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烽火前程
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人們只能看到功成者的萬丈光芒，沒人會在意被踩在腳下的萬具枯骨。因為在意的人，不配稱王。
清晨，我如約來到英租界領事館，卻被兩名看門的英兵攔在門外。我說明來意后，立刻有一個翻譯上前迎接，并將我?guī)У接⒆饨缈傤I事約翰遜的房間內(nèi)。
約翰遜一見到我，頗為興奮地起身相迎：“金少先生，你很準時！”
我道：“見領事您這樣的大人物，哪敢遲到？”
“不要這么客氣，”約翰遜笑道：“真的，真的，真的要再次謝謝你，是你救了我最愛的人！”
“他是哪位??？”我隱隱覺得那神父和老修女可能是約翰遜的兄弟姐妹，不過最愛的人這種話似乎就無從說起了。莫非有一個小修女是約翰遜的相好？看起來也不太像啊。我早聽林巖解釋過：知道修女不可以結婚，而且還要必須要為上帝禁欲，本質(zhì)上似乎同中國的尼姑也差不了太多。
正胡思亂想間，約翰遜道：“她就在里面等你！”說著，推開內(nèi)室的門。我隨約翰遜走進內(nèi)室，卻看到一名年輕修女正站在窗臺邊等待。
我仔細一看，正是前天晚上在清水湖救下的金發(fā)修女，叫什么拉的，卻記不清了。當時我還因為她的美貌而無法自持，不由自主地摸過她的手……
“是你？”我有點愣了。
莎拉微笑道：“金少你好。”
“你是……‘殺誰’來著？”
莎拉糾正道：“莎拉?！?p> “對對，‘莎拉’！”我恍然大悟道：“不是‘殺我’、‘殺你’是‘莎拉’！”
約翰遜笑道：“看來你們已經(jīng)認識了，就不用我再多作介紹了。”
我道：“領事說的最愛的人就是這位啊，難道你們……”說著已經(jīng)忍不住壞笑起來，腦海中閃過了一些怪誕的聯(lián)想。
約翰遜連忙擺手，解釋道：“no，no，no，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是我的女兒，我唯一的最愛的女兒?！?p> 我這才愣住了：“?。磕阍趺茨茏屇闩畠喝ギ斞竽峁?？”
約翰遜在中國待了許多年，對中國文化也有深入的了解。知道我對于修女和尼姑的概念有所混淆，嘆了口氣，解釋道：“我們信教和你們出家是不一樣的，再說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莎拉也道：“我覺得侍奉上帝沒什么不好的?！?p> 我低聲感嘆道：“就是這么漂亮可惜了……”
莎拉一愣：“什么？”
“沒什么”我忙改口：“我是說領事的女兒居然這么漂亮，有福啦！”
約翰遜道：“由于我身份的特殊性，莎拉的身世沒幾個人知道，以至于他們被漕匪劫持我也不敢聲張，怕會更引火燒身！”
“理解，理解！”我點頭道：“難怪領事您這么重視這幾個信教的，甚至要開除整個英租界的巡捕……”
約翰遜笑道：“所以話說回來，我要感謝你，那些華人巡捕也要感謝你??！”
我沒想到自己一個順手牽羊的舉動居然救下約翰遜的千金，一時也是頗為得意，難得的謙虛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心中暗想：你還有幾個女兒，我順便都幫你一起救了好了。
這時，約翰遜從抽屜里翻出幾枚銀元交給我：“這些錢你先拿著，算是感謝?！?p> 我接過銀元，暗想這約翰遜真是小氣，隨即擺出一副笑納的樣子：“那就多謝領事啦！”
約翰遜卻道：“但我希望，我和莎拉的關系還是不要有太多人知道比較好，你明白嗎？”
我連連點頭：“明白！明白！”
約翰遜咧嘴一笑：“聰明人，我以后是不會虧待你的！”
莎拉不置可否，冷淡地問道：“我們可以走了嗎？”
約翰遜欣然應允：“當然可以?！?p> 辭別約翰遜后，我、莎拉并肩走出領事館大門。
我看了一眼莎拉，問道：“你往哪邊走？”
莎拉指了指左手方向：“這邊，你呢？”
我指著右手方向：“那邊?！?p> 莎拉點了點頭，一雙海水般清涼的藍色眸子含情脈脈地望著我：“我就在前面拐角那個教堂，你沒事可以來找我?！?p> “找你？”我道：“我這個平日連廟都不進的人找你那些洋菩薩做什么？還是算了吧！”莎拉頗覺失望，點頭道：“好吧，神會保佑你的……”
我笑道：“你長得這么漂亮，神也會保佑你的！”
莎拉揮揮手：“那……再見吧！”
“再見！”我揮揮手，頭也不回的轉(zhuǎn)身離去。兩人背對著背，走向原本各自不同的兩個世界。我一直走得很坦然、很瀟灑。卻不知道，莎拉在走了幾步之后就停了下來，回頭目送我遠走。我大步流星，毫不猶豫地揚長而去，終于消失在街頭拐角處。
上午，當手臂上纏著繃帶的韓江南出現(xiàn)在雷公館時，卻被兩名看門的弟子阻攔門外。韓江南說自己是熊立的弟子，請兩人放行。兩人卻說什么都不肯放，只推說不認識韓江南。糾纏了好一會，雷凡才從公司大樓里走出來，沖著門口三人喊道：“吵什么呢？一點規(guī)矩都沒有！”
守門的弟子連忙轉(zhuǎn)過身來，恭恭敬敬地道：“稟告少爺，這小子不知道從哪來的，非說自己是熊先生的弟子，死賴著不肯走?！?p> 雷凡邁著悠哉的步子緩緩走近，抬頭瞟了韓江南一眼，冷笑道：“喲，我道是誰呢？這不是韓江南韓老板嗎？”
韓江南道：“少爺，求您再和熊先生說一聲，我只是想再見他一面?！?p> 雷凡搖了搖頭：“你怎么就這么不明白事呢？他要想見你，一早就見你了，不想見你，你跪在這兒求死我也沒個屁用？他只說了四個字：不收敗將！”
韓江南接過門生帖，有些憤怒地說：“我可是為了給熊先生辦事給公司賣命，我的一個兄弟現(xiàn)在還躺在床上……”
雷凡瞇起眼睛，不屑地道：“你想說什么？你是想說我們卸磨殺驢？”
韓江南心中一震，忙收斂神色，心虛地道：“不……不是……”
雷凡淡淡地道：“不是就好，學聰明點，快走。相信我，離開這兒對你來說不見得是壞事！”韓江南失神落魄的轉(zhuǎn)過身去，正要離開時，忽然聽到雷凡的呼喚：“回來！”
韓江南回頭，臉上露出一絲恭維的笑意。
雷凡微微一笑，悠然問道：“現(xiàn)在你覺得自己是狼還是狗？”
說著雷凡直接又爬上了那座燈塔！
當我爬到燈塔頂端的時候，雷凡正背負雙手，悠然望著遠方。
我不知道雷凡為什么如此喜歡這座燈塔。上一次見面，雷凡就帶我來過這里。這一次見面，雷凡居然又選在燈塔上。
我漫步走到雷凡身邊，“少爺，你找我？”我問道。
雷凡點點頭：“這次清水湖的事辦得很漂亮，楊守才和我們斗了十幾年，沒想到被你小子一招借力打力給化解了！”
我謙虛道：“我也只是靈機一動，就想往那楊守才身上潑臟水，萬沒想到效果會這么好！”
雷凡笑道：“所以說人算不如天算，這次你幫了公司的大忙，想過要什么做獎勵？”
“我為先生做事不求獎勵。”
“賞罰分明是必須的，這次立了大功一件要大獎才對！”
我想了想：“如果要，我想要大世界賭場！”
雷凡頗感意外，疑惑道：“哦？你這么嗜賭？”
“不，”我解釋道：“我逢賭必輸，只愛贏，不愛賭。是因為當初同光賭坊被楊守才他們搶走后，我答應過我的兄弟們，有朝一日我金少要幫他們拿回上海灘最好的賭場。而幾日前，我最小的一個兄弟為了幫韓江南劫土，還被楊守才的人割了舌頭……”
雷凡呵呵一笑：“明白了！這個我可以答應你，還有別的嗎？”
“別的沒有了！”
雷凡疑惑的看著我：“就要一個賭場？”
“剩下的聽先生安排。”
雷凡搖了搖頭：“金少，你知不知道，你該要的不是賭場而是前程。而別人求了一輩子的功名利祿，現(xiàn)在你對于你來說，幾乎是近在咫尺唾手可得?！?p> 我一愣：“我……不是很懂……”他想要的固然是前程，然而這烽火前程如何近在咫尺卻有點不得而知。
雷凡轉(zhuǎn)過身來，一雙深邃的眸子直視我，仿佛要看進他心里?！案嬖V我，上海好不好？”雷凡問道。
“當然好！”我想都沒想就答道。
“想不想當這城市的主人？”
“誰不想?。俊?p> “好！那你現(xiàn)在就要聽我吩咐去做一件事……”
“先生您說。”
“去向林巖求婚。”
“?。俊蔽疫@才真正地愣住了……
雷凡皺了皺眉：“沒把握還是不喜歡？”
我表情竟頗為復雜，尷尬道：“有把握吧，也喜歡……”
雷凡道：“那就去找她，她會答應你的?！?p> “可是我……”我隱隱覺得，現(xiàn)在的實際還為成熟，況且……況且還有許多事情他還沒想明白。
雷凡道：“相信我，這是你最好的一個機會，你現(xiàn)在要做的是把握住這個機會，我為了等這樣的一個機會，足足拼了二十年。而你金少，機會就在眼前！這是你的命金少，也許別人求一輩子求不來的東西，對你來說，卻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