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無憂從腰間暗袋里掏出一疊銀票,翻了半天,找出一張面額最小的十兩銀票,遞給紗兒,示意她去與那婦人交涉。
十兩銀子,夠普通農(nóng)戶吃好幾年糧食的了,所以那婦人一見銀票,立即止住哭聲,德行與她那蠢兒子一樣。
那男人與紗兒簽了賣掉童養(yǎng)媳的憑契,收了銀票,領(lǐng)著老婆和兒子,粥都不領(lǐng),喜滋滋地走了。
紗兒跟唐無憂抱怨道:“夫人,您花這冤枉錢干嘛???這鬧災(zāi)的年月,他們一兩銀子就能再買個小女孩,照樣欺負(fù)虐待,您還能都救回來?。俊?p> 唐無憂笑笑,比劃著說能救一個是一個。
那個叫娟子的小女孩跟著唐無憂他們回到宸王府,不僅吃到了煮雞蛋,還吃了一頓豐盛的飽飯。溫柔善良的絹兒還把自己的衣服拿來,給她換下那身破爛得幾乎遮蔽不住身體的舊衣服。
小女孩洗漱更衣完畢,看起來十分乖巧可愛,雖是瘦弱了些,但府醫(yī)給瞧過還算健康,只是營養(yǎng)不良,花些時日便能補回正常的樣子。
不過有個小問題,她的名字喚著跟絹兒重復(fù)了,要改一個名字。
紗兒道:“我們的名字都是布料,不如就叫她綢兒吧!”
唐無憂笑著搖頭,用炭筆在紙上寫道:
綢兒聽著像愁兒,不吉利。她性子軟綿,便叫綿兒可好?
三個丫鬟都說好,又問了小女孩,她自然沒有意見,便叫她綿兒了。
傍晚,宸王回府,聽朱壽全說唐無憂帶回府一個人,問了緣由,同意她把綿兒收做丫鬟。只囑咐她,以后帶人回府還是要謹(jǐn)慎些。
唐無憂忙應(yīng)了,叫紗兒把綿兒帶進(jìn)來見一見宸王。
綿兒見到宸王,聽說他同意自己留在王府,感激地不住磕頭。
唐無憂親自把綿兒扶起來,讓紗兒帶她下去,與絹兒、綾兒她們住在一處。
不料,綿兒卻又噗通一聲跪下,焦急地道:“夫人,王爺,奴婢要稟報一件事,奴婢知道有人要往粥里下毒!”
宸王本打算進(jìn)里間更衣了,聞言停下腳步,轉(zhuǎn)身走回來,問道:“往什么粥里下毒?是誰要下毒?”
綿兒道:“是奴婢的公公和公婆,之前有人給他們送來一本畫了野菜的冊子,還給了他們幾塊銀子和一包砒霜,說是讓他們今日去粥棚領(lǐng)粥的時候,趁沒人注意他們,把砒霜倒進(jìn)粥鍋里!”
她又看著唐無憂,道:“可是今日夫人帶了雞蛋來給小孩們發(fā),公公和公婆想貪那兩個雞蛋,便帶哥哥和我去領(lǐng)??墒菦]想到夫人要我們當(dāng)場把雞蛋吃了,后來又把我買回來。他們得了夫人的銀票,應(yīng)該是太過高興,便忘了下毒,直接領(lǐng)著哥哥走了?!?p> 綿兒年紀(jì)雖小,敘事卻很清楚,長大后必定是個機靈的丫頭。
宸王聽明白她的話后,臉色沉了下來,喚道:“東槐!”
“奴才在?!币琅f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去查那一家三口!”
“是?!?p> 宸王又對門外喚道:“來人!”
立即有負(fù)責(zé)傳話的小廝推門走了進(jìn)來。
“去唐家告訴唐延,有人要往粥棚的鍋里下毒,讓他們安排人日夜守備,嚴(yán)加防范!”
“是!”小廝應(yīng)了一聲跑了出去。
半個時辰之后,宸王和唐無憂在一樓花廳里用晚膳時,東槐的聲音又再響起:“王爺?!?p> 宸王優(yōu)雅沉穩(wěn)地放下碗筷,命令道:“說?!?p> “回王爺,奴才在安民坊一間泥草房內(nèi)找到那一家三口,已經(jīng)死亡多時,是內(nèi)宮制式刀具所致。”
宸王眸色冷然,道:“知道了,繼續(xù)查找線索。”
“是?!?p> 在旁邊伺候的綿兒聞言,小臉立時煞白,嚇得渾身發(fā)抖。她雖然聽不懂什么叫內(nèi)宮制式刀具,但“死亡多時”四個字是明白的。若不是她被買進(jìn)了宸王府,這會兒也跟著公婆和哥哥一起被殺害了!
眼看著綿兒要嚇得哭出來,站在綿兒身邊的紗兒忙摸著她的小腦瓜安慰道:“不怕不怕,王府里很安全,有很多武衛(wèi)哥哥保護咱們呢,壞人進(jìn)不來哦?!?p> 宸王皺了皺眉,道:“帶她下去吧,明兒交給朱壽全發(fā)賣給一個好人家,年齡太小,經(jīng)不住事兒?!?p> 綿兒忙噗通一聲跪下,求道:“王爺,您別趕走綿兒,綿兒懂事,一定盡心伺候夫人,報答夫人的大恩!”
唐無憂也扯了扯宸王的袖子求情。
宸王冷著一張臉,對唐無憂道:“宸王府對她來說并不安全,留下她,指不定哪天落到別人手里,她的小命沒了不要緊,還把府中的事情都告與人知道?!?p> 綿兒立即磕頭道:“綿兒不會出賣主子的!綿兒的命是夫人給的,就算為了夫人丟了這條命也心甘情愿!”
宸王見她說得誠懇,遂道:“留下你也可以,但本王最煩女人哭哭啼啼,無論發(fā)生何事,你在本王面前不許掉淚。記著你是本王和夫人的下人,別把自己當(dāng)成可以撒嬌的女孩。起來吧?!?p> 綿兒忙應(yīng)了起身,退到紗兒身旁站好。
唐無憂頭一次見到他訓(xùn)斥府中下人,原來是這么冷硬無情的嗎?讓她也有些跟著緊張,雖然實在不知道在緊張什么。
宸王轉(zhuǎn)眸瞄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一把將她撈進(jìn)懷里坐著,在她耳邊,用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說道:“你可以撒嬌,不受約束,本王最喜歡看你在身下淚眼婆娑的模樣?!?p> 唐無憂被他調(diào)侃得一陣氣血上涌,小臉忽地爆紅,惱羞成怒,抬手就要拿拳頭捶他,被他輕松接到手里握著,笑吟吟地看著她。
每次唐無憂被他逗得急了,便忘了所謂的身份家世,小臉通紅地瞪著他,滿心滿眼里也都是他,是他最喜歡的時刻。
打鬧了片刻,宸王直接抱著唐無憂去后院小花園里的親水平臺處納涼。
八月的晚風(fēng)微涼,唐無憂窩在宸王溫暖寬闊的懷里并不覺得冷,用炭筆寫了字條拿給他看:
是太子派人指使災(zāi)民往粥棚的粥鍋里下毒?
宸王淡笑,道:“他自然是不盼著我好,但還沒有那等籌謀計劃的腦子?;屎蟮牡诙踊貙m了,估計是他的手筆?!?p> 唐無憂歪頭想了想,又寫道:
可是施粥是賑災(zāi)救民,救的是即將要成為太子的子民的人們,毒殺他們,損失的是朝廷的威信,這事一旦暴露,將來太子坐大位后,要如何服眾呀!
宸王看著映著粼粼月光的池塘水面,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道:“所以某些人真的很蠢,你這傻丫頭都能想明白的道理,他們身居高位卻不懂,不是么?”
唐無憂氣惱,她才不是傻丫頭,他又拿話欺負(f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