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出門,算上出行的馬車、轎子、香火錢、解簽的謝禮,還要再追加的銀錢,已經(jīng)快二十兩了,都快趕上父親半年的俸祿了。
把不當家的張二姐心疼的只抽氣。
坐上馬車,張明麗忍不住了,悄悄的問她娘柳氏,“娘,你許下的十兩香火錢,是真給,還是順便說說?”
柳氏白了她一眼,教訓(xùn)道:“菩薩面前敢隨便亂說的?”
“可是……十兩銀子呢?可以買兩個丫頭了!”
張明麗其實心中什么道理都懂,她也知道柳氏虔誠,既然向和尚許了諾,就肯定會兌現(xiàn)的??伤簿褪巧岵坏勉y子罷了!
柳氏訓(xùn)斥道:“銀錢的事兒,自有爹娘做主,不需你來操這份心,還有一云大師,豈是你能編排的,人家是得道高僧,很有名望的,你不可口出誑語?!?p> “銀錢既然許了諾,該捐就捐,娘親,也不是那信口開河之人,二妹不必擔心家里的生計?!睆埫鞣閯竦?。
“你又不掙錢,你怎知道家里的用計?”
張明麗心里是這么想的,往日也就當面懟過去了,但經(jīng)過上次的事兒后,學(xué)聰明了,也不敢對著弟弟這么說話。
只得小聲嘀咕道:“這不快過年了,用銀錢的地方多了去,我當心家里的開銷運轉(zhuǎn)不過來?!?p> 張明烽心里搖了搖頭,這個二姐雖然視財如命,卻并不是個太心細之人。
她能想到的事兒,母親柳氏,作為一家主母自然也能想到。而且沒看一旁的家主,張書吏從到到尾也沒有反駁過柳氏的決定嗎?
盡管,因年級小,張明烽姐弟三人,從不知道自家的財產(chǎn)到底有幾何。
地契、房契、銀錢,柳氏和張書吏當然從不會跟三姐妹提及,但若是稍微心細一下,也可以從一些很細小的事中,看出一些端倪來。
家里雖然沒有使奴喚婢,但家中漿洗,除了一家人貼身衣物,其余的都是交給隔壁巷子的張婆子漿洗、晾曬好了,才送回來。
還有家中,從來不劈柴、不宰殺活物,這些都是雇人打理好了,才送到家中,那么這些肯定都是加了銀錢才能辦到的。
還有他的藥錢,還有張家?guī)状x書人的開銷、還有張家女兒嫁到富商、士紳、官宦家,難不成真靠著她們的臉蛋?沒有與其匹配的嫁妝,張家女兒憑什么在婆家站住腳跟。
人有時候,看事情,還真不能只靠眼睛瞧,耳朵聽,還得用腦子想。
其實,只要稍稍動動腦筋,家中很多細節(jié),都可以看出張家的家境遠比他們看到的要豐厚的很多。
小到父親喝的酒、家中的細鹽、糖、茶的品質(zhì),大到母親這些年給姐姐們慢慢添置的嫁妝,都可以猜得出張家的家底子。
偏偏兩個姐姐傻乎乎的全然不知,還真以為桂花巷里家家戶戶的女兒,天天都能用一兩銀子的脂粉涂臉打扮。
兩個姐姐是真傻,他就是裝傻了。
張家人丁單薄,還曾鬧過過繼的風波,張明烽用腳趾頭也能想到張書吏和柳氏為什么要隱藏家底,所以他從不點破。
“妹妹,夫君紫袍在身,你以后至少也是誥命夫人,還不值當,這區(qū)區(qū)十兩銀子?”大姐張麗慧開口戲謔道。
她是個柔順的,在家聽父母的,出門聽丈夫的,爹娘怎么說,她怎么做,她從來反駁。
家中沒了開銷,父親自然會想辦法,她們沒出門子的女兒家,操那份心思做什么?
這個妹妹摳門又愛操心的天性,她也不知道是隨了誰?
對于姐姐這種一根筋的心思,張明麗不想理會,要她和姐姐溝通想法,那就是雞同鴨講,說不通。
“大姐莫要取笑二姐,簽文而已,圖個吉利,我覺得莫要太過當真,”張明烽淡淡的說道。
他能看的出姐妹二人,今日抽中好簽,又是遠近聞名的一云大師親自解簽,高興的都有些飄飄然了。
往日里,嫻靜的張大姐,絕對不會當著父親和弟弟的面,說出嫁人、夫君這類,讓她羞怯的話。
張書吏剛開始也沒覺得什么,聽了兒子的話,又見妻子和女兒喜形于色的表現(xiàn),才被提了醒。
“什么紫袍、誥命的話,不要再提,傳出去,我張家女兒如此膚淺張狂,豈不成了笑話”
怕她們被幾句好話,就迷了心竅,于是張書吏嚴肅的給眾人潑了一盆冷水降降溫。
“誰張狂了?還不是簽文里說講的”張明麗仗著父親的疼愛,剛才教訓(xùn)的又是大姐,不是自己,于是小聲的嘀咕道。
“二姐,長輩訓(xùn)話,還是好好聽著才是!”張明烽輕描淡寫的看了張明麗一眼。
張明麗終究長進了,聽到弟弟言里帶著幾分不耐,又感覺弟弟飄過來的眼神,張張嘴,終究沒再說什么。
一云大師回到禪房后不久,他的師兄,也就是現(xiàn)在慶云寺的主持,就來到訪。
“師弟,聽說你將手中那顆菩提子,送給了張家的小兒子?!彼麕е鴰追忠苫?。
要知道,一云大師這顆菩提子,乃是京師光照寺的明德禪師,贈與他,二人是莫逆之交。
因此菩提珠子,一云大師向來一直物不離身,異常珍貴,真舍得就這般給了外人。
住持聽到知客僧匯報的時候,也大吃一驚,因此眼巴巴的趕了過來求證。
“阿彌陀佛,正有此事?!?p> 慶云寺住持有點吃味了“為兄與師弟多年師兄弟,你都舍不得轉(zhuǎn)贈,如今卻舍了外人,何故???”
“今日碰上,緣分到了!”一云大師很淡定的回答道,好像本該如此的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