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剃度

　　南一聞言，心中微動，想起天興酒樓內(nèi)，文一指與他說過的話，朝廷想要插手江湖事，而父親也與他說過，江湖不能讓楚浴鏢局一家獨大，所以，他自己已經(jīng)不是一個人，而是成為朝野之間權(quán)衡的一枚重要棋子，自己自然不能退，再者，南家鏢局的鏢師們?nèi)羰峭侗汲＄S局，以后也不會有好日子過，為了這些下屬，南一覺得自己也該好好地。

　　于是他抬頭看著水月禪師，問道：“叔叔，我可以不剃度么，好不容易有了三千煩惱絲，還不想丟了它?！?p>　　水月低頭看他：“洗髓功須得光頭，你渾身上下筋脈受損，頭頂?shù)慕蠲}也有損傷，冰毒嚴重，每日一定神思不屬，看什么都看不進去吧。你不剃光頭發(fā)，無法從頭頂給你傳功。”

　　南一驚奇道：“叔叔還是個神醫(yī)？”

　　“望聞問切，我當年也在圣醫(yī)門當過學徒的?！彼聡@口氣：“其實你使用的那招雪鑒承天本是由北天山第一代掌門創(chuàng)立的一招——承天景命演化而來。后來北天山第一代掌門下山救世，將劍譜分為承天，景命二套，承天一套送給了天門關(guān)的原山主，三星道觀觀長，一直流傳至今，被你悟去，成為承天一劍，景命一套劍譜，與承天一套劍譜相生相克，被圣醫(yī)門得去，后來被圣醫(yī)門支流醫(yī)門得去，只可惜醫(yī)門將這套劍譜弄丟了，所以你悟出承天一劍，自然被醫(yī)門嫉妒。醫(yī)門向著楚浴鏢局也是這個緣故。你種的冰毒，焉知不是醫(yī)門研制的?！?p>　　南一哦了一聲，“怪不得，我說醫(yī)門為何與我們過不去呢。”

　　水月道：“待會兒便去剃度吧，如今是時不我待了。你爹的病情不知可以支撐多久，當年你爹修煉鐵砂掌最高一重時，你被廢了武功，他心性大損，吐了不少血。你得早早練洗髓功，爭取在你爹撒手人寰前，讓他看到你好好的，也好一路走得安心?！?p>　　南一并不知他爹病情忽然加重，是因為自己的緣故，現(xiàn)在聽到這話，由不得鼻頭一酸，眼淚掉了下來。

　　出了禪房門，凈聞凈妙二人引他去剃度。

　　南一跪坐于禪房之內(nèi)，兩個僧人替他解開發(fā)帶。

　　南一忽然開口：“我其實并不信禪門，不是不信，是我覺得紅塵更有趣。若不是因為有求于禪門，我不會剃度的，那個，我只是剃度，你們別給我受戒?！?p>　　二僧人對視一眼：“知道了。凈聞，凈妙已經(jīng)吩咐過了?！?p>　　“其實，我連度都不想剃?！蹦弦怀脸?。

　　二僧人對視一眼，“凈妙說你需要練洗髓功，需要剃度?！?p>　　南一道：“我好不容易留的一頭長發(fā)。我真舍不得。洗髓功一定要從頭頂開始么，我可以倒立，從腳底開始可不可以？”

　　凈聞凈妙一齊搖頭。

　　南一閉眼，“我怕我會哭出來。不然你們點我的睡穴，讓我睡過去，在我睡夢里剃了它，等我醒了，我就是個光頭了?！?p>　　二僧人猶豫不已，良久才道，“好吧?！?p>　　他二人一齊抬手，并指運勁，正要往南一脖頸下的睡穴點去，便見一抹綠影忽然自門內(nèi)閃出，飛速竄至二人身后，在二人肩頭重重一拍，驚得二人一齊回身去看，只見一個綠裙短褂少女立在二人身后，身邊還有一個白發(fā)蒼蒼老仆。

　　南一忙起身，對著那少女道：“云嬅，你做什么？”

　　只聽公孫云嬅道：“你要剃度？”

　　南一默了默：“是?！?p>　　公孫云嬅轉(zhuǎn)身，背對南一：“何至于此？一定要剃度么？”

　　本不想剃度的南一，被公孫云嬅一逼問，鬼使神差地篤定：“是，我要剃度。”

　　“你做了出家人，就不能娶妻生子了?！?p>　　南一笑笑，裝傻充愣，：“要那玩意兒做什么。我自己都活得艱險異常，更不會有空娶妻生子了，你瞧瞧這江湖什么鬼樣子。我不會讓我的妻子面對這種眾人都顛倒黑白，眾人都有病的江湖?！?p>　　“你·····”公孫云嬅氣急轉(zhuǎn)身：“我，我跟你說不清楚，你，你可不要后悔。你，你有沒有想過，我，我，”公孫云嬅柔腔軟調(diào)：“我堂堂三山六洞女少主，與你一同面對這江湖，難道，不夠么?！?p>　　南一見她已是如此露骨，由不得轉(zhuǎn)頭，一雙烏黑的眼凝視著佛堂上的金佛，自知自己耽誤不得她，于是悠悠道：“我已是武僧堂的人了。我將整個人都給了佛祖。娶妻生子這種事，我是不會想的，縱然江湖一片清明，我也還是一心梵凈宗，我仰慕武僧堂，不是因為江湖污濁，而是因為，我就是喜歡。”

　　“你····”公孫云嬅杏眼汪汪，一時心中說不出什么情緒，只是恨恨：“你當真，一點也不喜歡我么。”

　　“阿彌陀佛”凈聞凈妙一齊低頭。

　　南一搖頭：“喜歡，但是我們是不可能談婚論嫁的，你頂多是我的紅顏知己，我生性愛交五湖四海的朋友，只是交朋友而已，真要談婚論嫁，恐怕還是不行的。”

　　公孫云嬅默了片刻，抬頭看他：“只做朋友，也是可以的?！?p>　　南一不知她竟如此執(zhí)著，也是一時無言以對。

　　二僧看著南一，手中剃刀晃了晃，南一復又跪于蒲團之上。

　　“女善信，請回避。”

　　公孫云嬅把頭一轉(zhuǎn)：“我才不是什么善信呢！”

　　公孫云嬅說著，與老仆一塊兒飛出房門，空中傳來一陣蒼勁之聲：“這位南公子是我們小姐看中的，便是未來姑爺，遲早還會還俗的?！?p>　　凈聞凈妙一齊看著南一。

　　南一無語低頭，“剃度吧?！?p>　　香燭裊裊升煙，二僧對視一眼，自有默契地拉過南一頭發(fā)，手指翻動，剃刀聲響，嘶嘶而來，一片黑色發(fā)絲墜落，這二人是專為人剃發(fā)的剃度僧，手上功夫爐火純青，不一時，便已剃好。

　　到了下午，南一便穿了僧袍，來至水月座前。

　　水月禪師指著座下蒲團，“背對我，盤腿坐下。”

　　南一點頭，盤腿而坐，方將坐好，便感受到背后一陣按壓，原是水月坐于高臺，并指如劍，運起一道劍氣，沉沉打在他背心的寒潭穴上。

　　南一只覺背心大痛，似有火灼燒，又似冰錐，于冰火之間，感覺從寒潭穴開始，往四面八方散發(fā)著刺痛。

　　“人體有百筋千脈，以筋為主，脈為輔。人體呼吸和陰陽，順陰陽，逆于陰陽則大傷，順于陰陽和大盛。故而筋脈分陰陽，氣機分陰陽。醫(yī)門正道理順陰陽，生養(yǎng)人命，邪道悖逆陰陽，殺害人命。寒譚穴聚武者氣機之陰，我以體內(nèi)清寒正氣推入汝寒潭穴，你若覺得痛，甚至火燒，便是寒毒積聚寒潭穴，難以釋放，成為冰淤，久則冰毒順筋脈而下，積聚于百脈千筋，若提內(nèi)力，升氣機，當有冰毒驟然收縮，壓迫筋脈，擾亂內(nèi)力。你可有覺得背心冰火灼燒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