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時分,方展回到房里,倒頭就睡。
沒過多久,他再次醒來。和父親匆匆吃了早飯。拿起以前與尚可一起做的簡易漁網(wǎng)還有釣竿,去了江邊。
前一段時間,連續(xù)下了幾天雨,江水漲幅很大,簡易漁網(wǎng)派不上用場,他便挖了幾條蚯蚓,找了一處水勢相對緩流一些的地方,拋下魚鉤,坐等魚兒上鉤。心里對著芽兒說道:“給我這饞嘴的芽兒釣幾條魚,免得把你瘦了?!?p> 芽兒的聲音少有的開心:“謝謝方大公子,不過,你早早的來釣魚,不會是為了躲開周繼元吧!”
方展曬然道:“給你釣魚,還七七八八的胡說一通,白費了一片好心!我躲他干什么?”
芽兒笑道:“好好好!不躲他!不躲他!給我釣一條鯉魚。”
方展搖頭道:“這我可不敢保證!釣到什么魚就是什么魚,我又怎能操控得了。”
水勢雖緩,但還是立不住魚漂,方展只能手拿釣竿,憑著感覺垂釣。說道:“這一帶,平時總會有大魚上鉤,今天就看你的運氣了!運氣好的話,釣條大鯉魚上來,也不是沒有可能?!?p> 芽兒難得露出天真的聲音:“加油!我看好你呦!”
方展無奈一笑。
過了沒多久,方展手里的魚竿有魚兒咬鉤的震動感傳來,他提起魚竿,只覺得力道異常,雙手握住,按照以往的經(jīng)驗,身子后仰,兩手牢牢后拉。
折騰了小半日,方展提著一條大鯉魚往回返,但他沒有回家,而是去了三娘那里。
在門口喊了聲:“三娘!”
三娘邊扎著頭,邊走出房間,看到方展手里的大鯉魚,笑道:“這么大一條魚,江里打來的?”
方展一笑:“江里有人送的,晚上到我家做魚?!?p> 三娘含笑點頭應(yīng)允。
回到家里,看到在屋里擺放了很多貴重禮品,其間不乏一些名貴字畫、文房四寶、罕有的補品。尤其以一副純金打造的四字箴言“師嚴(yán)道尊”最為顯眼。想不到周府會連夜打造出這幅字??梢娖溆眯某潭?。方平說道:“鎮(zhèn)上周府的公子來找你,我把他打發(fā)回去了,這禮你自己看著辦?!?p> 方展放下鯉魚,說道:“晚上三娘來幫著做魚?!?p> 方平一笑:“這么大的鯉魚,可不多見!這禮你打算怎么處理?”
方展一皺眉,想了想:“收下!”
方平疑惑的問道:“收下?”
“不然怎么辦?這么多,我再給送回去?”
方平搖了搖頭,沒有說什么。
門外有陽光般的聲音響起:“在家就聞到魚腥味兒了,哇!好大一條魚!”
“釣條魚還偷偷摸摸的,怕我們來吃呀!”
李玄衣、尚可二人賴皮賴臉的走進來:“平叔,晚上加兩副碗筷唄!”
方平笑呵呵的說道:“你們不來,也會去找你們。”
方展慍道:“就知道躲不掉你們兩個賴皮!”
方平忙笑道:“別理他,平叔給你們備著碗筷呢。”
芽兒委屈的聲音響起:“人越來越多,你這魚到底是不是給我吃的呀!”
方展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愈發(fā)覺得芽兒的可愛,心里道:“別怕,晚上我跟他們搶著吃!少不了你的。”
李玄衣一拽方展手臂:“你看,明明想讓我們來陪你,非得刻意拉著個臉。憋不住了吧!”
尚可道:“我?guī)┠阕類鄢缘呐H飧蓛海话壮匝?。?p> 方展無奈道:“不白吃!不白吃!”
下午的時候,三娘來了。
三娘主廚,其他人也不閑著,各自幫忙。
再晚一些時候,荀夫子、李郎中、尚稷各自從家里面帶來一道菜,全都到場。
方展的家,從來也不冷清。雖然他跟父親相依為命多年,但也從來沒有覺得少了親情。
唯一的遺憾,是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他對母親一直都是一個很模糊的概念。像是三娘,像是吳嬸,甚至有些像是林夫人。不一而終。
多年前,他不知多少次對父親問起母親。想從他嘴里了解一些母親的只言片語,哪怕是長相,哪怕是性格,哪怕是一些間接關(guān)系的瑣碎的事情。
沒有!
方平從來沒有對他說過母親的絲絲點點。
為此,他怒過,他放棄過讀書,他曾連續(xù)一個月不跟父親說一句話,他曾把父親辛苦編織的竹簍踏扁。
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時他很叛逆,他很倔強,他聽不進去父親給他講的任何話。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能從父親嘴里了解一下母親。哪怕是一點點也好。那樣,他就會有了思念的方向。
后來,他一點點長大,看到父親每日里的艱辛,有那么一天,他想通了。用他自己勸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嘿,不知道就不知道唄!知道了又能怎樣?何必把爹折磨成這樣?!?p> 從那以后,他再也沒有提過母親。一次都沒有!
月輝如灑。
方展的家里很熱鬧。只是李郎中和尚稷這對冤家,又是難免的一場互懟。倒酒的時候,還是老規(guī)矩,然后,尚可又輸?shù)臐q紅了臉。李玄衣又笑開了花。
芽兒幾度催促方展多吃些魚,多吃些牛肉干兒。
于是方展破天荒的大開殺戒,把一桌子的人,都給吃愣了。
最后,連貪吃的尚可都放下了筷子:“知道是你釣的魚,也不用這么吃吧!你還讓不讓別人吃了!”
方展停下筷子,打了個飽嗝:“吃不下了,你們……(打嗝中)慢慢吃?!闭f完,獨自來到院子里。
李玄衣來到他身邊,問道:“你真的打算做周繼元的先生?”
方展搖了搖頭:“還沒想好,但我也真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p> 李玄衣站在他身前,定定的看著他:“方展,從你回來后,我有句話一直想對你說?!?p> 方展笑了笑:“難得你這樣正經(jīng),說吧!什么事?”
李玄衣嘆了一聲:“其實,我一直覺得,你不該就守在這一片小小的天地中?!?p> 方展一怔,繼而無奈一笑:“不守在這里,我該去哪里?”
李玄衣道:“我不知道,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而已?!?p> 方展突然問:“你不是該幫著周繼元說話的嗎?他可是你剛認(rèn)的弟弟,還熱乎著呢。”
李玄衣白了他一眼:“一碼歸一碼,如果你問我的意見,我……不贊成!”
方展想了想:“我知道了?!?p> 梨花的盛期過了,有些衰敗。
方展看著將要落盡的梨花,緩緩說道:“我要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