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空白鷺,乍飛下,微痕秋月,曾認(rèn)片帆來去。孤夢到,海上璣宮,玉冷深窗戶。遙指人間,隔江煙火。
檐牙高啄,巍峨燦然,筑起回廊蜿蜒,門扉內(nèi)熏香冉冉,容呈提筆細細滕書,交代完畢遂喚來火凰,將書信交至便負(fù)手佇立于窗前,很多年前的事,記憶都有些模糊了,然手臂上的蓮花印記又清清楚楚的展示了曾經(jīng)的過往。
那朵清蓮本無意為之,然而如今看來,一切皆為天機命數(shù)。
是夜,許是日有所思,便夜有所夢。容呈立于夢境中,看著眼前一幕幕熟悉的鏡像。
三百歲時,容呈曾偷下凡間,不料被幻境夢羅所擒,幻境之內(nèi),高山流水,阡陌交錯,農(nóng)家煙火,儼然一副農(nóng)家煙火氣息的人間,其間一女童笑意滿滿的從一茅屋跑出,嘴里仍碎碎念,“母上說我是她的心肝兒,心肝兒”說到后來,哼起了小調(diào),只見女童差點撞上男童容呈,“你是何人,怎生在村里沒見過你”
容呈精致的五官上帶著稚氣而嚴(yán)肅的想道,看來此女童必是困于許久,方能融入幻境,以幻為生。最終,將會困于幻境,為幻境夢羅所食。
容呈伸手拉住她便一把往外走,女童睜著水靈的雙眸,哆嗦了幾下,“母,母上”說完便撕心裂肺的大吼起來
容呈回頭一把將小小的手掌覆在其唇上,阻止她繼續(xù)叫喊,此村里尚不明了情況,若再起事端,必不利。
“你母上叫我去找她的小心肝,難道不是你?”容呈看著她忙不迭的頷首,遂松開了小手掌。這女娃身上泛著淡淡的仙氣,是何原因讓其沉溺于幻境之中?
容呈望著眼前一道道的阡陌道路,思索片刻便繞開了道路,拐入?yún)擦种g。
“為什么你有路不走,偏要自己尋一條路出來”女童揚起白凈的臉,雙眉凝了起來。
夢里稚嫩的容呈并沒有回答她,而此時的容呈看著夢境,卻輕輕道“因為那些路只能是夢羅想他們走的路,反其道才是真正的該走的路”
容呈負(fù)手漂浮著,看著那小小人兒因容呈沒有理會她,便停下了腳步。
女童摸了摸被枝條刮傷的手臂,有點委屈的說,“我累了”
孩童的你毫無遮掩,為何而后的你,累了倦了卻不再予我說了?
一臉嚴(yán)肅的容呈回眸淡淡的看了其一眼,伸手拉起她的手,“再堅持會”
天空中霎時烏云密布起來,頃刻便下了大雨,鞋子一步步陷入泥濘里,越是險阻,越是證明路沒走錯。走到最后,女童的小腳已經(jīng)完全陷入泥濘中了。容呈只得彎腰背起她,一步步堅定的帶著她繼續(xù)行走著。兩人身上皆是濕漉漉,捏了個訣,身上便開始揮發(fā)水汽,容呈再捏了個結(jié)界,風(fēng)雨無阻的走了起來。
女童漸漸的覺得暖烘起來,不自覺便趴在容呈肩膀上睡了起來。雙手便慢慢從肩膀上松開,容呈只得單手負(fù)著她,另一只抓著她的手已防她摔落。
一路的仙氣屏障,讓容呈也辛苦起來,臉頰上冒出了細細的汗珠。如今的風(fēng)雨早已停止,已切換成風(fēng)雪,風(fēng)雪似帶著靈力擊打著結(jié)界,一聲一聲,沉重的聲音如叩打在心靈上的聲音般。
女童忽然被一聲重重的敲打聲驚醒,一個彈跳差點摔下容呈的后背,仍自帶著一股茫然。女童看著結(jié)界已經(jīng)開始若隱若現(xiàn),側(cè)首看了看容呈的臉色,蒼白得可怕。
“你放我下來吧,我休息夠了”說完不等容呈回答,便掙扎下來了。
在一陣強風(fēng)夾雜著冰雹的來勢中,結(jié)界終于破了,容呈眼前一黑,突出一口鮮血便倒在雪地上。
女童臉色丕變,忙扶起容呈,拍打他都毫無反應(yīng),“你快起來,我不去找母上了,你不要睡了”軟糯的童音中帶著無可掩飾的慌張,落在身上的冰雪儼然已是冰雹,一下下敲打得連骨骼都痛起來,女童不由得在容呈上方撐起身子,為他遮起了這一方小小的天地。終于女童堅持不住了,開始嚎啕大哭,“你快醒醒,我好痛”
然而容呈并未轉(zhuǎn)醒,連睫毛都染上了一層冰霜。
密密的冰雹越下越密集,女童的身子已然為他擋不起這方天地了,容呈的嘴唇亦已然一片紫黑了。
女童哭著為他揮開敲打著他額頭的冰碎,放眼觀察著四處的地形,開始吃力的拖著容呈前進。
女童的指甲早已斷裂了幾個,血跡斑斑點點沾染在容呈的衣裳上。
容呈醒來之時,是在一個小洞穴之中。周身溫暖和煦,先前與夢羅的真身纏斗已花費了不少他的精氣神,后又一路結(jié)界護送終始他堅持不住了。
側(cè)首看了一眼靠著自己的那小小身影,臉上額頭上青青紫紫的,想是被冰雹所打傷,只是不知為何自己的后腦勺也是疼痛不已,他自是不知女童一路拖拉,他后腦勺一直磕磕碰碰的,紅腫疼痛自是正常。
木頭燒灼得噼啪作響,陣陣的沉水香氣更加濃郁起來,容呈臉色肅然起來,推了推身旁的身影。
女童臉色蒼白的睜開了雙眸,眼神在觸及容呈漆黑的雙眸時霎時激動起來,“你醒了”
容呈頷了頷首,隨即沉默了片刻,“你點的是什么?”
女童的目光也隨著他的眸光移至那堆燃燒的柴火中,也沉默了起來,不自覺便摸了摸自己的左臂。
不料容呈一把扯過她的左臂,擼起了她的袖子,一片潔白的皮膚映入眼簾,他的手掌輕輕拂過之后,一片血肉模糊,他握著她的手腕不禁緊緊的捏了起來。
女童瞧著容呈的眼神實在可怕,更加不敢講了。
容呈松開捏著她手腕的手,再展開之時一團柔光自手掌中升起,輕輕將它覆于她手臂之上。
那木頭不是什么尋常之木,本就是這丫頭的真身,挖肉剔骨的痛楚她是怎么忍的?那一陣陣的沉水香氣不是從她體內(nèi)發(fā)出的,而是那堆柴火。
“你叫什么名字?”
“未曾然也,未然”
“看來,你終于承認(rèn),你的母上不在這里了”看著小未然沉默的神態(tài),自欺欺人的過下去是幸亦或是不幸。
“我叫容呈”看著未然沒什么表情的臉龐,便知道她不知他身份,不由輕輕一笑,收回掌光,“這里怕是會留下疤痕了,不過”
抬眸看了一眼未然,隨即咬破手指捏了個訣便化作一朵紅蓮,長在她的左臂上,夢里的容呈蒼白的一笑,未過班頃,便雙眉微皺,伸手捂住了他左臂相同的位置。隨即,蒼白的神色帶著一抹震驚。
一身玄衣的容呈靜靜的看著夢中的自己,然而故事的后來,記得這一切的也就只有自己了。
后來他的侍從尋到他們,從夢羅幻境的外圍打破了幻境,而未然亦未多歡喜,因她本就自愿留下。早在雪地之時,她便已清醒過來,只是當(dāng)初二人為另一人奮不顧身的相救亦被她忘光了。
容呈緩緩的睜開了雙眸,青絲如瀑的散在枕間,床幃上雕刻著精致的青龍,有那么一刻怔忪。坐起著裳后踱步至院外,負(fù)手看著天上那朗朗乾坤,這一路走來,已成定局,而未來,這天希望仍能繁星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