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輛車我倒是能修,可沒有相應的工具是不行的?!?p> 約翰一身塵土的走了進來,擰開了懷里的酒壺滿足的喝了一口,拍著胸脯道:“只要工具齊全,我保證能讓它動起來?!?p> 江楚苦惱地揉了揉腦袋,現(xiàn)在所有人都聚集在教堂內(nèi),這個集合了洋鬼子、女學生、秦淮女人、軍人的隊伍,來歷本就是復雜多亂,而且是在這樣的危險境地。
隨著日本人對南京城的把控越發(fā)的嚴密,教堂也并不能庇護他們多久時間。
所有人都像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想要從這個已經(jīng)化作煉獄般的城市里走出去,必須要將所有人真正擰成一支隊伍。因此,需要有一個能夠拿得出主意,有能力、有威望的人作為領頭者,帶領所有人走出去。
洋人約翰只服他,所以江楚是隊伍領導者獨一無二的人選。
他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必須擔負起這個責任。
可江楚卻也是如履薄冰,他經(jīng)歷了這么多遭,殺過人、見過血,可偏偏就是沒有作為領導者過,未曾帶過一支隊伍,一直都是獨來獨往,無須掛牽他人。
沒有人是天生的領導者,環(huán)境決定了一個人的成長發(fā)展軌跡,江楚亦不是生而知之者。
肩上的責任,沉甸甸的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會去想辦法...”江楚咬了咬牙,一把奪過約翰的酒壺,咕嘟灌了一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目光打量著約翰,忽然以不容置疑的語氣道:
“約翰,你懂得禱告嗎?”
后者儼然是一愣,撓了撓大胡子,點了點頭。
“你是外國人,現(xiàn)在只有你才能勉強遮蔽一二。日本人雖然不會畏懼你,但外國人的身份,他們怎么都要讓幾分。”
“我需要你去客串一下神父,去找件神父的衣服換上,從現(xiàn)在開始你就是文徹斯特教堂的神父?!?p> “我?神父?”約翰頓了一下,還未反應過來,江楚卻已招手,將陳喬治叫來,讓他取來神父的衣袍,準備先讓他換上看一看成色。
“不不不...”約翰擺了擺手,拒絕道:“這是對神的褻瀆。”
“你信神?”江楚微微瞇著眼睛,望著他。
這樣一個酒鬼,倒也還真是不信教的。
約翰臉上閃過一抹尷尬,摸了摸鼻子,卻也沒去接神父袍,而是望了眼身后的陳喬治,扯著江楚的袖子來到角落,低聲問道:“江,你誠實告訴我,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你又是什么打算的?”江楚心里一跳,大致猜到了約翰的心思,卻也不表現(xiàn)在臉上,只是斜著視線,望著他。
“我當然是準備等城里那些殺瘋了的日本人平靜下來后,就返回自己的地方?!奔s翰聳了聳肩,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轉(zhuǎn)而卻變得狐疑,驚愕的望著江楚:“你讓我去幫你修汽車...難道你準備帶著她們,強闖出南京城?”
江楚頓了頓,望著他的眸子,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天吶...”約翰望著他,像是在看著一個瘋子。
“你知道城里有多少日本士兵嗎?帶著這些女人?闖出城?你瘋了嗎???”
不待他說話,約翰直接了當?shù)膿u頭,“我不會認可的!你這是在找死?!?p> “她們是我同胞...”
“她們的遭遇我也很同情,但這不是應該陪她們?nèi)ニ赖睦碛?!”約翰眼神高聲叫道,拉著一張臉,搖頭道:“江,真的抱歉,我恐怕幫不了你?!?p> 江楚深吸了一口氣,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臉,“我明白了...”
“到了明天早上,這些瘋狂的日本人應該就會冷靜下來,那個時候我就會離開!”
約翰嘆了一口氣,拍了拍江楚肩膀,低聲道:“江,你做不到的。聽我的,你可以扮做我的跟班,一些日本人我都可以打發(fā)掉;實在遇到些蠻橫的家伙,你也能護著我?!?p> “我們兩個在一起,能夠平安地生活在南京城里?!?p> 他眼神有些悲哀,憐憫地望著江楚,“雖然說起來很殘酷,但事實就是這樣...”
“這場災難里,你改變不了什么?!?p> “你的中國功夫很厲害,你的武器甚至能殺掉拿槍的日本士兵?!?p> “但救人,是比殺人要難上萬倍的事情,別把自己搭進去?!?p> “...謝謝。”沉默了片刻,江楚擠出一抹笑容。
約翰點了點頭,似乎又覺得氣氛有些沉默,便試圖緩和一下,笑著望向了樓上,手指了指,“那里...有神父珍藏的酒,我想去喝一點,你要一起嗎?”
“那是神父的酒,救助孤兒院的!”陳喬治豎著耳朵,本來就一直在偷聽著,他也聽得懂英文,二人的交流,都被他聽在耳中。
約翰那番明哲保身的話本就讓他惱怒,這會兒又聽到他不愿意幫忙,還想喝教堂的酒,當即爆發(fā)了起來,像是只幼鳥一樣張開了雙臂,攔在約翰身前。
約翰聳了聳肩,轉(zhuǎn)過頭望向江楚。
“去拿吧...”江楚苦笑了聲,擺了擺手,見陳喬治不愿意讓開,便又說:“如果不是他,那兩個女學生回不來的?!?p> 他態(tài)度堅決,陳喬治微微低著頭,情緒有些低落,讓開了道路。
伴隨著蹬蹬的上樓聲,約翰已小跑上了二樓,他早就饞上了這些好酒。
江楚有些頹然的在椅子上坐下,目光略帶無神的望著前方,陳喬治也就在他一旁坐下,二人隔著走道。
這個清秀的少年情緒也十分低落,他低著頭,取下眼鏡擦了擦。
可淚水也忍不住涌了出來,開始只是無聲地抽泣,但緊跟著就難以抑制。
輕輕的抽泣聲,在教堂里回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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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噠噠...”
鞋跟踩在木板上的聲音,清脆聲響慢慢傳來。
大馬金刀坐在辦公桌后,雙腳翹在桌面的約翰扭了扭屁股,換了一個舒服但坐姿,這會兒則正搖晃著手里的紅酒杯,臉上滿是享受的表情。
偶爾,也有一絲不忍流露,卻很快被他搖頭揮去。
他的理智在告誡自己,不能插手中國人和日本人之間的事情。
自己只是個入殮師,一個外國人,自己能夠在南京城平安地行走,是拜自己的洋人身份所賜。但這張臉,并不能在日本人面前通吃,他們不會無緣無故對自己動手,但自己也不能輕易就招惹這些人。
這是一個平衡,自己不可以去打破平衡,不然只會被日本人槍殺。
這些中國人,的確很可憐,但那又能怎么辦呢。
中國是一個弱國,弱國的國民是沒有尊嚴的。
他喝了一口紅酒,讓微澀的味道在味蕾里爆發(fā)開來,在心中默默對自己說:
“江,我很抱歉。”
“但...我也只是順從著自己的理智,做出了最有利于自己的選擇?!?
歲末末子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愿意冒著生命危險,去幫助并不熟識的人。 我這并不是在抹黑約翰這個人物,我覺得這是他的性格,在這個時候最應該做出的選擇。 直白一點說...我不希望我筆下的人物智商五十,成為應聲蟲。 寫每個角色的時候,我都會揣測這個角色的心理,在這個環(huán)境下,以他的性格,會做出怎樣的選擇才算是最合理的。 事實上,我覺得電影關于約翰這個人物的塑造本身就顯得單薄,并不立體,并不能支撐起一個英雄的形象。 他的轉(zhuǎn)變...甚至是沒有過渡,突然而然的轉(zhuǎn)變,很無語。 抱歉,可能作為一個卑微寫手的我,并不應該對國師的電影提出質(zhì)疑。 無法認可的讀者,真的抱歉。 可這才是我想寫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