海下可是我魚的天下,便抽身入海,再去報仇。再往前行,又見一女立在海中擋住去路。只見此女生得花容絕色,艷麗無比,身穿紅色長衫,頭戴紫金冠,腳踏金絲履,一派威嚴(yán)之色。這女子又道:“你可是前去尋仇的?”長毛魚怒道:“一個一個又一個,怎的今日便有許多閑人?”登時便立起魚叉向前索戰(zhàn)。
但見此女手持長鞭。只一鞭,便將長毛魚抽飛,再一鞭,便將長毛魚捆住。此女便將長毛魚提在手里,直出海而去,尋了一處無人的海灣,將其擲在海灣之上。身后那身形嬌小的女子及黑臉的女子皆走上前來,三女將長毛魚團(tuán)團(tuán)圍住。長毛魚道:“你等是誰?為何阻我報仇?”
身形嬌小的女子笑道:“你要報仇,無非是因為身死。如今我與你重塑肉身,你可愿放下執(zhí)念,不再尋仇?”手持長鞭的女子道:“你要報仇,只管朝我來,關(guān)小張?zhí)雍问??”說罷,就地一變,便化為一水猿,再一變,復(fù)歸了絕色之姿。長毛魚驚道:“前時便是你殺得我來?”女子道:“不錯,正是我將你殺害。此事不關(guān)小張?zhí)?,要報仇只管尋我?!遍L毛魚不禁暗道:“此三女法力通天,我再練千年也不是其敵手,何況三女聯(lián)手,我此生是報仇無望了?!辈唤粶I下。
若問此三女是為何人。那持鞭可化水猿的便是水猿大圣無支祁,前時在淮河興風(fēng)作浪,身為水靈,于水中便無人能將其斬殺。唯有用情身后,一心系在小張?zhí)由砩希识鴰追妹?,暗中保護(hù)小張?zhí)印D巧碜藡尚〕纸鹕彽谋闶怯裆?。本是小張?zhí)用米?,為小張?zhí)愚D(zhuǎn)贈佛祖親賜的十二品金蓮,故而法力滔天。也心系小張?zhí)樱识獣孕執(zhí)愚D(zhuǎn)世,便來暗中保護(hù)。那黑臉的女子便是旱魃。若列位要問旱魃不是在伏魔殿受罰,為何如今得出在此?原是因旱魃感激小張?zhí)右允ネ跞蛊饛?fù)歸原身,故而前來報恩。這旱魃本是黃帝之女,因助黃帝作戰(zhàn),而身受邪氣,故而作得個人不人鬼不鬼,本性全失的魔怪來。今得圣王泉恢復(fù)人形,亦恢復(fù)靈識,黃帝焉能坐視不管,故而派人前來命大圣國師王菩薩將旱魃放出。大圣國師王菩薩不敢抗命,連忙將旱魃放出,與旱魃一同放出的還有畢方,鳴蛇。故而得有旱魃在此。
正當(dāng)長毛魚長吁短嘆之際,早有玉蓮暗中催動金蓮,使得金蓮飛出一道光來,直直照在長毛魚身上。長毛魚只覺周身滋潤,喜不自禁。無支祁,旱魃見玉蓮為長毛魚重塑肉身,當(dāng)下皆側(cè)身而立,為玉蓮護(hù)法。不多時,便見長毛魚林羽皆豐,魚尾褪去,不禁重塑了肉身,還得了人形,從此便是凡間女子一般。只是身形頗為碩大,卻有二丈之高。
長毛魚得了肉身,當(dāng)下大喜,連忙拜謝道:“多謝三位仙女為我重塑肉身,小女感激不盡?!庇裆徯Φ溃骸澳皇且陨硐嘣S?”無支祁旱魃聞言,皆大笑不止。長毛魚卻秀的緋紅一片道:“豈有女子嫁給女子的道理?”玉蓮笑道:“非是嫁我,乃是嫁我太子哥哥?!边@才將眾人姓名言道:“此乃天地水靈無支祁,又叫水母娘娘,水猿大圣。這位乃是黃帝之女旱魃。我名喚玉蓮,雖是平常女子,可也是小張?zhí)拥拿米?,手中的金蓮乃是如來佛祖親賜的寶貝。我等三人心中掛念小張?zhí)?,便是此世張若水的,皆想嫁他為妻,在此相遇,故而結(jié)為姐妹。尊了大姐無支祁,二姐旱魃,你若要一同嫁與張若水,便喚你作個小四,與我等同結(jié)姐妹如何?”
長毛魚聽聞驚異不已。這三人一個可謂是女媧之女,一個實是黃帝之女,還有一個身懷佛祖親賜的法寶,皆是大有來頭,自家若能與其結(jié)識,豈不是平步青云。想來小張?zhí)语L(fēng)流倜儻,玉樹臨風(fēng),若無殺身之仇,卻也是個可托付之人。想過一番,當(dāng)下便拜道:“大姐,二姐,三姐。”直叫無支祁,旱魃,玉蓮三人喜笑顏開。
長毛魚不禁道:“只是小妹有一事不知,想請問三位姐姐。小妹尚未行至小張?zhí)由砼裕唤憬闳绾蔚弥乙獔蟪鹬??”玉蓮笑道:“天下水中之事,便無大姐不知的。你藏身在黃泉河中時大姐便已知曉了。”長毛魚不禁啞然道:“那三位姐姐還來問我是否是來尋仇的?想來是消遣小妹了?!睙o支祁笑道:“這話是三妹教的,你若不滿,可以找三妹理論。”長毛魚想起玉蓮那法寶金蓮來,只得垂頭喪氣道:“不敢不敢?!焙调蓞s道:“莫說是你,即便是我,想要敵住三妹的金蓮,也是不易。但三妹若無金蓮傍身,便不為懼也?!睙o支祁道:“只是有了金蓮在手,我也只得與三妹作個平齊。”玉蓮笑道:“大姐二姐謬贊了。若論比試兵刃,還得是四妹的能耐?!遍L毛魚聽了,只得苦笑道:“只是小妹持有兵刃,還不是三位姐姐赤手空拳的敵手?!?p> 四人遂在海灣上,正欲面朝大海結(jié)拜。無支祁忽而道:“郎君入海了,你我結(jié)拜不急,先去護(hù)衛(wèi)郎君,”長毛魚只見無支祁,旱魃,玉蓮皆翻身入海而去,連忙在后趕上,也入海去。
張若水入得海去,便徑直入水,直潛至海底。但見礁石林立,珊瑚遍地,比起湖中景色更有不同。張若水見得喜不勝收,連忙四下巡視,探求海底寶物。行不多時,便見一碩大海蚌埋在沙石之中。小張?zhí)佑沃梁0鲋?,從水靠上取下一枚短匕,刺入海蚌雙殼之中,直將海蚌掀開,露出內(nèi)中蚌肉來。張若水所求并非蚌肉,乃是蚌肉之中的珍珠。將蚌肉一擠,露出內(nèi)中兩顆珍珠來,竟有半拳大小。張若水見狀喜不自禁,帶上珍珠蚌肉,連忙將身后長繩一扥。那船上幾個伙伴得信,連忙連繩帶氣孔一起向上拽起。
張若水出得海面,翻轉(zhuǎn)船上。幾個伙伴皆圍上前來。張若水將氣孔摘下,舉起二珍珠道:“此二物如何?”幾個伙伴見了大喜道:“定可討得封賞?!币恍腥伺d高采烈搖船回返。卻不知此蚌乃是無支祁拾來,放置張若水身前。否則此處淺灘之下,焉能有此奇珍異寶。
幾人來至海灘之上,便尋來柴火,將那蚌肉炙用。一人道:“若非若水,我等焉能有此功成?若水居功至偉,若有封賞,若水自得半數(shù)如何?”幾人皆附議。張若水道:“你我兄弟,同有此功。若非你等在我身后幫我護(hù)住繩索氣孔,我也不敢下海探底。我們還是平分便是,一人一份為好?!睅兹送普喴魂?,皆拗不過張若水,只得聽張若水之言。些許蚌肉難抵眾人之口,幾人便又駕船撒網(wǎng),再得魚肉來食。此網(wǎng)中魚卻是長毛魚趕來,幾人凡夫俗子,依舊不知其實。
待幾人回返縣去,皆換了一身衣裳,前去縣府尋見縣令。此縣令名喚王中玉,生得吊睛眼,鷹嘴鼻,骨瘦如柴,卻是一肚壞水。但平日裝腔作勢,故而其秉性不為人所知。王中玉聽聞有人擊鼓鳴冤,連忙叫左右升堂,喚那擊鼓之人來至堂前。張若水一班伙伴頭一遭入得大堂之上,見左右威風(fēng)凜凜不怒自威,皆心有余悸,一個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能開口。張若水卻閑庭信步,也不跪拜老爺,只是一拱手道:“王大人,我等乃是縣外的百姓,結(jié)伴出海,尋得珍珠兩顆,如今得聞雙圣臨朝,特意前來獻(xiàn)寶。”
王中玉問道:“寶物何在?快來取來我看?!睆埲羲詰阎腥〕鰞深w珍珠來,遞上王中玉手中。王中玉見了如此碩大渾圓的一對珍珠,贊嘆不已,連忙道:“此珍珠本大人一定上報朝廷,以彰你等忠心?!睆埲羲勓源笙玻B忙謝過王中玉,卻立在堂上并不退下。王中玉知曉張若水其意,遂道:“我這有三百文錢,你等先拿去,待朝廷封賞下來,另有重謝。”張若水帶幾人道“小人謝過大人。”這才拿好賞錢,退出堂去。
出得縣衙,幾個伙伴皆欣喜不已。張若水按先所言,將三百文錢平分幾人,一人得錢幾十文。內(nèi)中一人問道:“若是大人將朝廷賞賜吞下,不與我等,可如何是好?”另一人道:“王大人素有賢名,不會如此罷?!睆埲羲溃骸澳惝?dāng)那王大人果然會將朝廷賞賜分與我等?”那人問道:“這如何說?”張若水笑道:“佛曰:不可說,不可說。你等若要先回便回,我去給我父母妹子買些伙什?!闭f罷,便去往縣中集市去了。那一眾伙伴聞言,也一哄而散。有自行回家的,有三兩成群去往酒樓的,也有去往勾欄之地喝花酒的。
王中玉持了珍珠,轉(zhuǎn)入內(nèi)堂而去。那內(nèi)堂之中正有其子,名喚王朔,年方加冠,正仰靠在一太師椅上。見王中玉走入內(nèi)堂,便問道:“是何人鳴冤?”王中玉笑道:“非是鳴冤叫屈,乃是個天大的喜訊。我兒來看?!蓖跛飞锨耙豢?,也是一驚:“天下竟有如此碩大的珍珠?”王中玉道:“這是一伙漁民獻(xiàn)上,想要上獻(xiàn)朝廷,贈與二圣的。”王朔道:“果然是奇珍異寶。父親,你說這伙漁民能得此一對珍珠,可還會得了別的寶物?”王中玉若有所思道:“這個為父卻是不知?!蓖跛穯柕溃骸案赣H,這漁人姓甚名誰,家住何方?”王中玉道:“那漁人應(yīng)是說過,可為父并未在意?!蓖跛沸Φ溃骸凹热蝗绱?,我與小廝出去溜溜?!?p> 那小廝乃是王朔的書童,本性洪,因自幼長在王家,便跟王家同姓。王家有福祿壽喜四仆,此仆因年小,排在最末,便叫王喜。王朔尋得王喜,便喚來道:“小喜子,你來?!蓖跸策B忙上前道:“小主有何吩咐?”王朔笑道:“今日有一伙漁人來到衙門,你速去查探,探知這伙漁人領(lǐng)頭的是誰。待你查明了這人,便暗中跟隨,派人來喚我前去,一定要跟住此人?!蓖跸猜犅?,連忙帶一群護(hù)院前去探求。
張若水此時并不知曉有人查探他來,自顧自于縣城內(nèi)左顧右盼。先行至一胭脂水粉鋪,入內(nèi)閑逛一番。那賣胭脂的柳若霜見是張若水前來,喜上眉梢道:“張哥又來給妹子娘子買胭脂?”張若水笑道:“近日可有新色?”掌柜笑道:“正有新來的口脂四色,卻是萬金紅,露珠,天宮巧,內(nèi)家圓?!睆埲羲溃骸傲憧煞翊囈欢??”柳若霜笑道:“自然可以。若我說,張哥你對你若冰妹子和那婉玉妹子也忒得好了,真真的羨煞旁人了?!睆埲羲Φ溃骸白约业拿米雍捅砻?,為兄的自當(dāng)疼愛?!绷羲葘⒆约掖缴现焐潦玫溃骸拔乙矄咀魅羲?,與你家若水若冰正是同宗一般,不如我也喚你聲哥哥,你也對我好些如何?”張若水笑道:“我來你家買來胭脂再來送你?柳姐真是打得好算盤啊。”兩人嬉笑一陣,張若水見過柳若霜試過四個新色,贊不絕口,當(dāng)下為若冰選了一個露珠的色,為婉玉選了一個內(nèi)家圓的色。留下六文錢,張若水興高采烈出得胭脂水粉鋪,再往酒鋪而去。
“劉老哥,你家那甚好的桂花釀來兩壇?!睆埲羲p車熟路,人還未到,聲便傳入酒鋪之中。這劉老哥名喚劉林,乃是個渾圓的大漢。只見其慈眉善目,笑容可掬,朝張若水道:“若水,又來給你父和舅父沽酒了?”說笑中,便將兩小壇酒擺在張若水面前。張若水笑道:“這番我要買兩大壇的。”劉林笑道:“怎的?發(fā)財了?”張若水笑道:“多賣了些魚,不值一提。”劉林道:“只是小酒壇,你便是抱在懷里便可帶回家去。這山高水遠(yuǎn),你又沒個獨輪車,兩個大酒壇你如何抱得回去?”
張若水聞言恍然大悟,卻是未曾料得。劉林道:“我這來回送酒的獨輪車也有幾個,不如借你一個,你下回來縣城還我就是了。”張若水心想,若我有個獨輪車,何苦舅父獨自辛勞。便與他作個伴,一同前來縣城送魚也好。便道:“你這獨輪車怎的賣?我買一個可行?”劉林笑道:“如何不可?你家多一個獨輪車,卻也便利。我家獨輪車許多,還有馬車?yán)?,便送你一個也無不可?!睆埲羲溃骸霸跄芷桨啄媚??劉哥你說個價,我買你的?!眲⒘中Φ溃骸澳潜銉晌腻X賣你一個?!睆埲羲笮χ傲耸腻X出來,遞與劉林。有劉林相幫,由后院將獨輪車推出,立好腿撐,再和張若水一人抱一大壇酒放在車上。
張若水道:“劉哥,這酒先在你這放一放,我去給我母親及舅母一人買段布去。回來一同推走?!眲⒘值溃骸耙埠靡埠茫冶阃圃谝慌?,候你回返?!彼炫c張若水將獨輪車推至一旁。張若水匆匆走去,去往不遠(yuǎn)處一個綢緞莊。
這綢緞莊的掌柜,張若水并不熟識,往年間也少有邁入此間。此綢緞莊掌柜名喚皮九娘,乃是本地才子李谷峰的妻子。因李谷峰只會文章,窮困潦倒,只得皮九娘拋頭露面,來做生意養(yǎng)家。故而李谷峰才得以常年詩畫為樂,自號幽谷居士。皮九娘見張若水入得綢緞莊,連忙迎上前來道:“客官前來,里面看看?”張若水問道:“我欲選兩塊布料,送與母親與舅母。”只見這綢緞莊內(nèi),一邊擺放各色綢緞,一邊擺放袈裟,繡裙,披襖,線結(jié),案裙,繡帕,襪子,靸鞋,靴子,羅衫,長袖,被褡,席褥,枕頭,各式各樣,林林總總。
張若水見內(nèi)中竟有袈裟,不禁奇道:“這綢緞莊之內(nèi)為何有袈裟在賣?那寺中的和尚還在此處買袈裟?”皮九娘笑道:“此事事關(guān)佛祖,不可胡說?!睆埲羲Φ溃骸耙埠?,也好,是我多言了?!北鞠胭I兩塊布料,又一想還需母親舅母自家縫紉,不如就買一成品。當(dāng)下便挑挑選選,為母親與舅母選了兩件披襖,共花錢二十文,卻是內(nèi)中最貴之物。
張若水推獨輪車回返家中,不想此時已有王喜及幾個潑皮跟上,一面告知王朔前來會合。張若水卻是不知,自顧自推車回返?;剞D(zhuǎn)家中,早有若冰瞥見,前來迎接道:“哥哥何處來?怎的連夜不歸,爹娘已然急得茶飯不想了?!睆埲羲溃骸白吡颂诉h(yuǎn)門,賺了些銅錢。婉玉何在,你去喚他來,我有一新到的口脂送他。”張若冰笑道:“好你個哥哥,一夜不回,不想給父母及我這妹妹送些物件,倒先想起你那定了親的表妹來?!睆埲羲Φ溃骸澳悴灰娺@一車?酒便是送給父親和舅父的,這兩件披襖便是送給母親與舅母的。至于我妹若冰,自然與婉玉一般,一人一盒口脂。”張若冰道:“如此說來,便饒了你了。哥哥你可莫要忘了,和誰一母同胞,一同在母親腹中的?!闭f罷,便起身前往婉玉家而去。
張若水推獨輪車回返家中,未曾到家,便先嚷道:“父親母親,孩兒回來了?!蔽輧?nèi)傳來一聲道:“你還知道回來?一夜未歸,該當(dāng)何罪?!北阋姀垳婊厥殖忠桓贄l,氣哄哄走出屋來。見得張若水推獨輪車來,張若水道:“父親,這兩壇好酒便是孝敬你與舅父的?!睆垳婊剞D(zhuǎn)瞬間轉(zhuǎn)怒為喜,直將藤條扔在院內(nèi),前去與張若水開院門道:“你如何有錢,買得這大壇好酒?”張若水笑道:“我與白條幾人尋到一對珍珠,獻(xiàn)上朝廷,故而換來賞錢?!瘪T氏也由屋內(nèi)而出,卻連忙來幫張若水將車推入院內(nèi)停好,道:“你這孩子,怎的也不說一聲便一夜不歸。你可知父母擔(dān)憂一夜未睡?!?p> 張滄回搬下一壇酒來道:“這孩子也是一片孝心,說他怎的?”馮氏怒道:“你這老漢,就知愛酒。你兒子為這酒若有些損傷,看我饒不饒你?!睆埲羲溃骸澳赣H莫要生氣。孩兒給母親買了件披襖,如今漸漸進(jìn)秋,天氣轉(zhuǎn)冷,孩兒買了兩件披襖與母親及舅母?!北銓⑴\披在馮氏肩上道:“母親看看,可喜歡否?”一家人正閑言碎語,忽聞一聲傳來道:“大老遠(yuǎn)我就聞見好酒了,還是若水孝順,知道孝敬舅父?!北闶悄邱T汝城大笑而來。馮妻與婉玉皆跟在馮汝城身后,三人隨若冰而來。
張滄回道:“把家中鮮魚烹上,款待妻弟一家?!瘪T氏應(yīng)聲而去,有馮妻前去相幫。馮汝城聞見好酒,喜不自勝道:“這酒果是送與我的?”張若水笑道:“這還有假?孩兒孝敬舅父乃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蓖裼褚姷脧埲羲?,止不住看他。張若冰笑道:“表妹怎的獨看你表哥卻不來看我?!蓖裼瘛把健币宦?,當(dāng)下羞澀不已,鬧了個滿臉緋紅。一家人歡歡喜喜烹魚宰雞,竟作得個好酒好肉一大桌。
馮汝城見張若水愈發(fā)出落得英俊不凡,心中也喜,便借酒道:“姐夫。先前你我兩家有言,要給若水婉玉許個親。如今這兩個孩兒皆已長大,不如擇日為二人成親如何?”張滄回道:“如此甚好。只是苦了婉玉孩兒。我這小子,無甚本事,只會下水摸魚。妻弟不嫌棄小兒,為兄自然應(yīng)允?!彼靻柕溃骸巴裼?,你可愿嫁與你若水表哥?”婉玉低頭,輕“嗯”一聲,只當(dāng)應(yīng)答。一時間張若水馮婉玉皆羞澀不已。
張滄回笑道:“你還不敬你岳丈一杯?”張若水連忙舉杯道:“孩兒敬舅父一杯?!瘪T汝城也舉起酒杯道:“還不改口?”張若水連忙道:“孩兒敬岳父一杯。”二人便飲此杯酒。張若水又敬了馮妻一杯。而后自懷中掏出一盒口脂道:“這是哥哥在縣城買來的口脂,是新到的顏色,特地送給婉玉表妹?!蓖裼襁B忙接過,欣喜若狂,卻低頭不語。張若冰遂道:“哥哥好生偏心,說了送我的呢?”張若水笑道:“怎能忘了若冰?”便將送與若冰的拿出。一家人其樂融融,便商議若水婉玉婚事,直直選中黃道吉日,便在七日之后。
不知張若水馮婉玉婚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