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為青陽,春為發(fā)生,春秋繁露。
春者,天之和也。
又春,喜氣也,故生。
天市垣,晨霧消散,晨光透過天市垣“聞思琞學(xué)圓”三層閣樓的柱隙,向地面打出了無數(shù)道斜斜的時光,隨著霞光遷移而不斷縮短。
“聞思琞學(xué)圓”西門外的高山榕樹枝上,兩只小麻雀相親相愛的依偎著,小腦袋雖不自覺的扭動,但眼珠子卻只盯著樹下那波晃動的白光。
榕蔭下,除了三五個身光頸靚的翹家孩兒,便是一群蓬頭的稚子,他們一個個乖巧靈氣、席地而坐,仰望眼前一位白衣、白發(fā)的白老頭。
白老頭在藤編的舊蒲團上打著金剛跏趺坐,正滔滔不絕說得起勁:“傳說,宇宙形成前,是萬籟俱寂的虛極象限……”
每隔三個月,天市垣“六度禪音妙會”開幕前,白老頭就會提前來此處兩日,給眼前這些孩子們講古。
若說好古茶樓是茶客們的樂園,而這榕蔭下,便是些未到年齡入籍“聞思琞學(xué)圓”的小家伙們獲得琞道啟蒙的道場了。
這位白老頭有一古怪之處,那便是始終不以正面示人。
一個干凈皮實、膚色微微有些古銅的孩子,模仿著老頭跏趺而坐,輕輕蹙起了小眉頭,略略傾著腦袋,騰挪著肉臀靠近右邊的一個環(huán)佩瓔珞的小孩兒,喃喃道:“這么多回了,為什么就是看不到這位老耄的正臉呢?”
過了少頃,怎么也不見環(huán)佩瓔珞的小孩兒回應(yīng),皮實男孩便自顧自道:“是個老神仙?妖怪?……”
想來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對皮實男孩的舉動,環(huán)佩瓔珞的小孩兒依舊是不以為然,只是很耐心的等待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切。
突然!白老頭站起身來邁步一跨,仰頭抖立起滿頭炸毛,那白發(fā)一根根波浪鋼絲般在晨輝中顫悠,十分的古靈精怪。
只見他激情有力地高舉左臂,二指劍道蒼穹,終于又蹦出了無極琞道祖源真靈那帶勁的念頭:“我要……我要……我要創(chuàng)造一個有趣的虛極象限!”
這正是說到精彩之處,皮實男孩激動得第一個站起來,擺出一個與白老頭一模一樣的姿勢。
皮實男孩帶了頭,后面也跟了幾個小家伙,一個個的都跟著擺開了同樣的架勢,他們異口同聲地稚氣道:
“我要創(chuàng)造一個有趣的虛極象限!”
環(huán)佩瓔珞的小孩兒見此情形,終于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不遠(yuǎn)處,那齊侯孫心緣悄無聲息的來到榕蔭下。
猴哥身著絳底伴七彩祥云錦繡華服,雖站在環(huán)佩瓔珞的小孩兒身邊,目光卻瞅著眼前白老頭的后背。他負(fù)手戲謔道:
“你們兩個,在你猴哥的火眼金睛前,倒也敢幻化身形迷惑眾生?”
白老頭沒有回頭,只是肩背聳了聳粗聲道:“阻礙琞道傳承,有如斷人慧命,罪過罪過,師兄請先回吧?!?p> 猴哥又低頭對著環(huán)佩瓔珞的小孩兒道:“小九,你呢?”
小九稚聲稚氣地回到:“讓本小嘢猜猜,”小家伙捏著手指忽上忽下地掐了掐,接著道:“七哥明天就回來,不如今晚就依著心緣師兄的意思,直接到齊侯別院等著好了?!?p> 咋又聽到這個“七”字,猴哥剎時感到渾身不自在,忙將負(fù)在身后的雙手換了個胸前交臂的姿勢,悻悻道:“哼,俺讓哮天犬等著他。”
白老頭不知何時,突然就閃身掠到了小九身后,他背對著眾人臨機能斷道:“好,那就一野過?!?p> 小九噗嗤一聲,拍手笑道:“燶咯,齊侯別院肯定挨切咧仔一網(wǎng)打盡咯?!?p> 這一老一小,接著在猴哥面前,忽而扭動腰肢,忽而顫動肩肘,笑得無聲無息讓人納悶。
玄英一早就站在猴哥身后,似乎對這兩貨著實看不過眼,左手揪一個老的衣領(lǐng),右手拎一個小的腰帶,洵直冷傲道:“切咧,吾倒要看看你們幾個小東西,怎么把你心緣師兄惹毛?!?p> 見兩個家伙被玄英提著哎喲不停,猴哥放下抱在胸前的雙臂解氣道:“還是老二懂俺老孫。”
玄英把他們兩個小家伙“去去去”地趕上馬車,車門一關(guān),馬兒撒腿就跑起來,一忽兒的功夫就沒了影。
猴哥愣了一下,正想自言自語說什么,忽聽到小九遠(yuǎn)遠(yuǎn)大聲呼道:“可心緣師兄卻不懂二哥啊,嘻咩咩,哈哈哈哈。”
猴哥指著自己的鼻尖嚷道:“嘻咩咩?說俺老孫菜鳥?俺老孫可是……”
剛剛還在靈巧覓食的兩只小麻雀,悄悄結(jié)伴,停在冒著新葉尖尖的大葉榕小枝頭,才不到一刻,竟也聽得打起盹兒,兩個小腦袋“?!钡呐龅揭黄穑∴编边涿傻貙σ暳艘谎?,憨憨的依偎著小腦袋瞇起夢來。
不覺中,已是到了午時,茂葉榕蔭仿如一個大蓋帽,雖正正接住了當(dāng)陽的暖意,卻仍被數(shù)道光線穿過葉縫鋪灑出一地的溫晴,照得人是精神洋洋,風(fēng)清愜意。
不遠(yuǎn)處的天市東垣,百姓人家的蘑菇釘房屋上輕煙裊裊,午膳時分即將到來,幾個有家人的孩兒被人踩著飯點領(lǐng)了回去。還有那極力想看看白老頭正臉的皮實男孩,也是富貴人家的公子,縱使還意猶未盡,自然也不得不跟著來領(lǐng)的仆人乖乖離開。
余下一撥都是些小浪人或是缺了管教的小毛孩,他們醉意正濃。
榕蔭下,一朽白衣、白發(fā)的幻影,仍然就著欲壑地星的奇人軼事講得正酣。
天市垣人流攢動的列肆,一輛門窗邊沿鑲滿紫金寶石的豪華馬車,行駛在由萬年鐵木鋪就的大道上。
車廂兩邊窗簾都被掀起了一角,里面一行坐著約莫五六人,個個衣冠楚楚,看架勢,應(yīng)是富貴家族的老爺和公子。
四郎化電駕著馬車,一邊輕輕地“恰恰”揮鞭,一邊眉飛色悅道:
“大舅,這人實在是太多了,熙熙攘攘,好不熱鬧?!?p> 四周繁華喧囂,幾乎將馬車行進(jìn)的動靜掩蓋,化電擔(dān)心馬兒驚擾了正一路逍遙自在的人群,便不時輕輕地拍打和撫觸它的馬屁屁。
這馬也十分怡然有趣,梳理得特別順溜的尾巴,總能把握住四郎的掌間節(jié)奏,每次都能在手掌與屁屁間輕松蕩過。
切,這算什么新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