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朝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蘇錦書落淚的人了,他立馬走到她身邊,剛才的手帕還放在桌子上,他拿過手帕旁若無人地幫她細(xì)心地擦拭,滿是心疼。
蘇錦書也沒有躲避,只是望著門口的那個人。顧惜朝順著她眼睛的方向,看到了門口的那個人。那個人,就是她哭的原因了吧。
林鳳鳴和尹若水這才回頭看,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韓云中。兩人對視了一眼,這下好了,所有重要的人都出現(xiàn)在這里了。
一時之間氣氛尷尬到極點,也沒有人說話。
韓云中緊盯著蘇錦書旁邊的那個人,他在幫她拭淚,他臉上的表情是在擔(dān)心她嗎?
也對哦,她那么好的一姑娘,身邊怎么會沒有人心疼呢?那個人,是誰呢?
韓云中忽然想到幾年以前,他從部隊回來處理一些事情,在一家咖啡館里喝咖啡,咖啡館的對面,隔著一條街,是一家婚紗影樓。
那些象征純潔美好的白色精致的婚紗,像一個個優(yōu)雅的精靈,閃耀動人。韓云中一時看得出了神,忽然想到如果她穿上會是什么樣子?
結(jié)果影樓二樓的櫥窗里閃現(xiàn)了一個人影,穿著長長的白紗,長發(fā)披肩,頭上戴著一個花環(huán),她在試衣鏡前左右地看著,手輕輕地提著裙尾轉(zhuǎn)著圈。
韓云中捧著咖啡杯笑了,這是一個待嫁新娘吧,那么歡喜地在試著婚紗。他抱著欣賞的態(tài)度看著她,她轉(zhuǎn)了一個圈,他正喝著咖啡,忽然看到了那個女孩子的臉,他的心忽然刺痛了一下,緊接著咖啡杯應(yīng)聲而落。
咖啡灑了他一身,旁邊的人都嚇了一跳,唯獨他呆呆地坐著,眼睛看著二樓櫥窗的那個女孩。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一定是自己太思念她了,才會出現(xiàn)幻覺。
這是幻覺,幻覺,一定是幻覺,他閉著雙眼,小聲地嘟囔著,他一直給自己心里暗示:再次睜開眼看到的就是別人,不是她,不是她!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睜開眼睛,女孩轉(zhuǎn)圈的身影又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她的臉那么清晰,五官生動地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她嬌羞地笑著,像一朵含露的花骨朵,帶著花環(huán)又像是林中的一位花仙子。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嫣然一笑動人心、秋波一轉(zhuǎn)攝人魂”,“依舊桃花面,頻低柳葉眉”,這些描繪美人的句子他忽然就都想起來了,在腦海里不停地打轉(zhuǎn),所有的美好的句子都不敵此刻她的美好。
蘇錦書,穿著婚紗的蘇錦書!她要嫁人了!忽然他想到了這里,只覺得一陣天璇地轉(zhuǎn)。
服務(wù)生看到碎的咖啡杯,趕緊跑過來,看到客人身上的污漬,趕緊給他擦拭,覺得這客人有些奇怪,呆呆地怔住,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一下子站立了起來,把服務(wù)生嚇了一跳。
“我要去問她,要去問她,要問清楚?!彼炖镟?,服務(wù)生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些什么,只看到他就沖出了店門,隨身帶的小包還停留在座位上。
他連忙就喊他,可是他像是什么都沒有聽見。
“這客人真是奇怪。”服務(wù)生小聲地說了一句。
過了一會兒,他又失魂落魄地回來了。咖啡的污漬還在身上,配合他此時的表情,服務(wù)生不知怎地就想到了這兩個詞:面如死灰、心灰意冷。
服務(wù)生在打掃殘渣,他倒是恢復(fù)了一些正常,說道:“很抱歉,給你造成麻煩了,咖啡杯我來賠償吧?!?p> “喏,這是你的東西,剛才喊你半天了,你也沒有聽到?!彼噶酥缸雷由系男“?。
“謝謝?!彼B忙道謝,服務(wù)生卻覺得他有氣無力。
這個男人,看著儀表堂堂,氣宇不凡,剛才還從容地坐在那里喝咖啡,一瞬間就感覺像被霜打的茄子,失掉了光彩,蔫不拉幾的。
看著他收拾好,慢慢地走出店門。服務(wù)員聽到,隔壁桌有兩個女孩嘰嘰喳喳討論的聲音。
“你看,剛才那個人好帥啊。真的很像金城武呢!”
“可是怎么看他好像不開心吶,剛才來的時候不是這樣的?!?p> “他走時的背影好孤獨啊,感覺像一條狗。”
“哎,你過分了啊,你見過這么帥的狗嗎?”
“感覺他好像失魂落魄!”
兩個女生笑作一團(tuán),服務(wù)生卻聽到了那句話,那句經(jīng)典的《大話西游》里面的話語:那個人,好像一條狗啊。
他看著那人離去的背影,忽然對這句話有了新的認(rèn)識。目送一個人離開,很多時候以為會再見,其實都是永別。
不知道他目送了誰的離開,又選擇孤獨地離去,從此天各一方,不復(fù)相見。心灰意冷之時,每個人的背影都像一只喪家之犬,沒有靈魂的落荒而逃。
韓云中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店門的,只覺得渾身輕飄飄的,像一具空洞的軀殼只是機(jī)械地走著,要走到哪里去,他也不知道。想起剛才的那一幕,心里還一陣刺痛。
他看著樓上旋轉(zhuǎn)的婚紗少女,想要去一問究竟,結(jié)果就在要上樓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永遠(yuǎn)也忘不了那一幕,樊少川穿著西裝,打著領(lǐng)結(jié),手里捧著一大把花走了過來。他親眼看著他上樓,那就是了,樊少川就是她的新郎。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看著二樓的櫥窗,樊少川親手把花束遞給了蘇錦書,她笑著接過,眼底都是溫柔。他們還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他們結(jié)婚了,她結(jié)婚了。他腦海里都是這句話,都是他們穿著禮服相視一笑的場景。
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孤魂野鬼,從此就再也沒了歸途,踉踉蹌蹌地走在這洶涌的人潮中。
所有人都有說有笑,臉上都洋溢著快樂的表情,只有他失魂落魄,他感覺其他人都在竊竊私語,嘲笑著他的可憐。
陽光那么刺眼,刺激地他睜不開眼睛,他只覺得頭暈?zāi)垦#鋈谎矍耙缓?,就重重地栽到了。倒地的那一瞬,他看到人群驚呼地跑向他,唯獨沒有她,以后,都沒有她了,他絕望地閉上了眼。
他收回了這慘淡的記憶,看著她,看她眼淚不受控制的滑落,心底竟生出無限的柔情。她過得不好嗎?全世界他最在意她是否過得幸福。
畢竟當(dāng)初是她先放棄了他,選擇了和別人結(jié)婚。是啊,她都已經(jīng)結(jié)婚了,為什么他心里還是放不下她。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到了那句詩:眼睛里為她下著雨,心里卻為她打著傘。她的心已經(jīng)背叛了他,他發(fā)現(xiàn)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向著她。是天性,是本能,他痛恨自己這樣的本能。
此時,林鳳鳴夫妻看到了像瘟神一樣的韓云中,他站在那里不發(fā)一語,卻讓人覺得殺氣騰騰的。
就像那首歌里唱的,如果再見不能紅著眼,是否還能紅著臉,他們兩人,一個紅著眼,一個紅著臉,彼此的眼中都是牽扯不斷的曾經(j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