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完張兆文的喪事,長安成了新喪夫的寡婦,村子里一下子多了六七個這樣的人。
礙于新寡,長安穿著喪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日除了吃飯就躲到自己的屋里。
從張兆文出殯后,長安為相公居喪七七四十九天,除服后便可出門了,也在家里開始干活。
這日,長安在河邊洗衣裳,李氏悲嘆道:
“長安,是娘對不住你,從小把你給賣了,早早嫁了人不到一年就守了寡?!?p> 聽到李氏又說這樣的話,長安正色道:
“娘,之前的事情都過去了,你們也是沒有辦法,我不怪你,我只想你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p> 李氏看長安這么認真,也不敢再說下去,此時里正鄰居家的六嬸路過,看到長安面色一變。
長安以為她是不想見到自己這個寡婦,傷感地起身準備離開,誰知六嬸輕聲叫她:
“長安,你過來?!?p> “怎么了?六嬸?!遍L安擦擦手走過去。
六嬸臉上閃過一絲不忍,下定決心說道:
“命苦的孩子,嬸從小看你長大,這次嬸子知道了不能不告訴你?!?p> “六嬸,是什么事?”長安不安的問道。
六嬸向周圍看了看,太陽西斜河邊沒有人在,她湊近長安:
“聽里正家的說,村子里有打算讓你們這些新寡婦都住到村西頭去。”
長安吃驚道:“這是怎么一回事?從前可沒有這樣的例子?!?p> “是啊,從前都是有子嗣的依舊住在婆家,沒有子嗣的,愿意守節(jié)的也住在婆家?!绷鶍鸹貞浀?,停了停又說:
“還有那年歲實在小,娘家不忍心讓守一輩子的也會到婆家求女兒出來,在里正那里報備便可回家,或給爹娘養(yǎng)老送終或待再嫁?!?p> 長安點點頭,急聲問道:“為什么這次村子里會如此安排?”
“好像是北邊有個村子是這樣的習俗,都被知府大人夸贊了,里正也要學一學?!绷鶍鹜嘎兜?。
長安面露難色:“如果這樣,我們這些新寡的人以后怎么辦?”
“唉!聽說那邊有人守寡了五十年,到死都沒出過門。”六嬸唏噓道。
長安大驚失色:“這樣子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想到自己本就艱難的處境,長安欲哭無淚,希翼道:
“六嬸,你可知道要怎么才能不用去?”
六嬸也很為難,自己這是今日無意聽里正媳婦說起才知道,解決的辦法她也不知。
看到長安還是花一樣的年紀,以后幾十年卻要被關(guān)在一間屋子里,六嬸左思右想出了個主意:
“現(xiàn)在這個消息還沒有人知道,里正也沒有正式公布,不如你求了婆家回娘家,再去求求里正?!?p> 長安一聽也是,沒有人知道這個消息,自己先去求里正回娘家,根據(jù)慣例他不會拉下面子不答應。
長安連連點頭,感謝道:“謝謝六嬸,沒有您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以后我一定報答你?!?p> 六嬸擺擺手:“只要你能躲過這一劫就好,報答的話就不用說了?!?p> 說完六嬸匆匆離去被別人看到也不好,長安趕緊把這事給李氏說了。
李氏聽著就紅了眼眶,最近這些事一件件一樁樁的,全都是壞的,她的女兒怎么這么命苦。
李氏堅決道:“長安,咱家就是砸鍋賣鐵也要把你贖回來,再不能讓你受苦了。”
長安有了解決辦法不再慌,安慰起李氏:
“娘,我這里還有些積蓄,想來贖身是夠了。”
想了想,她又說道:“我們還要去里正那邊一趟,你回家和爹商量下,找有地位的族人一起去,這事應該就能解決了?!?p> 李氏點點頭,應道:“噯,都聽你的,我這就回家給你爹說?!?p> 看著李氏離去,長安想著還有去求張長勝和趙氏,不知道他們會要多少銀子讓自己贖身。
回到家長安試探趙氏:“剛在河邊見到我娘了,她在家都哭好幾十了,眼腫的嚇人。”
趙氏聽了問道:“你娘怎么了?”
“唉,”長安低頭嘆口氣:“我娘是心疼我,她直說我后半輩子該怎么過?!?p> 趙氏聽完卻不再開口,轉(zhuǎn)身進了里屋,長安看她不接話只能先回屋里去。
躺在炕上,長安思考著該怎么讓張家放人,張家也不是特別窮苦的人,不然不會買了自己。
玉芳是家里的大姐,和張兆文關(guān)系一直很好,她說不定也想讓自己給她的弟弟守寡,不一定會幫自己。
張兆武性子調(diào)皮,自己和他平時也說不上話,而且張長勝和趙氏也不會聽他的。
張家這幾口人都不會幫自己,自己要怎么做呢?
長安翻了身,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張家現(xiàn)在就剩下一個男丁,肯定是想讓他快些傳宗接代。
張兆武今年虛歲十五,成親也不算太早,如果想快些找到人家肯定要廢一些功夫。
但自己如果能夠幫張家找到合適的人選,說不定他們就不會一直盯著自己不放。
而且這時候正是用錢的時候,自己的贖金也能派上用場。
有了方向,長安開動腦筋想著村子里適齡的女子,進門就要傳宗接代,肯定不能太小。
要讓張家的人都能滿意,甚至要覺得有了這個媳婦其他人都比不上。
想來想去,長安只想到黃繡娘的女兒,可她已經(jīng)定了人家,其他人不是年紀太小,要不就是人不夠好。
而且村子里好的人家早被訂了去,哪會等到現(xiàn)在。不過既然村子里找不到,那就去鎮(zhèn)上找。
長安決定不管怎樣都要趕緊把這事辦了,不然等到里正宣布消息,自己這輩子就真的完了。
拿定主意,長安第二日就要去鎮(zhèn)上,借口是去給玉芳的孩子送些急用的東西。
玉芳馬上要生了,這些東西都是長安之前繡好的,很是精美,鎮(zhèn)上基本找不到更好的,趙氏心疼女兒便放了行。
多日不見,玉芳竟然瘦了許多,也憔悴了,全身只顯得肚子大的駭人,嚇了長安一跳。
玉芳一見長安,眼淚就流了下來:“我可憐的弟弟啊。”
長安急忙上前安慰:“大姐,你快別哭了,兆文在地底下如果知道你為了他這樣,他會傷心的?!?p> 說著長安拿出包袱,遞給玉芳:
“你看,這是我給大姐肚子里的孩子帶的,大姐更要為孩子著想,兆文也希望大姐能順利生下一個健康的外甥?!?p> 玉芳聽了這才止住眼淚,只低低抽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