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敬虞長公主
時日過的飛快。
轉眼已是太后生辰,這日宮中上下熱鬧非常,宮人忙碌穿梭,全然不是往日的沉悶,宮門外也盡是來往車馬,貴婦親眷,丫頭下人,烏壓壓一片環(huán)佩叮當,笑語嫣然。
太后宮中,各方送來的壽禮堆起小山,金銀玉器,名品稀物眼花繚亂。而太后看著這滿屋琳瑯卻也只是淡然一笑。
敬虞長公主的座駕是最后一個停在宮門外的,長公主長年居住在南郊御宮,甚少見人,此番前來也是低調至極,沒有過多隨從依仗,入了宮命人送來壽禮,便去了早些年自己與母妃居住的宮殿,只待宮宴開始。
暮色漸濃,百闔乾宴的大廳已燈火通明,戲臺上已置好了物事只等各宮前來赴宴。
皇上說家宴無需多禮,因此坐落緊湊也無尊卑主次這些禮節(jié)禁錮,只年長些的坐在一處,年輕的太妃妃嬪坐在一處,剩下的王爺攜著王妃也都各種坐了各處去。路晼晚已出嫁自然也是與駙馬坐在一處,而皇上同太后上座在中間,另一個位子是敬虞公主。
路晼晚頭一次見這位以國號為尊的公主,聽宮里人說,敬虞是先帝親妹,太皇最心愛的女兒,當年大虞與北方邊境樾國爭奪北祁之地,大戰(zhàn)三年雙雙受挫,后樾國求和愿意讓地,但要已大虞國最尊貴的公主作為交換,只要太皇愿意嫁女他們愿以北祁作為聘禮,從此與大虞修好。
那時的大虞帝王早以有了滅樾之心,奈何軍力部署不穩(wěn),敬虞公主聽聞自請和親,安撫敵國,一年后太皇滅了樾國,迎回公主從此以敬為名以國號虞為尊,世代安養(yǎng)公主。
而大虞有了北岐樾國之地,再無戰(zhàn)馬糧草之憂。
行過禮拜過壽,寒暄問候,此時已酒過三巡,宮人們上前撤宴,換上了瓜果茶點,樂師舞姬也紛紛退下,路晼晚座旁一直空著,想著暮墨卿只是說說罷了,并無心摻合這種燕舞鶯歌的熱鬧,卻不想隨著一聲報駕竟也入了宴席,楚天闊奉上一描金彩繪檀木盒子于太后,皇上看著那盒子問道:“不只是何等貴重的物件竟用這般精致的盒子盛著”。
暮墨卿少有的謙和有禮,拱了拱手:“臣赴宴來遲,皇上末計較”。說著太后已將那盒子打開只見里面放著一枚鴿子蛋大小的明珠,在如此通亮的廳中明亮的如一輪明月。
世人皆知暮墨卿不可一世皇上都拿他禮敬有加又何時見他給誰人送禮,太后見此物不凡,又是因為東廠督主所贈,一時不知該不該收下如此貴重的東西。
倒是皇上先開口,:“暮愛卿如此圣情,朕先替太后謝過你了”。
太后聽聞以官職稱謂謝過,卻被暮墨卿還禮:“臣與華陽是夫妻,又豈能受康裕太后禮,今日家宴,太后無需客氣”,一句話給足了太后面子,也叫太后聽了惴惴不安。
暮墨卿參宴已是少見,出手闊綽不說,只是對康裕太后如此客氣不免讓眾人驚愕,東廠重視華陽公主,怕是以后與丞相府的關系也會牢固,而一旁的敬虞公主見此也只是微微一笑。
“大人即這般講,那本宮便受之無愧了,只是以后可不敢再這般破費了,本宮只看著公主能夠夫妻和睦便心滿意足了”。聽太后如此說著暮墨卿看了一眼坐下的路晼晚道:“臣與公主自然會夫妻和睦”。
不知暮墨卿又再耍何把戲,此刻絲竹弦樂響起,路晼晚的好戲也該上場了,只見那戲子柔柔碎步,身段如柳脂若璞玉,一聲輕吟上了臺去,隨著那婉轉悠揚旋律淺唱低和頓落有質。
眾人聽了這開場,紛紛停下交談,只直直望向臺去,不知過了多久手中茗香早涼了七分,見那靈巧丫頭哄笑一片,見那才子佳人贊不絕口,或叫好或鳴掌總不辜負了這絕妙的好戲。
太后已樂的合不攏口,又聽那戲里丫鬟說“把紅娘姐上下兩字去了叫一聲”,笑道:“這小紅娘,竟像極了華陽嘴刁”,皇上卻看著臺子癡癡的道了一句:“如此活潑的性子,也像極了舒貴妃”。
只是沒人發(fā)覺在聽得“若今生難得有情人是前世燒了斷頭香”時,一旁的敬虞公主眼眶泛紅,后院相遇,十里長亭,好在一番波折那書生終究得了功名迎娶了佳人,有情人終成眷屬,這出戲也演到了頭。
皇上,太后及眾人意猶未盡,那戲子們謝了幕,皇上即刻傳來了領班“朕叫你排新曲,不想你們竟如此盡心,朕定要好好賞你”。
那崔夢生雖油滑卻不世故,聽著皇上賞賜也不急著領賞,跪下磕頭謝恩后說:“承蒙皇上恩德,奴才哪有這等好本事,這戲是華陽公主專門為康裕太后祝壽寫的,奴才可不敢邀功啊”。
眾人都知路晼晚在京城的名氣,也只有她能作得出如此妙句了,只是這路小姐竟還會作曲寫戲,倒是讓不少人驚奇。
“你筆都不曾拿起過,竟半月時間寫了一本書”?暮墨卿聽聞俯在路晼晚耳邊悄聲戲虐道。
“不信拉倒”路晼晚白了一眼他沒好氣道
“華陽,你過來”,太后溫和的向路晼晚挽手道。
既然崔夢生不搶功,路晼晚也索性大大方方的應了,走上前去,行了一禮甜甜笑道:“母后前幾日還嫌兒臣沒有一時安靜,整日往戲苑跑,如今便知道了吧”?
“你這丫頭,瞞得本宮好苦,這幾日定是累壞了吧,快,快于你皇兄要賞賜去”,說著掩嘴笑了起來。
在一旁安靜聽戲得敬虞公主此刻突然開口,看著路晼晚眼神百轉千回,:“本宮有一請求,不知華陽公主能否滿足”。
方才宴會離得遠,只看著那敬虞長公主雍容華貴,氣度不凡,不想她如此年歲卻是這般的貌美艷麗。
不知為何路晼晚總覺得長公主的神韻舉止似曾相識,這種好感讓路晼晚有種于之親近的沖動,見她雖尊寵天下卻言語溫和,便也不杵,樣子乖巧的說道:“華陽怎敢叫長公主尊一句公主,倒是華陽應該先叫您一聲姑母才是,姑母只管吩咐,華陽定盡心去做”。
敬虞公主見她如此親近卻也受用,笑著說:“本宮極愛這戲中的句子,不知道華陽能不能給我一本唱詞,本宮回去可時常品評”。
“姑母及諸位喜歡,便是這戲的福氣了,華陽求之不得呢”。
宴席散去,這半月的忙碌也不算白費
只是,這操持生辰的借口已經用完,就不便再留住宮中了。
夜深,暮府門前點著幾只官燈,在微風中搖曳著等待著歸來人,暮墨卿下車后拉了路晼晚手一路來至后院。
二人穿過廊道,踩過一塊塊銀光斑駁的地磚,身影交匯融合似荷塘月下的一只并蒂蓮,又是一個月圓日,望著漆黑夜空星河稀薄,路晼晚停下腳步,抬頭望去。
“督主先回吧,我在這呆一會”路晼晚脫開他手道。
暮墨卿見她癡癡的望著廊外,不知做何想,只輕輕的說道:“我陪你”。路晼晚沒有拒絕也沒有應下,倒是暮墨卿先說
“你的戲里,也是這樣一個夜吧”?
“什么”?
“張殿試二次遇崔鶯鶯,也是這樣一個夜晚嗎”?暮墨卿問
路晼晚詫異他居然認真聽了戲,席間他一直閉目沉思,卻能記住情節(jié)曲折與角色稱呼。
暮墨卿見她半天沒有回應,也不追問下去,命人將廚房準備的宵夜吃食端來又在廊下置了桌凳,拿了一壺清酒坐下對路晼晚說:“如此夜色怎可少了佳釀,公主可愿一同飲酒賞月”。
路晼晚見此也來了興致,這半月個確實勞累,不妨喝些酒松乏些醉了便沉沉睡去就是。
“月色溶溶夜,豈可辜負”?說著也坐了下來。
“本督生平最愛一曲鳳求凰,放在那般情景,是這戲最絕妙之處”。暮墨卿舉起一杯一飲而盡。
“整個本子我獨愛那句月斂晴空,古人素來以秋作離別,總說不盡的凄涼,崔鶯鶯張君瑞生離是如此景色,虞姬與楚霸王死別亦是如此景色,可若這世間所有得生離死別都有這清秋明月作陪,倒也不覺得有多凄涼孤寂了,殘月也有月圓日,誰又知道人不會如月一樣輪回呢”?
說話間,那玉壺清酒已被路晼晚飲了四五杯去,她酒量極好,前世便有飲酒的習慣。五三兩日一小酌,五六日一暢飲,一月里總會痛快醉上一場,幾杯下來竟沒有一絲醉意,反越說越添了興,只她這個喝法著實驚著了暮墨卿,因怕她飲不得酒才命人上了果酒,可如今才說了一句,半壺酒就已下肚。
暮墨卿見她高興,試探道:“可否要嘗些別的”?
“將你最烈的酒拿來,這果酒再喝這么十壺怕是也上不了頭”!路晼晚挽了挽袖子,大剌剌地說著竟沒有平日刻意的收斂,著看了一眼暮墨卿一臉詫異又迅速收起方才的豪情,尷尬的低頭手掩嘴咳了咳道:“你這酒極好,喝了令人開心,所以…所以我……”
暮墨卿勾起一抹笑容,抬手止了她解釋,溫和道:“在本督面前無需掩飾,你盡興便好”。
月漸西垂,挑在樹梢,那酒在桌上堆了五六壇子,路晼晚雙頰微微染起胭紅,桃花雙眸迷離沉下,這酒喝的不緊酒意散下身上有了絲絲涼意,暮墨卿見她裹了裹衣襟,關切道:“可是冷了”?
路晼晚身子微顫:“這酒喝著胃里暖和,不知怎的身子卻冷”
“你素來體寒,涼酒下肚許是激了六腑,一會讓人為你備下熱水浸浴一番發(fā)散出去,或許可解”,暮墨卿說著起身將她拉起脫了外衣為她披上說:“這酒喝今日不得了,你若喜歡,來日我再同你暢飲,府上好酒都為你留著”。
“也好”,路晼晚任他環(huán)著,不想他竟攔腰將自己抱起,欲要掙脫,只聽暮墨卿低沉的聲音說:“休要亂動,仔細本督手抖摔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