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一行人在沈元的指揮下緊張的做著準備,沈元不懂什么兵法,只是知道一窩蜂地沖出去肯定不行,便找了人將自己綁在馬上,把長槍綁在手上,準備玩一波騎墻戰(zhàn)術(shù),后面再跟著沈家的護衛(wèi),領(lǐng)著那些普通人列隊向前突刺。
一個時辰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王元和站在城頭看著遠處不斷調(diào)整狀態(tài)的沈元愈加后悔,便拖了孫指揮到一旁。
“孫指揮,我不走了,你領(lǐng)著他們逃吧,我是昭化縣令,我死也要死在昭化城下,不然范相公如何看我”
孫指揮看著眼前這人,他與王元和相處數(shù)年,極為了解這人,圓滑,事故,膽小,他沒想到這樣一個縣官此時竟然能跟他說出這種話。
王元和也是撿了把長刀就去了菜市場,沒有什么拖沓。
“守愚啊,你們沖,為師在后面給你們壓陣,什么都別說,為師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隨即三通鼓響,一群人都在等著沈元的號令,沈元看著老師也知道此時勸說已是一種侮辱,不過看到這樣的老師,他真的感到一陣心安。
一群人簇擁在沈元的左右向城外走去,沉靜,肅殺,壓抑。
外面的元山盜匪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就看到一個少年領(lǐng)著五百騎兵沖了出來,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一陣疾射奪了性命。
段大頭和甲央站在遠處的山包上看著沖過來的人群,卻是面無改色,早就料到城里的人會忍不住沖陣,城外的空地上多得是陷馬坑和陷阱。
“段山主,要不要我?guī)松先_一陣?”甲央聽著厚重的馬蹄聲,急促的說道。
“不必著急,甲央先生,騎兵的鋒芒不可硬碰,雖然這是一群臨時組織的騎兵,可若是硬拼,我們也討不了好?!倍未箢^穩(wěn)重的說道。
果不其然,話音還沒落,第一波騎兵就落入了陷阱,一批批倒下。
沈元看著周圍不斷被落入陷阱的人群也無法可想,只能握緊了手里的長槍,前沖,騎兵的使命就是沖鋒,經(jīng)歷過一次廝殺的沈元此時早已知道,倒下的戰(zhàn)友根本沒法救援,只有盡力殺敵才不會辜負他們的犧牲。
石峰和楊心武兩人不愧是武將世家出身,長槍和馬刀用的極是熟稔,想必平時也是殺過人的,這時候就是戰(zhàn)場上的修羅,元山盜匪碰著就死,沾著即傷。
只是還來不及高興,前方就出現(xiàn)了一隊兩百人刀盾兵,明顯是段大頭的親信手下,軍陣整齊,殺氣十足,常年在搶劫和殺戮中淬煉出的氣勢。
像是一堵石墻,攔住了沈元一干人等的去路,開始了屠殺,第一次上戰(zhàn)場的人哪比得過這些亡命徒,更不用說,騎兵馬力用盡還不如步兵,一盞茶的功夫就有了一百多人的損傷。
正當昭化城的生力軍和元山匪盜開始膠著的時候,富弼領(lǐng)著昭武軍也到了昭化鎮(zhèn)外的山頭上。
只是他沒有令人出擊,只是看著山下互相廝殺的雙方,人群中,從不后退的沈元和石峰等人極為顯眼,甚至他還看到了王元和在后面沖殺的場景,雖然在十幾人的護衛(wèi)下,依舊左支右絀,可依然砍下了幾顆人頭。
“安道,這王元和有幾分本事啊,勇氣可嘉,竟然敢出城迎敵,只是可惜了那些馬匹,還有那幾個年輕的小將是誰,好俊的功夫,只是看那個領(lǐng)頭的不太行,弓馬生疏,可是明顯是主心骨,旁人都護著他”
“彥國兄,別遲疑了,出擊吧,如今他們出城迎敵怕是為了撤離百姓,眼前這些人大概都是出來掩人耳目的”
張方平急切的說道,他看到另一片有人帶著百姓有序的從城中撤出去,就猜到了眼前這些人怕是自愿來送死的。
這邊說話間,戰(zhàn)場明顯出現(xiàn)了一邊倒的陣勢,段大頭親自帶著人朝沈元殺過來,好不容易培養(yǎng)起來的氣勢慢慢的在殺戮中被消磨,前方的昭化城人馬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大量的傷亡,人群開始散亂,混亂。
石峰和楊心武看到段大頭的舉動,紛紛帶著人朝沈元靠攏,如果沈元此時死掉,怕是整個隊伍都要失去戰(zhàn)斗的勇氣。
“媽的,老子會怕你們,瑩兒和珠兒都走了,此時死了大不了再重生一回,怕個卵,兄弟們,我們的家人都撤的差不多了,你們怕不怕死?”
“不怕,沈小郎,能和你沖這么一回,老子窩囊了一輩子也值了”
“對,值了?!?p> 聽到沈元的怒吼,周圍的人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瘋狂的廝殺,不要命的砍殺,你砍我一刀,我不在乎,等你砍過來了,我和你一起死,就這種氣勢,把山匪的刀盾手弄得極為難受。
“沈元,你以為今日他們跑的了,等這邊結(jié)束,老子就去追他們,聽說你還有兩個妹妹,我可要好好享受”沈平跟著段大頭一起沖在前面,大聲的嘲諷著沈元,他恨沈元,恨他不把德福樓交給自己,恨他比自己優(yōu)秀,恨他家庭圓滿。
沈元一聽這話哪里忍得住,從背上取下來一團黑色的布包就丟了過去。
轟,一聲大響,戰(zhàn)場上瞬間安靜了下來,山匪瞬間就亂了陣腳,沈元這時候卻大喊著天罰殺了段大頭,周圍的人也識趣,跟著沈元一起喊,看著山匪驚恐的四處奔跑,再膽大的人在第一次見識火藥的威力時都會崩潰。
段大頭呻吟著躺在地上,試圖讓混亂的隊伍平靜下來,可卻徒勞無功,他比誰都知道戰(zhàn)場上被斬殺將領(lǐng)是什么后果,當年好水川的任福一死,數(shù)千軍士就像失去了靈魂一樣只會逃竄,他仿佛再次看到了那一幕。
沈元挾著天罰的威勢,不斷地在戰(zhàn)場上奔跑,指揮著農(nóng)夫一批一批的收割著人命,石峰和楊心武雖然此時也是好奇沈元使用了什么妖法。
可是他們明顯發(fā)現(xiàn)剛才的爆炸并沒有造成敵人大批死亡,也就是幾步之內(nèi)有些慘,可此時元山匪盜已經(jīng)大敗,唯一要做的就是迅速打掃戰(zhàn)場,免得敵人收攏起來反攻。
只是誰也沒有注視到沈平眼看局勢不利,拉了甲央和一百多人就朝遠方逃竄去了。
富弼在土坡上看的目瞪口呆,趕忙命人下去幫忙,他下定了決心,哪怕是拷打也要將剛才那天罰一樣的手段保留在宋軍手里,絕對不能外傳,有了這等手段,北伐就有希望了。
張方平在一邊卻是極為頭疼,他知道沈元不會這么魯莽,可沒想到他來了這么一手,以富弼的執(zhí)拗,怕是沈元要倒大霉,便偷偷使人去告訴王元和,讓他小心的看顧著沈元。
隨著援兵的加入,不過一刻鐘,戰(zhàn)場上就響起了勝利的歡呼,有人坐在地上,有人靠著馬匹,有人仍然在砍著尸體,大家此時都滿身疲憊,可是卻極為高興,自己的家園守住了。
“起來,你特么起來,柱子,招人把能救的人送到德福樓去,看城里藥房醫(yī)館哪家人在,趕緊救人,別特么打贏了之后還死人”沈元艱難的站起身,用力的踢著沈柱。
周圍的人才反應(yīng)過來,迅速的把沒死的人抬到城里治療,德福樓的酒精無限量供應(yīng)給傷員,城中到處都充滿著酒味。
沈元和王元和兩人背靠背坐在城門邊上指揮著密密麻麻的人群,遠處撤離的人群得到昭化城勝利的消息,也快快的趕了回來,每個人路過兩人身邊時,都是一個大禮,隨后便不聲不響的去找自家男人,哭喪的哭喪,團聚的團聚。
“老師,我們贏了”
“嗯,贏了,終于贏了”王元和疲勞的說著,不過明顯看出來他眼神里充滿了欣慰,不光是對災民的感激,更是對自己弟子成長的欣喜。
兩人就這么安靜地靠著,看著眼前的城池和人群。
富弼此時急匆匆的到處找沈元,隨從一指,就看到兩人疲勞的坐在城門口,也不好說什么,只是靜靜地走過去,像一個老朋友一樣坐著。
“仲平啊,你們這回可是立了大功啊”
“???彥國兄,恕下官此時無法全禮,至于立功,立什么功啊,治下遭逢匪患,靠一個少年帶著一群鄉(xiāng)民才得以保全,我不算立功,我有罪啊”王元和也不怕富弼,他原先在范相公手下做事時,經(jīng)常見,此時便四仰八叉的攤在沈元背上跟富弼回話。
“哼,你少來,當年就你最不恭敬,與誰都是一副懶散的樣子,靠著聰明勁兒?;^,行禮你要想行,我讓你給我行一百遍”
富弼也是松快的說著,只有當年一起在范相公那里的日子才是最舒爽的,他們這些老人遭逢大變,如今能聚一聚已是不容易了,哪里還用講禮數(shù)。
“唉,富兄啊,下官錯了還不行嗎?此次來這邊有何貴干啊”王元和趕忙解釋,生怕富弼當真,不過也好奇富弼前程遠大來蜀中干嘛。
“本來是為了馬來的,官家下旨任命我為利州路轉(zhuǎn)運使兼昭武軍節(jié)度使,只是如今我更看重剛才那聲巨響,介紹介紹吧,旁邊那位少年是誰啊”富弼隨意的說道,活到他這個地步,根本不需要在意禮數(shù),更不要說是和昔日的好友。
“馬?馬在西門,你自己去拿,隨便你,我旁邊的是我的弟子,你不許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