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第二天,楚白河早早起了床,洗漱完畢急急出了門,他在努力適應著這個城市的節(jié)奏。
趕到公司的時候,已經(jīng)有幾個同事到了。面孔都比較陌生,昨天晚上的飯局里一個都沒見到。幾個人坐在公司前廳的沙發(fā)里,翹著二郎腿在高談闊論。其中一位留著寸頭,看身材應該有1.75米左右的身高,體型偏瘦,整個比例顯得腦袋偏大、眼窩深陷,下巴留著一撮小胡須,手里把玩著一串紫檀手串,神情自得、侃侃而談,似乎在講述他在國外的種種見聞。
另兩位其中一位體型微胖,皮膚黝黑,眼睛常常瞇成一條縫,但嘴角一直掛著敷衍的笑,隨聲附和著小胡子所說的一切見聞。還有一位身材更為瘦小,神色默然、但目光堅毅,此人話不多,斜靠在沙發(fā)扶手上,低著頭玩著手機,偶爾在高談闊論中插一兩句話進去。
看見楚白河進來,小胡子看了他一眼繼續(xù)眉飛色舞的發(fā)表高論,黑胖子微微抬了一下頭,算是給他打了個招呼,楚白河沖幾人點了點頭,就走到歐總辦公室里自己的工位。
把隨身攜帶的挎包放下,到洗手間找來抹布,把桌子、書柜等家具擦拭一遍,垃圾清理出去。由于歐總還沒給分配工作任務,楚白河較為清閑,打掃完畢后百無聊賴的打量起歐總這間辦公室,布置較為簡單,整體色調顯得沉靜幽暗,似乎比較符合大設計師對顏色搭配的一貫格調。辦公室里較為醒目的就是書架上那一排獎杯和獲獎證書,仔細看來,歐總還真是獲得了不少的設計大獎,有國內(nèi)的、國外的,分量最終的當屬那尊“紅點獎”的獎杯了。
不一會,同事們陸續(xù)來上班。還沒進門就聽見嘻嘻哈哈的談笑聲自樓梯間傳來,許凡、江河、白雨桐、赫文杰等幾人都是昨晚一起吃飯的制圖組的同事們。
制圖組有一間獨立的辦公室,中間放著一張巨大的辦公桌,桌上背靠背擺著六臺清一色的蘋果電腦,幾位同事分列兩邊。白雨桐剛到辦公室就打開了電腦里的音樂,辦公室里的氣氛頓時生動起來,氛圍極好。
聽到音樂聲,楚白河過來和幾位打招呼,由于昨晚都見過,雖然今天才是第二次見面,但年輕人之間絲毫沒有陌生感。
“你們幾個怎么同時到了公司?都住的很近嗎?”楚白河問。
“哈哈,我們何止很近!我們幾個全都住一個樓上。”許凡指著幾位同事說。
楚白河疑惑的看著幾個人,說:“這么巧?”
“呵呵,哪能這么巧!我們幾個都是來公司以后,許凡給找的地方,原來大家住的都比較遠,上下班太麻煩了!許凡就住附近的一個韓國村,說樓上還要房子,然后我們就都搬過來了?!焙瘴慕芙忉屨f。
“很近嗎?”楚白河問許凡。
“哈哈,你把那嗎字去了,非常近!走路一刻鐘!”許凡得意地說。
“我去,那早上至少多睡倆小時!”楚白河驚訝的說。
“那是自然,重要的是韓國村好吃的還多!”江河在一邊補充道。
“就你知道吃,你那點工資全讓你吃了,我看你咋堅持到月底,到時候別再問我們借錢了!”眾人取笑江河道。
新的工作在一群人嬉鬧的氣氛中開啟,有這一群人在,楚白河頓時不覺得孤獨了,看眾人臉上綻開的笑容,不自覺的讓人感慨青春的美好。
像昨天一樣,歐總打著電話進了辦公室,看的出來,有比較棘手的事情發(fā)生了。
掛掉電話,歐總直接給楚白河說:“一會你和褚彬去一趟友聯(lián),那里有一批貨出了問題,回來把具體情況給我匯報一下!”
楚白河點點頭,跟著歐總出了辦公室。
褚彬就是剛剛在前廳里聽小胡子吹牛的那個黑胖子。歐總給他簡單交代了幾句,他已經(jīng)完全明白了怎么回事,帶著楚白河快速乘電梯下了樓。
商超位于永定門外大街,從北四環(huán)過去要經(jīng)過機場高速上東三環(huán),雖然只有二十幾公里路程,但對于剛剛體驗過BJ出行之難的楚白河來說,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備。
好在褚彬有車,一臺藍色的標志307。
看見褚彬煞有介事地掏出車鑰匙,解鎖之后沖楚白河一招手:“上車!”那種滿滿的自信溢于言表。在BJ這樣的城市,買車不難,難的是拿到買車資格,多少人月月排隊搖號,等待多年都未必能夠拿到買車資格,有車一族是羨煞旁人。
人與人之間,某種程度上總存在大魚吃小魚的關系。
在張揚不羈的小胡子面前,褚彬扮演的是一個傾聽者和迷弟的角色,而在楚白河面前,褚彬的自信陡然提升,一路上侃侃而談,講述他在BJ的奮斗歷程,而此時的楚白河則變成了一個傾聽者和附和者。
從閑聊中得知,小胡子名叫馮劍,據(jù)說在烏克蘭基輔國立工藝設計大學讀過書,還沒畢業(yè)就覺得教授水平不行,一怒之下退了學,回國立志要做一個改變國內(nèi)設計業(yè)萎靡的先驅者。瘦子叫都克爾,是從小生活在NMG的維吾爾族,畢業(yè)于NMG師范大學。
褚彬談起都克爾滿臉都是敬佩之色,連連說:“那是個厲害人物,BJ幾個比較厲害的公司他都待過,作品牛逼!”
楚白河腦子里掠過都克爾那略帶憂郁的神情,說不出來,但總覺得都克爾整個狀態(tài)比較頹喪,但也不好多問。
不到一個小時,楚白河和褚彬來到了南站出站口的友聯(lián)商超庫房。
商超采購部的工作人員早已經(jīng)等在那里。見褚彬來了,其中一個年紀大概在三十歲左右的瘦高的女人急忙走了過來,說:“褚工,你趕緊來看看,這讓我給公司咋交代?。恳还?000多件,全是這個問題!”
一邊說一邊拉著褚彬往庫房里面走去,楚白河不敢怠慢,緊緊跟在后面。
來到庫房最里面的一排貨架前,只見地上堆放著幾十箱開了封的包裝箱,每個箱子里都是碗碟杯盤之類的餐具。
瘦高女人拿起一個瓷盤,指著底部的花紋給褚彬看,說:“你看褚工,全部是這個問題。我們新logo是你們公司設計的,開會通過的方案是第一版,方案也是你們送到工廠去的,但是成品出來的全是第二版!這件事目前公司領導層還不知道,如果知道了,那就不是賠償問題了,和你們的合作也就到此為止了!”
褚彬心里一激靈,這個版本確實不對,友聯(lián)新logo的設計提案是自己負責的,就連給工廠送稿都是自己親自去的,所以他非常清楚這一點。
可是明明自己送的就是開會通過的版本,怎么會出現(xiàn)這樣的問題呢?
褚彬努力地回憶,拷貝了設計方案的U盤是自己送到工廠的,并親手交到了工廠的設計主管胥東的手里,全程沒有接觸過別人,按道理講是一定不會出錯的!
那么如果出錯,就說明自己送的方案本來就是錯的,但這怎么可能呢?U盤?除非是U盤被人掉包了!
想到這里褚彬大吃一驚!
但表面褚彬還是鎮(zhèn)靜地對瘦高女人說:“杜經(jīng)理,您放心,我把這件事匯報給我們公司領導,一定把這件事調查清楚,給您一個滿意的答復!貴公司領導那請您一定要幫忙解釋一下,咱們兩家公司這么多年的合作都挺愉快的,因為這件事影響兩家合作的前景,我覺得是得不償失的!”
杜經(jīng)理急得團團轉,身為采購部的主管,她深知此事的嚴重性,一面跺著腳一面說:“這可咋辦?這批貨馬上就要上架了!”
褚彬此時也很著急,如果這個問題解決不了,那么公司一旦追究下去,自己在公司的前途未卜不說,在業(yè)界都很難再有出頭之日了。
他知道,此時他最重要的就是先穩(wěn)住杜經(jīng)理,然后再去想解決的辦法,一念至此,他滿臉堆笑的拉著杜經(jīng)理走到偏僻處說:“杜經(jīng)理,我的杜姐,這事一定得請您在領導那周全一下,剩下的事情我來想辦法解決,請您千萬千萬把心放到肚子里!”
看著他那雙閃爍著的寒光的小眼睛,杜經(jīng)理一下子愣住了神,過了好一會才緩緩的說:“我給你一周時間,你妥善處理,過了一周我實在是無能為力了。”
“謝謝,謝謝杜姐,一周之內(nèi)我一定給您一個滿意的結果!”褚彬斬釘截鐵的說。
此時的杜經(jīng)理心中無比的后悔,她恨自己怎么當初就拒絕不了褚彬私底下給的那些禮品和紅包!如果不是這些,她此刻只需要給公司做一個匯報就可以了,只要貨品批次、數(shù)量正確,由設計產(chǎn)生的一切后果本不該她來承擔!
而正是這些誘人的禮品和紅包,牢牢地把她和褚彬拴在了一條船上,黑夜過后是風暴來襲還是旭日東升,她壓根就不敢想象。
褚彬此時也是滿肚子的疑惑,他腦子里有一個身影,但他沒有勇氣往下想。
轉過頭來看見楚白河,心想得把這小子穩(wěn)下來,不能讓他把實情告訴老歐。想到這里褚彬滿臉含笑的說:“兄弟,沒事了。咱哥倆在這周圍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再回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