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找工作

　　說到夜總會，楊軍可是開過眼的人。

　　自從跟著老三做事，楊軍沒少陪著老三逛過夜總會、歌廳舞廳。

　　最初他只是的好奇、欣喜，夜總會的金碧輝煌、勁歌狂舞、放浪形骸和曖昧情調(diào)，像是另一個世界，讓人內(nèi)心刺激，忘卻現(xiàn)實中的煩惱。

　　但伊丹在夜總會跳舞，他是極不情愿。

　　對于楊軍來說，欣賞艷情舞蹈，看別的女孩子擺弄自己的身體，挑起臺下觀眾的噪音，一切都無所謂，若是自己的女朋友去表演，可就另一碼事了。

　　伊丹的演技高，有正當職業(yè)，本不會去參加這樣的表演，如今也去了。

　　夜總會的曖昧氣氛讓楊軍十分擔憂，他真想馬上見到伊丹，說服她別去那兒表演。

　　BJ長安街已是街燈初亮時分。

　　一座座高大建筑被各種燈光裝扮得絢麗，建筑頂層的巨幅霓虹燈廣告變換無窮，燦若禮花爭艷。

　　往常楊軍途經(jīng)這里時，總會興致勃勃欣賞霓虹燈閃耀，揣測其中奧妙。

　　今天他卻沒了心情。

　　他表情呆滯，眼睛木然地注視前方，不知道到該哪家夜總會找伊丹。

　　還是先去歐陽家問個究竟吧。

　　平靜、平靜、一定要平靜。

　　乘著大1路公交車，楊軍不斷告誡著自己，他不能讓歐陽碧橙看出自己恐慌不堪的任何破綻。

　　公交車穩(wěn)穩(wěn)地停下，楊軍跳下車，向廣播大院后的宿舍院跑去。找到樓門，他手扶樓梯，三步兩步上臺階，轉(zhuǎn)了幾圈，來到4樓歐陽碧橙的家。

　　按響防盜門門鈴，他低頭看了腰間的呼機，差15分8點，還算準時。

　　歐陽碧橙把楊軍迎進屋。

　　一股暖流撲面而來，楊軍感到格外舒服愜意，在驚慌中足足熬了20多個小時，終于踏實了，楊軍捂住凍得通紅的耳朵。

　　姐夫坐在過廳拐角沙發(fā)上抽著煙。幾句寒暄后，姐夫用煙指了指身旁，示意楊軍坐下。

　　楊軍脫掉羽絨服，順手把羽絨服搭在旁邊沙發(fā)上，坐下。

　　“最近忙什么呢？”姐夫親切地問。

　　“也沒干什么，……和我弟弟一起賣菜?！睏钴娡掏掏峦碌鼗卮?。

　　“可惜了?！苯惴螂S口說道，話外之意不言自明。

　　“不可惜，我還年輕，多做點事情，積累經(jīng)驗。”伊丹和楊軍鬧別扭，使得他對別人評價他賣菜這件事異常敏感，當然也怕別人低看他。

　　他小心說：“每天的收入不算很低，能賺40來塊錢吧。總比沒事干強。”

　　“也對?！睔W陽端著熱騰騰的茶杯走過來，遞到楊軍手中。

　　轉(zhuǎn)過臉對姐夫說：“你看，農(nóng)村出來的孩子就是有志氣，能吃苦。你說城里有多少大學畢業(yè)生會想到去賣菜。”

　　楊軍和善地說道：“我是被逼無奈，家里人都要吃飯，總得掙錢?？龋諏W了那么多年?！?p>　　“不會總這樣下去。”接下來，姐夫告訴楊軍了一個好消息。

　　前些天他們同學聚會，一個在電信研究所當老總的同學正在辦公司，招兵買馬已經(jīng)接近尾聲，招人條件是大學以上學歷，有工作經(jīng)驗。

　　說者無意，聽者也沒有多想，過幾天姐夫在和歐陽碧橙閑聊中提起同學聚會，夸獎這位同學能干，正在組建新公司，招兵買馬，歐陽立即想到楊軍。

　　她讓姐夫聯(lián)系，老總說報名期過了。

　　不過，看在同學面上，楊軍又是學應用物理的，老總還是網(wǎng)開一面，同意讓小伙子面試，但列出的條件相當苛刻，不管吃住，試用期半年，檔案、戶口不辦，過試用期不合格決不留用。

　　老總說這是公司統(tǒng)一規(guī)定。

　　“好啊。”楊軍一聽來了興趣，能夠到研究所下屬的正規(guī)公司從事所學專業(yè)是楊軍夢寐以求的?！皼]關系，我正想離開乳制品廠，另搬地方住。檔案和戶口花點錢放在人才交流中心?！?p>　　楊軍剛聽說，BJ市各區(qū)縣為了促進人才交流，所屬的人才交流中心最近增加辦理存檔和戶口落戶這項業(yè)務。

　　姐夫從電話機旁的拿過來一打便簽紙，撕下一張，寫上總經(jīng)理張子平和電話號碼，遞給楊軍。

　　楊軍接過來，看了看，疊好，放在上衣口袋里。

　　這兩天的經(jīng)歷太波折、太驚險，讓初出茅廬的楊軍平生第一次感覺心累。

　　他走出歐陽家的樓門，走到街邊人行道，在寒冷的冬夜，等著回他宿舍的公交車。

　　半天沒有等到公交，楊軍來到了旁邊的電話亭，又打了個電話到伊丹家：“您好，阿姨，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了，伊丹在什么地方表演？我打車去接她回家?！?p>　　“不用了。她爸爸去接了?！?p>　　冷冰冰的話音未落，電話已經(jīng)掛斷。

　　碰一鼻子灰，楊軍剛剛鼓起的進軍正規(guī)公司的豪情，被一掃而光。

　　他本想再說一句可以去接伊丹父女二人，卻被無情的盲音隔斷了。

　　此前，他急切想告訴伊丹他將得到體面工作，讓伊丹不再為自己“賣菜”感到難堪。

　　可他終于沒能打聽到伊丹的下落。他苦惱極了，苦惱得茫然不知所措，情緒更是一落千丈。

　　他決定在這寒風刺骨的街上冷靜一會兒，或者說獨自一個人靜一靜。

　　他不想馬上回乳制品廠宿舍，回去干什么，小刃還要問這問那，讓人心煩。

　　就這么漫無目的游蕩吧，走哪算哪。

　　鬼使神差地，楊軍的走到了天木黑爾酒吧，停了下來。

　　閃爍的霓虹燈提醒他這里是澆愁的好地方。想想自己饑腸轆轆，干脆泡吧。

　　寒風刺臉，他緊跑兩步，走上酒吧的兩級臺階，推門進去。

　　酒吧里只是比屋外稍加暖和，天冷，人不是很多，沒有大聚會，三三兩兩的竊竊私語。節(jié)奏明快的美國鄉(xiāng)村音樂讓人舉步輕盈。

　　楊軍習慣于坐在臨街桌旁，可位置已經(jīng)滿了，看來大家都喜歡接近外界。

　　他只好找了墻角一張桌子坐下。

　　脫掉羽絨服，楊軍搓搓冰冷的雙手，起身走到吧臺，他向穿粉紅職業(yè)裝的小姐要了一碟牛肉干，一盤爆米花，一杯威士忌。想了想，他又要了兩塊蛋糕。

　　和老三們經(jīng)常下館子，楊軍已經(jīng)喜歡喝威士忌了。

　　與很多同齡人喜歡扎堆作樂不同，楊軍有時很享受獨處。

　　靜下心來思考，把一團亂麻摘清晰。

　　他認為，盡管自己有足夠的腦力應對瞬息萬變的事物，但不是所有的事情靠隨機應變就行得通。

　　事實上，反省一下，可能在未來會做得更好。

　　這習慣使得這個青年楊軍考慮問題更趨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