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大恩……我何以為報?”郭云謂心里滿是感動,砰的一聲,雙膝跪在她面前。
“不用報不用報,舉手之勞而已?!泵象@鴻趕緊扶他起來,但他死硬著不起。
“你這是做甚???很晦氣的知不知道?”她從來就不喜歡這些繁枝儒節(jié)。
“云渭在此對天發(fā)誓……”
孟驚鴻微怒,跺腳打斷道:“打??!別立誓,快點給我起來!”
“哦。”郭云渭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垂頭站著。
“這兩天我義父不在村里,你收拾收拾,三天后動身?!?p> “好,多謝恩人?!彼笆肿饕?。
“別恩人恩人的,叫得我渾身不舒服?!?p> “那應(yīng)該怎么叫?”郭云渭不解的看著她。
“叫我名字就行?!彼茈S意的。
“這不合規(guī)矩,對恩人直呼其名,恐怕……”
“行了行了,你叫我姐姐吧?!?p> “嗯?”他看她一身男裝,表情疑惑。
“哦。”孟驚鴻差點沒反應(yīng)過來自己現(xiàn)在是男兒打扮,她解開發(fā)帶,放下三千青絲,朝其微笑道:“現(xiàn)在可以叫姐姐了吧?”
郭云謂的眼睛都直了,愣在原地,木木地點了點頭,喊了聲姐姐。
這聲許久未聽的“姐姐”,撓的孟驚鴻心里直癢癢。她突然很是想念警隊里的小跟班,天天姐姐長姐姐短地叫她。不知道她離開了這么久,那些人會不會欺負自己的小跟班?
“姐姐,這個給你?!惫浦^雙手捧上一個小巧精致的袖箭和一個箭筒:“一次可裝二十發(fā),筒里有一百發(fā)。用來安裝在袖口里,收縮自如,且方便舒服。就當是我對您的回報?!?p> “行,我收下了。”這個暗器很有意思。
孟驚鴻坐回石頭椅子,夾了塊白菜放入口中,放下筷子說道:“弟弟,你去把這些飯菜熱一熱,我還沒吃飽呢?!?p> “好?!?p> 等郭云謂把熱好的飯菜端回來時,花驚鴻已經(jīng)不見了。
石桌上放著一袋金子,還有一張紙條,
正面寫道:路途遙遠,買輛馬車,剩下的,還藥錢。
背面寫道:九州逆命也汝命。再會。
天下蒼生亦吾生,九州逆命也汝命……
逆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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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錦湖心,寒思亭。
清風徐徐,吹來渺渺琴聲,掀起飄飄黃幔。內(nèi)有佳人,粉衣似蝶。素手輕拈蠶絲弦,朱唇微勾媚人度,星眸忽閃琉璃脆。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膚若玉豆腐,吹彈可破,發(fā)如新墨汁,一觸即染。
一曲彈完,耳邊似有余音裊裊,令人回味無窮。
喜燕站在一旁十分沉醉,依然如故地贊道:“天下之中,論比琴藝,怕是再無人能與娘娘爭艷了?!?p> 皇后掩嘴一笑,假慎道:“喜丫頭的嘴總愛吃甜的,仔細本宮說你兩句?!?p> 一年前,江淑婉,柱國大將軍江慎干女兒,無需經(jīng)過任何精心的選秀斗技,無需任何人面妖心的爭寵斗智,成為了天定王朝里最尊貴的女人——皇后。她本是安分的閨中燕子,一夜之間變成人人羨慕的鳳凰。
許多人不由感慨,命由天說數(shù)。一些人生下來是牡丹,就注定養(yǎng)在富貴家。
趙公公從湖畔橋走過來,身后跟了一位男人,恭敬地說道:“娘娘,凌陰王到了?!?p> “景差拜見娘娘?!彼轮喝?,銀冠束發(fā),風姿雍雅。
皇后跟趙公公使了個眼色,公公心領(lǐng)神會,撤走周圍的宮女太監(jiān)們,保證五里之內(nèi)無其他人。
“湖畔梅花灼灼,能有幸邀請王爺一同觀賞嗎?”
“榮幸之至?!闭Z氣疏離又不失禮貌。
景差的又一次拱手作揖,就像一根銀針,扎進了她的心口。
他自開始進來就從未正眼看她,雖微笑著,但神情殊冷、臉色漠離。他可以跟花樓柳巷的□□說說笑笑、鬧鬧顛顛,為何卻要如此區(qū)別地對她?她堂堂天定皇后,母儀天下,竟還不如那些賣身求財?shù)南沦v胚子?
將近陽春三月,正值梅花綻放之時。
此地剛下過毛毛細雨,暗幽冷梅香越發(fā)驚艷。一粉一紫的身影,隔著兩步之距,似是楚河漢界,互不相干。
江淑婉折下一朵梅枝,笑得跟小女孩一般:“本宮尚記得,百花之中,你最愛這花中之魁?!?p> “梅花堅韌高潔,但被人們冠以花中之魁,便染上了追名逐利的世俗之氣,不愛也罷?!本安畹_口。
她的手一顫,抖落了幾片花瓣:“那是被世人所逼,并不是她自愿的。何況,梅花得來撲鼻香,也是經(jīng)過一番寒心徹骨,甚得人憐。”
“我之愛梅花,為它純凈、獨傲、無所追,并不為人見猶憐。”
江淑婉淚眼婆娑,楚楚可憐,靠近他一步,同時,他后退一步。
她捂著心口:“你就……這么……恨我嗎?”
“我乃一閑臣,平凡無比,而娘娘身份尊貴。世間怎會有人憎恨娘娘?”景差含笑道。
“你真的……不恨我?”江淑婉的琉璃眼一亮,心里有幾絲竊喜。
“有因必有果,無愛便無恨,此乃常理?!?p> 早就無愛……了嗎?
“江哥哥,我……”
“皇后娘娘,我姓景?!彼淙淮驍嗟?。
她深呼吸兩次之后,聲淚俱下地道:“江哥哥,我還是你的妹妹,江淑婉,一點都沒變,沒變啊……當初,我很想為了你而離開江家,但是義父非要逼我進宮。我的人生,就像是一盤棋,被人任意擺布利用……可我卻無力反抗,只能聽憑任命。我現(xiàn)在什么都不要了,你還可以帶我走嗎?”她想去抓起他的一角紫色衣袖。
“娘娘是感性之人,”他輕輕地后退一下,讓她抓空,然后繼續(xù)溫雅地道:“記憶力極好,對過去念念不忘,但如今,您是主,我是臣,僅此而已,別無其他?!?p> “呵呵,然也,然也,”江淑婉笑得很譏諷,琉璃眸漸漸恢復了尊貴傲慢之態(tài),背著他說道:“明日是你的于歸之日,本宮身體欠恙,不方便出席,在此提前祝賀你們,白頭偕老。”說罷,揮袖而去。
“多謝娘娘?!本安钭旖呛Γ欠凵碛白饕尽?p> 江淑婉回到寒思亭,臉色十分不佳,有點不耐煩地輕喊了一聲:“出來?!?p> 一個約五旬的男人從黃幔后出現(xiàn),與她并肩而站,聲音中氣十足:“你的話,總是沒錯的。他根本就沒有一絲的挽回之意?!?p> “我本想帶他走,可他毫不領(lǐng)情。罷了,就依你的計劃行事吧。”江淑婉閉上眼睛,掩藏著眶目里的淚水:“事成之后,兵權(quán)歸你,他的命,歸我?!?p> 江慎似乎覺得這些早已在他的掌握之中,就問了一個別的問題:“山河令可有消息?我們只有一枚,還有差四枚?!?p> “尚無,急什么?你以為這么好找的嗎?”江淑婉耐著心中的火氣,回道:”我已經(jīng)讓趙無遠派了好幾個分隊四面去尋了,想必,很快就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