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七章 拼死大混戰(zhàn)
棺材剛出弄堂,就被一直守株待兔的羅虎袁海發(fā)現(xiàn),立刻派人回雷公館,向穩(wěn)坐中軍帳的三大老板報告:“我等人剛剛一早抬著五口棺材朝城外行進(jìn),虎爺、豹爺他們等著三位老板的命令!”
雷凡點點頭:“看來用計不成,這是要強(qiáng)送了……”
雷地寶道:“用喜事送人不成,改用喪事了?”
熊立咬牙道:“沒錯,五口棺材里,裝得未必都是死人!告訴兄弟們,一口一口給我撬開看,里面到底裝得是什么!”
“是。”
雷地寶扭身對管家道:“管家,此事事關(guān)重大,你親自上陣督導(dǎo),確保李軍不能摻雜在送喪的隊伍里逃出上海。誰反抗,殺無赦!”
管家忙起身答應(yīng):“我明白?!?p> 雷凡道:“管家,非常時期,非常手段,不惜代價,勢在必得?!边@番話一說出來,無異于判了我的死刑。
管家點點頭,帶領(lǐng)幾名弟子大步離開雷公館。
……
清晨,上海的大街上空無一人。長街盡頭,一行人白衣素裹,默默向前行進(jìn)。
我漫步走在隊伍最前方,手中捧著秦素秋、仇凌的遺像。張明義捧著沈剛夫的遺像走在我左側(cè)。右邊是徐牧,捧著那五、馮金榜的遺像。胡大力一邊走一邊將手里的紙錢扔向天際,好似一陣陣鵝毛大雪從半空不斷灑落。
幾人身后,二十名腳夫抬著五口碩大的楠木棺材徐徐前進(jìn)。再后面,是十幾名車夫會的兄弟殿后。
這一路上,所有都是面無表情、一言不發(fā)。每個人都知道前方等著自己的是什么,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走過十字街口的時候,只見左首一行白衣人大步而至。卻是賈六、楊復(fù)遠(yuǎn)帶著僅存的幾十名總工會兄弟加入隊伍。大家見面時什么都沒說,只是一個眼神,一切便已心照不宣。楊復(fù)遠(yuǎn)、賈六分別從我和徐牧手中接過仇凌、那五的遺像,各自走在頭里兩側(cè)。
下一個路口的時候,卻有數(shù)百名衣衫破爛的乞丐加入隊伍,領(lǐng)頭者卻是沈剛夫之子沈天航。這一次沈剛夫意外被害,身為幫主之子的沈天航無疑成了丐幫眾人唯一可以仰仗的領(lǐng)袖人物。而沈天航為了完成父親的遺愿,不惜拼上自己一條性命,也要前來相助我。
又沒多久,吳郁、張立成帶著上百名漕幫弟子出現(xiàn)。眾人沒有任何廢話,只是沉默有序地加入送葬隊伍。
這樣一來,原本只有數(shù)十人的送葬隊伍愈發(fā)浩大,竟演變成數(shù)百人之眾。大家都把今天當(dāng)做自己的最后一日,每個人的行動都是無言、有序、整體的。就像一根麻繩上的無數(shù)根小細(xì)絲,緊密而團(tuán)結(jié)地擰在一起。他們目光堅定,在井然有序的行進(jìn)中步步為營,不給敵人以任何可趁之機(jī)。他們神情堅毅,在沉默無語的狀態(tài)下矢志不移,無論面前即將出現(xiàn)何人、何物,都不能阻攔他們前進(jìn)的腳步。
似乎是感應(yīng)到了今日的血戰(zhàn),街道兩邊居住的老百姓也都不約而同的保持沉默。兩邊的房屋就像鬼屋一般冷清,連個趴窗偷看的人影都尋覓不到。
此時,蒼天已經(jīng)已經(jīng)閉上了他悲憫的眼睛,任憑上海這座城市在風(fēng)雨飄搖的絕境中自生自滅、自怨自艾。
你的選擇與我何干?
我的性命由我做主。
……
旗人館內(nèi),剛剛起床的項方正在鏡前系著領(lǐng)口,忽然聽到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進(jìn)來。”項方道。
一名下人匆匆而入,拂袖垂手道:“大當(dāng)家的,雷公館的人說金少已經(jīng)出發(fā)了?!?p> 項方點了點頭:“嗯,幾口棺材?”聲音依然還是那般陰沉怪異。
下人道:“五口?!?p> “五口?”項方松開領(lǐng)口,嘴里又念叨一聲“五”。隨后,陰鷙的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
“有意思,有意思!”項方大聲道:“叫弟兄們裝身,咱們也出發(fā)!”說著,在頭上扣上一頂矮禮帽,將長衫一裹,推門而出。
……
清晨,樂府茶樓大廳內(nèi)。一縷溫和的陽光悄然透過窗板,照在大廳中間的嬰兒床上。
樓梯前,洪浩、梁少雄相依相偎,靠在欄邊。
熬了一夜的梁少雄終于抵不過睡蟲的煎熬,倚在洪浩懷里安詳?shù)厮诉^去。洪浩滿懷深情地看著懷里的女人以及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然而,他還是悄悄起身,將梁少雄的身體輕輕靠在欄桿上。在確定梁少雄沒有被吵醒之后,他輕輕吻了這個女人的臉頰一下,然后悄然起身,大步離去。
剛走到門口,忽然聽到身后傳來她的一聲呼喚:“洪浩……”
洪浩只得回頭,只見梁少雄不知何時已經(jīng)蘇醒,正用一種異樣的眼神冷冰冰地看著他。“一定要去嗎?”她問。
洪浩無言,只是無奈點了點頭。
梁少雄咬了咬嘴唇,說道:“答應(yīng)我,回來!我和孩子在這兒等你……”
洪浩臉上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我答應(yīng)你!”他說。
梁少雄也燦然一笑,默默看著洪浩轉(zhuǎn)身離去,在洪浩消失門前的瞬間,滾燙的熱淚已悄然流下。
她本想扶著欄桿站起來,然而剛一上手,忽然覺得腹部傳來一陣劇痛,不由自主地跌倒在地。她已經(jīng)猜到發(fā)生了什么,卻從來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發(fā)生。低頭看時,只見一灘晶瑩的水從她的腿部流淌出來……
……
長街的另外一頭是一處關(guān)閘,是進(jìn)出上海的咽喉要道。
關(guān)閘之前,管家凜然而立,羅虎袁海分列左右。三人身后站著一群黑壓壓的雷公館弟子,也數(shù)不清也多少人,各自用冰冷的目光盯著我和我的送葬隊伍悄然而至。
不多時,我的送葬隊伍走到關(guān)閘前,我一伸手,命眾人暫時停下。
管家顯然不想廢話,面對著我的直視,他只是簡簡單單說了這樣幾個字:“把棺木放下。人,回去!”
我顯然更不想廢話,他搖了搖頭,緩緩道:“不可能?!?p> 管家冷笑一聲,問道:“金少,你知道什么叫以卵擊石嗎?”
“不知道?!蔽业坏?。
管家想了想,故作優(yōu)雅地笑道:“看來我錯看你了,我一直以為你很聰明、很狡猾?,F(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你根本就是個傻瓜。”
我也笑了:“錯看我的何止你?連我自己都錯看我自己了?!?p> 管家點點頭:“你是執(zhí)意要拼個魚死網(wǎng)破嘍?”
我斬釘截鐵道:“對!”說完一揮手,吳郁、張立成各自抽刀沖到陣前。緊跟著,上百名漕幫兄弟也隨著二人蜂擁而至,虎視眈眈迎在陣前。
張立成喊道:“我們打頭陣!”
吳郁也振臂高呼:“兄弟們,出城!”話音一落,漕幫眾兄弟吶喊呼嘯,跟隨吳郁、張立成一窩蜂地沖了上去。
管家面對這群烏合之眾只是冷冷一笑,手中的扇子“啪”的一聲扣在手心。
倏忽間,只見防御工事后突然出現(xiàn)十?dāng)?shù)名國民黨士兵,紛紛舉槍射擊。亂槍之下,沖在隊伍最前方的吳郁接連中彈,搖搖晃晃跌倒在地。
“二哥!”
“老大!”
然而什么呼喊都為時已晚,吳郁胸口接連出現(xiàn)七八個槍眼,倒在地上有了出氣、沒了進(jìn)氣,身體一挺,就此氣絕身亡。
與此同時,其余的漕幫兄弟也紛紛中槍倒地,死傷慘重。槍炮齊鳴之下,只見人群中血肉橫飛、鮮紅遍地,一個又一個漕幫兄弟還沒來得及大展身手就已命喪黃泉,緊跟著幫主吳郁的腳步倉促赴死。
雖然大家都已做好必死的準(zhǔn)備,但面對如此慘烈的屠殺卻還是顯得準(zhǔn)備不足,頓時陷入慌亂之中。
管家背手立于陣前,看著面前不斷倒下的漕幫幫眾,原本溫文爾雅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猙獰可怖的笑意。
我看著管家陰狠得意的表情,只恨得咬緊了后槽牙,對身后的幾人揮手喊道:“沖!”話音未落,車夫會的弟兄們一聲高呼,抬起第一道棺材徑直沖向前方的防御工事。
國民黨兵無情的子彈悉數(shù)打在車夫會兄弟的身上,然而這些車夫仿佛都不怕疼一般,拼盡全力,將手中抬著的棺木狠命向前推送,一直推到防御工事當(dāng)中。
國民黨兵一陣恐慌,生怕這棺材里隱藏著什么瞞天過海之計,連忙將槍口對準(zhǔn)了棺材,“砰砰砰砰”不斷開槍。那些子彈打在棺木上,叮出一個個黑色的孔洞,然而孔洞中不知如何竟冒出陣陣白煙。
不遠(yuǎn)處,還在獰笑中的管家已經(jīng)發(fā)覺情況不對,忙收起笑容,大喊:“是炸藥!”說完連忙縱身跳到一邊,黑白無常反應(yīng)也是極快,跟著管家一同跳到一旁。
“轟!——”一聲驚天動地的聲響幾乎響徹了半個上海。關(guān)閘前的工事中塵土漫天,血肉飛濺,也不知炸死多少國民黨士兵和永鑫公司弟子。一陣地動山搖之下,工事之后的關(guān)閘也被炸敞開一道巨大的豁口。
這時,又有幾名車夫抬過來第二道棺木。隨著棺頂蓋猛然掀開,關(guān)偉早從棺材里一躍而起,架起一挺機(jī)關(guān)槍,向混亂中的國民黨士兵和雷公館幫眾掃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