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收“坊”
雷地寶道:“本來今日我想把這金少、韓江南都交給您一并處置,來抵賢侄楊富春的命,但剛剛聽金少這么一說,我倒覺得金少這番話說得有根有據(jù),入情入理。”
楊守才倒是想辯駁,卻是連半句話也插不進去。都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只憋得臉色煞白,竟無言以對。
楊守才全身顫抖著:“楊富春和葉不凡的事我暫且放一放,這個人,我今天必須帶走。”說著將手指向韓江南。
韓江南沒想到楊守才還是把矛頭對準了自己,臉色劇變之下,用求救的眼神望向我。我連忙攔在韓江南身前,質(zhì)問道:“五爺帶走他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意思?”楊守才冷哼道:“前晚他在我的賭場出千,還把同光賭坊輸給了我們。楊富春是為了收賭坊才喪了命,這個人我們必須帶回去!”
韓江南一聽立刻慌了神,忙道:“大哥……雷老板……我不能和他們回去??!”
雷地寶插口道:“楊老板說他出千輸賭可有證據(jù)?”
楊守才看了看身邊的弟子:“你們說的那份契約呢?”幾個弟子面面相覷,一名弟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原來在春少爺身上,可我們剛剛沒有找到……”
楊守才愣了一下,低吼道:“廢物!”
雷地寶搖頭道:“楊老板是明白人,如果沒有那簽字的契約,人恐怕你是帶不走啦!”楊守才正焦頭爛額間,身后摸著長槍的人忽然插話:“春少爺,人死了,到手的賭坊也沒了,就這小子的一張嘴就把兩件事擺平了,這買賣不劃算!”說著,把目光轉(zhuǎn)向了我。他的聲音極為陰沉,只說得我差點打了個抖索……
雷地寶揚眉看了看他,請教道:“你是哪位?”
那人不慌不忙得,說道:“一個愛槍之人,不足掛齒……”話音剛落,雷地寶身后的熊立立刻插話道:“教頭快刀、浪子富翁、學生少爺、熊虎鷹豹、煙嘴眼鏡、長槍難逃。這位便是‘長槍難逃’楊復興……”
楊復興看了熊立一眼,散漫地道:“熊先生好說!”
雷地寶點頭一笑:“十三太保?楊老板把這樣的高手帶在身邊,看來是有備而來??!”
楊守才陪笑道:“陸先生身邊一直跟著個高手,我不得不防?。『螞r復興也是我七弟的孩子,我的侄子,跟在我身邊學些本事而已!”
熊立昂然道:楊五爺真是人丁興旺啊,走了個楊富春又來個楊復興,真沒想到十三太保的長槍小楊竟然是五爺?shù)挠H侄子!
熊立又道:“五爺何止是防?今天這小小房間,十三太保就擠進來了三個,不要太熱鬧啊!”
雷地寶聞言一驚,還沒等說話,楊守才已經(jīng)點頭承認:“熊先生好眼力,”對堂下眾弟子道:“你也別藏著了,還不見過雷先生?”話音剛落,立刻有一人褪去孝服,站到楊守才身邊,此人正是羅虎。剛才我還納悶呢?一向不離開楊守才身邊的羅虎今天沒有出現(xiàn),原來是早就埋伏在眾弟子當中,萬一打起來,可以來個先發(fā)制人!
羅虎?”雷地寶問道。
楊守才點了點頭,沉聲道:“他不會說話,只會辦事……”言語中大有冷酷之意。
這么一鬧,大廳里的氛圍頓時緊張了起來。人群聳動之下,竟似有一種隨時都會動手的感覺。我心頭一震,心中也頗為害怕。對面有兩個十三太保,雷地寶這邊卻只有一個,真打起來的話,如果我不出手,誰輸誰贏那還不是明擺著嘛?
雷地寶當然也看出局勢緊張,卻只是淡然笑道:“今天既然這么多高手,何不把“富翁”也請過來一起湊湊熱鬧?”
所謂富翁便是香滿樓的老板“陶大業(yè)”,論及武功也是上海灘十三太保之一,其排名尚在羅虎楊復興等之上。陶大業(yè)交游甚廣,武功極高,手下更是有“花國四美”四位女子高手助陣。所以在這香滿中,很少有敢鬧事的人。一來得罪不起陶大業(yè)和他認識的人,二來得罪不起“花國四美”。所以歷來人們要談判、交易或協(xié)議某件事情時,總是不約而同地把地點選在香滿樓,為得就是借富翁的威名來規(guī)矩其事。
所以,就算是為了維護香滿樓的威名不倒,身為老板的陶大業(yè)也不可能任由楊守才和雷地寶在香滿樓內(nèi)火并。對于這一點楊守才當然心知肚明,如果陶大業(yè)當真出頭的話,今天的事情恐怕就要鬧得不可收拾了。他想了想,沉吟道:“……富翁就算了吧,我沒關(guān)系,雷先生看看如何表示一下讓我的兄弟們面子上也能過得去?”
雷地寶臉色一沉:“楊老板,這算是威脅我嗎?”
楊守才賠笑道:“雷老板講笑話啦,這叫什么威脅?但無論怎樣說,我侄子人已經(jīng)死了……”這時,熊立忽然插口道:“二位老板,不知這樣可否?不管那契約在不在,不妨就按你侄子生前所想,那同光賭坊你就收回所有,反正當初也是你們楊家的。我們雷公館再不過問。但需要聲明的是:這是金少、韓江南跟楊老板之間的私下交易,與我雷公館無關(guān)。
雷地寶點頭道:“我同意。那楊老板的意思呢?”
楊守才想了想,知道今天的事情已然算是理虧,如果再咄咄逼人的話,只會鬧得更加灰頭土臉,只好順臺階下道:“好,明日一早,我就上門收賭坊!”
雷地寶微微一笑:“請便!”楊守才不再說話,只是一揮手,帶著手下離開大廳。經(jīng)過我身邊時,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氣勢洶洶地去了。
我這才意識到雷地寶等人還在大廳,連忙讓韓江南跪在地上,恭恭敬敬,不敢起身。
雷地寶微微一笑,仔細打量韓江南一番,接著目光滑向了我,贊道:“小子,腦子靈光,話也漂亮!”
我道:“還是要多謝雷先生保住我們!”這句話倒不是恭維,如果沒有雷地寶等人在場的話,可能真不好收場。
雷地寶問道:“把賭坊還給了楊守才,你們有什么想說的?”
我道:“賭坊本來是他楊家的產(chǎn)業(yè),畢竟死了親侄子,拿回去也無可厚非。”其實我心中還是頗為不舍,畢竟同光賭坊也算自己的心血,是自己在上海的第一個產(chǎn)業(yè),就這樣沒了,實在是心有不甘,然而也似乎沒其他任何辦法。
韓江南也道:“我們兄弟日后也會加倍努力?!?p> 雷地寶點了點頭:“賞罰分明,這是其一;息事寧人,這是其二。就算你們故事編排得再嚴絲合縫,沒點實際的東西拿給楊守才,他還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楊富春的命,換一間賭坊,這已經(jīng)是最合適的買賣了?!?p> 雷地寶臉色忽而凝重起來,一字一句道:“金少、韓江南,你們再記住一句話,東西丟在哪兒,就從哪兒拿回來?!蔽毅躲犊粗椎貙?,這才明白:為什么師傅說最好先學東西,再想著出人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