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深仇大恨
徐牧道：“找人的事先交給我們，沒幾天就是你的訂婚宴了，肯定有你忙的……”說著，沖林巖努了努嘴。
秦素秋也道：“是啊，你忙你的事，找人交給我們就好了！”我看了看林巖，柔聲道：“巖兒，我希望你理解我。張雪畢竟是我……是我最好的兄弟……如果她真出了什么事，我也是不會安心和你結(jié)婚的！”
林巖點了點頭：“我當(dāng)然知道，你們這些兄弟姐妹的感情我都看在眼里，先找人吧，訂婚禮的事還有我呢，我也希望雪姐能出現(xiàn)在咱們的訂婚典禮上?！?p> “嗯！事不宜遲，咱們分頭行動?！蔽遗ゎ^吩咐賈六：“賈六你去找我?guī)熜趾邡椇罅?，讓他發(fā)動斧頭幫和車夫會的弟兄幫忙找人。”扭頭對馮金榜說：“榜爺，你去通知我大哥教頭洪浩，讓他和他法租界的巡捕兄弟們都留意下師姐的去向！”又對徐牧道：“老徐你去找仇大哥，總工會的人現(xiàn)在也很多，讓他們也幫忙去找人！”
三人領(lǐng)命，立刻便要行動。才剛一起身，張明義忽然把大家都叫住：“都回來！你們先別急，說讓人幫著去找，可是人家連雪兒的樣子都不知道怎么去找??？”
我急得直拍腦袋：“對對對……是我糊涂了……畫像！馬上找人畫一幅師姐的畫像！”林巖忽道：“還找什么人??？你忘記我是學(xué)什么的了？”
“對對對，巖兒，你剛好知道師姐的樣子！你來畫好了?！闭f到最后的時候，緊張的眼神已經(jīng)化為感激。
林巖當(dāng)即回車里拿出紙筆畫板，憑借自己的記憶在畫板上迅速畫了起來。我雖然不懂美術(shù)，仍舊湊在旁邊仔細觀瞧。林巖很快就畫出了臉部輪廓，我卻覺得有點不滿意，忍不住指點道：“鼻子還要再高一點，她輪廓很分明，是遠遠望去也難以忽略的那種……眼睛，眼睛要再大一點，她的眼睛會說話……對，還有下巴，微微揚起，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可其實她呢，什么能耐也沒有，都不知道哪兒來的自信……”我一邊說，一邊回憶著張雪日常的一舉一動，臉上不經(jīng)意地顯出憧憬似的笑意。卻全沒注意到林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還有嘴巴……這個嘴大一分嫌大，小一分嫌小，要恰到好處，似笑非笑……”我正努力的糾正著，林巖卻從畫板上取下畫，頗為不悅地塞給我：“行了，差不多了，我覺得已經(jīng)很像了，趕緊去找人加印吧?！?p> 我全沒注意到林巖言語中的醋意，隨口答道：“好！謝謝你……”轉(zhuǎn)身正要走的時候，忽然聽到林巖冷冷的聲音從背后傳來：“金少，我是快要成為你妻子的人了，你不必為了一個外人謝我……”我一愣，這才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有些過分，一時也不禁尷尬起來。
秦素秋也看不過眼了，忙道：“對啊，對啊，雪兒會安全回來的，你放心吧?！?p> 我點點頭：“嗯。那我陪他們?nèi)ビ☆^像了……”拿著手里的畫像，和其他三人一路小跑，逃跑似地離開了大雜院。
林巖望著我匆匆遠去的身影，心里忽然覺得空落落的。這個男人，真的是她想要的那個人嗎？他們馬上就要結(jié)婚了，為什么他看起來竟半點都不關(guān)心自己的未婚妻，反而關(guān)心的是另外一個女人？兄弟？男人跟女人之間不是曖昧就是愛情，哪里有兄弟這一說啊？
……
我?guī)兹顺鲩T后，一路跑到報社。我率先來到鄭偉辦公桌前，把張雪的畫像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說道：“老鄭，我要登報找人！再幫我印幾百份尋人啟事！”
鄭偉拿起素描：“這個人丟了？”
我連忙點頭：“丟了！還不快去？”鄭偉從來沒見過我如此緊張，知道我已經(jīng)亂了分寸，忙拿起畫像匆匆去了。
我轉(zhuǎn)身又對三人道：“一會大家分頭行動，我再馬上發(fā)動英租界巡捕和雷公館的所有力量，加上法租界巡捕、總工會、車夫會、斧頭幫，還有登報，我要把這上海灘翻個底朝上，我就不相信找不到她張雪？”
徐牧、馮金榜、賈六幾人眼神交流了下。徐牧忽然一把拉住我，低聲道：“登報和找雷公館這么大的動靜恐怕都不合適！”
我一愣：“為什么？”
徐牧左右看了看，“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話！”說著，拉我來到一個安靜無人的角落里。
我見左右無人，這才頗為警覺的低聲詢問：“老徐，到底怎么回事？”此言一出，徐牧、賈六、馮金榜皆是面有難色。
我察言觀色，已隱隱猜到三人想要說的話：“你們知道她去哪了對不對？”
徐牧沉聲道：“不是知道，只是懷疑。如果說是要事，只有一件……”
我頓時恍然大悟：“和你們上次戲院要刺殺雷地寶有關(guān)？”
徐牧點了點頭：“不是刺殺雷地寶，是刺殺熊立，所以你現(xiàn)在如果滿上海找她，弄得人盡皆知，萬一她真是要有什么行動，那反而只會害死她……”
我頗為緊張地道：“好了，老徐，我不和你們廢話了。今天，就現(xiàn)在，你們幾個必須跟我說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guī)熃愫托芰⒅g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們才和我?guī)煾敢患胰苏J識多久啊，你們都知道，我怎么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說！”說到最后，語氣已經(jīng)頗為嚴厲了……
賈六道：“其實……我們也是才知道不久的。”
徐牧道：“你還記得你剛?cè)霔罴业臅r候，雷地寶聲稱在英法租界邊界遇刺的事情嗎？他當(dāng)時把賬算在了楊守才頭上，可實際上，也是你師父和你師兄動的手……只不過消息錯誤以為是熊立在車上?！?p> 我仔細回憶，這才想起來，很久前確實曾在報紙頭條上見過這么一段。那天晚上，雷地寶去大世界，出來的時候卻意外被人刺殺。不過雷地寶只是死了幾個弟子，并不傷筋動骨。事后，雷家就把這筆賬算在了楊守才頭上，還處心積慮設(shè)計了一個驚天陰謀，目的就是找到一個撕破臉的借口，與楊守才開戰(zhàn)報這一箭之仇。我陰錯陽差之下還險些成了陰謀的犧牲品。說起來也是我運氣好，這才有了后來發(fā)生的所有故事。
看來，我能實現(xiàn)今天的“烽火前程”還是多虧了當(dāng)日刺殺雷地寶的舉動。
今日的我，顯然已經(jīng)比初來上海的時候成熟許多，連看待問題的方式也改變了不少。在某種層面上，我已經(jīng)開始相信“時勢造英雄”這句話。相比于整個世界，一個人的力量確實太小了。只靠我自己一個人的能力，在上海這個到處充滿了惡意的大世界里恐怕連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很多時候，我在睡夢中都會被噩夢驚醒，醒來的時候，卻只能膽戰(zhàn)心驚地暗暗后怕。這一路走來，我實在走得過于驚心動魄。我總說自己是九死一生，但很多時候他甚至是十死無生的情況下殺出來的。
現(xiàn)在，我雖然如愿以償?shù)貙崿F(xiàn)了自己的“烽火前程”。但如果一切可以重來，他可能會選擇一條截然相反的平坦道路。
我表情頗為復(fù)雜，皺眉問道：“這么說，我?guī)煾敢患襾淼缴虾?，就為了刺殺熊立？?p> “是?！毙炷咙c頭，鄭重說道：“你師娘秦素秋是清朝遺老，世代為官的世家。你師娘秦家千金，秦老爺宅心仁厚，樂善好施，所以便把你師娘嫁給了忠義無雙的張明義并且入贅了秦家。秦家一脈尚武，又是奉天城聞名的大戶，有很多江湖人士投奔，而熊立便是其中之一?！甭牭竭@里，我忍不住心頭一震，我?guī)煾敢患也皇情_鏢局的嗎？想到熊立那一臉陰險和兇狠的表情，不禁一陣毛骨悚然，隱隱猜到了故事的結(jié)局。
馮金榜道：“十五年前，熊立還叫熊耀成，他先把自己偽裝成了一個勤奮好學(xué)的有為青年取得了秦老爺?shù)男湃危⒑芸斐蔀榍乩蠣斏馍系母笔?，深得老爺喜愛，并讓家中人都對他毫無防備，而他，早暗中覬覦秦家財產(chǎn)多時……”。
徐牧接過話頭，說道：“十四年前的八月初三晚，他聯(lián)合當(dāng)?shù)赝练?，里?yīng)外合，殺人放火，不留活口……那天萬幸，你師父帶著你師娘和張雪張立成出外游玩，才免于一難。而那晚，連同秦老爺秦夫人秦家上下整整二十七條人命一夜暴斃……”
我早猜到熊立不會做出什么好事，卻沒想到這“十三太?！比绱藴缃^人性，居然為了奪人錢財而殺人全家。這等喪盡天良之事，實屬天人公憤，難道這世界真的沒有王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