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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響指

我的響指 金響指 3697 2020-08-06 22:05:31

  一個高級會所,一個角落。

  “你怎么想起給小流接風了?還搞這么大陣仗,這不是你作風吧?!币粋€穿著隨意,神態(tài)自若的人不走心地玩著手中的酒杯。

  楊沛嘆口氣,“這不是‘同學情’么,在這些老同學眼里,能和人家付云流攀上關系,又好使喚的就只有我了唄。真不知道他們怎么想的,和付云流在一個房子里和兩杯酒,說說二十年前的高中趣事,自己在人家小流心里的位置就能和他老婆不相上下了?”二十年過去,楊沛還是這么話癆,這么肆無忌憚。

  柳杰彈了一下酒杯,看了看楊沛,又向周圍撇了一眼,打斷了楊沛的抱怨。

  楊沛不屑地撇撇嘴,翻個白眼,看了柳杰一會兒,“嗤”地笑道:“你還說我,你看你這一身,你是故意來惡心付云流的吧。”楊沛笑個不停。

  柳杰自己也笑了,這么多年的習慣,也懶得改。

  “別笑了嘿,活兒來了,看看那是誰。”柳杰放下酒杯,臉上的隨意換上了拘謹。

  楊沛循聲望去,她已經走至近前。忙起身相迎。

  她還是那么冷冷的,即便是對這幾個朋友,也沒有特別熱情??戳肆芤谎?,和楊沛簡單寒暄過后,也就沒有逗留。不必說也知道,她這次來,肯定是為了付云流。

  楊沛重新坐下,看著柳杰又恢復了從容,知道他在避免麻煩“戲精?你說易歡歡來是為了誰?!?p>  柳杰似乎沒聽到他的問題,自顧自說到:“你,還記得左詩嗎?”

  這是個問句,卻不像是個問題。

  氣氛瞬間凝固,楊沛深深吸口氣,夸張地咬了一下牙齒皺眉后又立刻平靜,仿佛那些面部表情只是柳杰的幻覺

  “怎么突然說這個?”從語氣判斷,他在盡量讓自己平靜。

  “當年的事,改變了太多人的命,我得有個說法。”柳杰依舊平靜。

  “跟你有什么關系,你又不是警察。再說了,二十年過去了,二十年,這中間發(fā)生了多少命案,能破了的又有多少。現(xiàn)在能記得這件事的,也就只有咱們幾個了吧?!?p>  柳杰看著眼前的水杯,眼神呆滯?!皩Π?,能記得這件事的,再怎么樣,也還有我們幾個。當年付云流因為卷入刑事案件被校方開除,左詩的母親搬走,易歡歡,也苦苦等了付云流二十年,這些都需要一個說法,左詩不能死的不明不白,不能死的那么屈辱。更何況,我還有個朋友困在二十年前出不來呢。”柳杰看著楊沛,微微一笑,若有所指。

  “你能有什么辦法?你改名叫柯南就能刺暈小五郎了?”楊沛在笑,笑得卻是那么凄苦。“說實話,柳杰,如果左詩當年沒死,我不會結婚,別說二十年,四十年我也等。如果那個時候我早點去,或者,我改天約,她肯定沒事,肯定會好好地活著,她肯定活得比我們都好,都怪我啊哥。我不該約她,明知道自己是個災星還非要往人家身邊湊,結果把左詩害死,自己平平安安地多活二十年。我……”楊沛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不停地掉眼淚。

  “不怪你,不怪你,你不約她,她也會去,也會遇見兇手,要怪,就怪那個兇手吧。況且,你可不是災星,要不是你幫左詩走出陰影,她也不會變得開朗?!边€有半句柳杰沒說“她也不回去案發(fā)地點了”。柳杰收起隨意,認真的盯著楊沛,眼里滿是同情安慰,還藏著自責,以及即將到來的釋懷。

  楊沛慢慢平靜下來,問:“所以你現(xiàn)在有什么發(fā)現(xiàn)了?”

  楊沛其實沒抱多大希望,該發(fā)現(xiàn)的早發(fā)現(xiàn)了,至于沒發(fā)現(xiàn)的,過了二十年,兇手還在不在人世都說不定,那些沒發(fā)現(xiàn)的,都已經被時間磨滅了吧。

  柳杰抬起頭,緩慢而堅定地,一字一句地說到:“不是我發(fā)現(xiàn)了,而是我一直都知道兇手是誰。”

  空氣突然凝固。

  楊沛怔了一下,眼里的悲苦慢慢轉為憤怒,突然像發(fā)了瘋一樣嘶吼著,瞬間從椅子上彈起,越過茶幾沖向柳杰,發(fā)出嘶吼,額上根根青筋猛地暴起,掐著柳杰的脖子把他連人帶沙發(fā)掀翻在地,不停嘶吼,一拳拳砸在柳杰的腦袋上,“為什么!不說!早不說!你不說!不說!嗷!”狀若瘋魔。

  周圍的人嚇了一跳,連忙拉開,有的人已經拿起手機準備報警。

  柳杰顫抖著手指著門外:“上車,咳,上車說?!?p>  ......

  另一邊,易歡歡正與付云流相談甚歡,被突然的吵鬧打擾,不免皺起眉頭,向付云流看了一眼,問:“柳杰和楊沛怎么了?多大人了,還打架,還沒十七八歲的時候懂事呢?!陛笭栆恍?。

  付云流看著一前一后出門的柳杰和楊沛,若有所思。

  “付云流,你說實話,如果當年左詩沒有死,你沒有被退學,你還會不會拒絕我?”易歡歡一臉期待。

  “歡歡,你先生是做什么的?“付云流漫不經心地說道。

  易歡歡下意識地縮了一下拿著酒杯無名指。

  她今天特意取下了結婚戒指,也確定看不出有結婚戒指的痕跡,可是下意識的動作,卻沒能克制住。她知道自己的動作躲不過付云流鷹一樣的眼睛,不覺紅了臉,眼淚在眼眶打轉,喉頭發(fā)澀,放下酒杯,用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說了句什么,悄悄抹掉眼淚,逃跑似地離開。

  付云流空洞的看著墻壁,機械地飲酒,年少的歡喜,早就被時間淹沒。

  其實當年左詩在那座小破樓里約了兩個人,一個是付云流,是為了表白;一個是楊沛,要拒絕他的表白。只不過付云流趕到的時候尸體還熱,楊沛趕到的時候,尸體已經被帶走了。

  付云流心中的愧疚,一點不比楊沛少,

  ......

  “你還記得誰是第一目擊者么?”柳杰問。

  楊沛沒有回答,他養(yǎng)成了心情不好飆車的壞習慣。顯然,這不是第一次了。

  “警察們,包括付云流他自己,都以為他是第一目擊者。其實我才是。而且我不僅是第一目擊者,我還看到了兇手長什么樣子。”柳杰似乎在刺激楊沛。

  楊沛猛地剎車,把車停在路邊,直直地瞪著柳杰。握著方向盤的手漸漸緊握,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再次揮拳。

  車停了,柳杰松了口氣。

  “你為什么不說,不能和我們說,難道和警察也不能說?為什么?是害怕?還是你就希望左詩死?”

  “我在等,兇手那么大一個活人,難道沒人看得見?可就是奇了怪了,兇手就是找不到,好像不存在一樣。”

  柳杰頓了頓,問:“你猜,兇手藏在哪兒?”

  “提醒你一下,我家和左詩家離得不遠,那一片沒有監(jiān)控,而往往在沒有監(jiān)控的地方,人心才敢放縱?!?p>  楊沛覺得脊背有點發(fā)涼,捏了捏拳頭,強壓恐懼,想了想,說:“從案發(fā)到警察來,再到搜查,那么短的時間,根本不夠掩蓋痕跡。而如果是很嚴密,精心策劃的犯罪,沒必要針對左詩吧,況且如果是那樣的話,也不可能出現(xiàn)暴露,讓你看到臉這種低級錯誤。你又是過了二十年才突然提起這件事。證明你有把握兇手不會脫離你的追蹤。但是警察都查不出來,那就只有兩種可能,要么,你們家那一片所有人聯(lián)合起來殺了左詩;要么,你在說謊。”

  柳杰一笑,似是贊許:“你還記不記得你送給左詩的那副匕首?”

  楊沛眼睛暗淡了一下:“‘虎翼’,也就是殺死她的那把?!?p>  “這不怪你,就算兇手沒搶到匕首,結果也不會改變的。反而是你送給左詩的‘虎翼’,在她最后的那幾分鐘,是她的救命稻草。不過我要說的是,那副匕首,現(xiàn)在,還在會所。”

  ......

  片刻之后,柳杰和楊沛帶著一名老婦人,回到會所,不同的是這次的房間,只有付云流,楊沛,柳杰和這名六七十歲的老婦。雖然頗顯老態(tài),但從她的舉止氣質來看,年輕時必定風情萬種,驚艷一時。

  柳杰慎重捧起一個木盒,略作猶豫,還是把他遞給了老婦。

  看到盒子里的“虎翼”,老婦幾乎暈厥。柳杰箭步沖過去扶著,任老婦在懷里抱著盒子撕心裂肺地嚎啕。其實在他的計劃里,現(xiàn)在應該是易歡歡扶著的,不過易歡歡提前離開,只能自己頂包了。

  老婦不等緩過氣,緊緊的抓著柳杰的手臂,哽咽著問:“誰?是,誰?”

  柳杰想先讓他坐下,她卻固執(zhí)得不肯動。

  柳杰只好接話:“阿姨,我這次邀您過來,想給左詩一個明白,也是來懺悔,不該現(xiàn)在才說出真相。不過,呵,有一點我想說明。不知道這么長時間過去,您還記不記得當時警察來取證的時候,為什么沒人敢說真話。為什么所有人對您都是避而不談。左詩不明不白地死了二十年,您,是否有責任?”

  老婦緩緩抬起頭:“是他們?”

  柳杰自嘲一笑:“這件東西從我手里拿出來,您還不明白嗎?!?p>  “走吧,阿姨,我送您回去,別擔心,我既然拿出這把匕首,就肯定要一個說法,該死的人,躲不掉。無論他和我什么關系。”

  待柳杰送老婦走遠,楊沛一臉疑惑地看著付云流,看著這個左詩當年為了他,拒絕了自己的男人:“為什么?怎么回事?”

  付云流一向高傲,看不起任何人,也不解釋任何事,可是面對這個高中時最好的玩伴,還是幽幽地問:“你覺得為什么所有人都會在警察面前躲掉左詩的母親,寧愿在不知不覺中幫別人作偽證也不肯說實話?還有,為什么左案發(fā)現(xiàn)場周圍住了那么多人,偏偏只有柳杰拿到了‘虎翼’?”

  楊沛略作思索:“除非他們都不干凈,他們都和左詩的母親有交易,所以才會說不常去案發(fā)現(xiàn)場那一區(qū)域,間接加大了調查難度。至于‘虎翼’。不對,還是不對,即使男人們和左詩的母親有交易,那女人呢,孩子呢,老人呢,都看不到么,就算在家里頂梁柱的壓迫下暫時說了假話,他們就不會后悔么,他們的正義呢?”

  付云流玩味地看著楊沛:“正義,你以為柳杰這二十年等的是什么,真的只是單純等我回來?他等的,就是這現(xiàn)在還沒有覺醒的正義?!?p>  楊沛不停地再用手放腦后縷頭發(fā),卻越來越狂躁,狠狠擂墻一拳,扭頭就走,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付云流和柳杰在送完左詩的母親,去警局的路上,付云流突然道:“‘虎翼’是假的吧?!?p>  柳杰笑笑:“歡歡是你氣走的吧?!?p>  相視一笑,付云流說:“這些把戲,騙不過警察的?!?p>  “我沒想過騙他們,警察不是吃素的,稍微有一點風聲,我不信查不出來,就算二十年前的證據找不著了,我的‘假虎翼’,也夠他喝一壺的了。”柳杰臉上罕見得露出了笑容。

  “你真的這么恨你父親?”付云流接著問:“或許當時,”他想說另有隱情,可事件很明確,也已經定性。

  “另有隱情?無非是喝大了酒,把左詩看做她母親了唄。從我知道他奸殺了左詩的那一刻起,我就恨不得親手殺他幾百次。可是,有什么用呢?我殺的了他,我還殺得了那些為了保全自己作偽證的人么。”

  柳杰擺擺手,獨自抱著盒子,向警局走去。

  付云流看著柳杰的背影,眼神復雜。

  ......

  在柳杰的家中,有一個堆放雜物的小倉庫,這個倉庫除了柳杰,只有他爸來過一次,在倉庫的角落,有一柄匕首,刀把兒上的虎頭,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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