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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醫(yī)問緣

第63章【回村篇2】

行醫(yī)問緣 溯煙上 3857 2020-04-02 10:38:37

  當(dāng)晚,我、阿楚、辛夷、孫仲景四人在定雁城門口向付老辭行。

  付老囑咐我們幾句“保重”、“安全”之語后,遞散碎銅板加起來竟有數(shù)千兩之多:“師父,這也太多了,我們不能要!”

  “這也不是我的錢,是英國公謝你們救治將士的酬金,一人五十金,可省著點用?!睅煾傅溃骸斑@算是從英國公的私庫里拿的,打著仗也沒人拿著大筆的錢到處跑,勉強一點心意。若是天家恩典或會更為豐厚,但你們既決定不想沾染朝堂之事,還是免了事端罷?!?p>  “師父說的有理?!蔽以俅涡卸Y道:“求師父替我們謝過英國公了?!?p>  “放心,等你的醫(yī)館開起來,師父便尋機會去捧場。”

  直到四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里,付老瞥了一眼路邊樹叢的陰影處:“既然舍不得,為何不再挽留她一次?”

  “然兒本就沒有說錯。”顧辰逸從陰影中走出,一襲長衫的他在月光下多了幾分冷清,眉眼間似乎也掛了一層寒霜,只是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四人離開的方向。

  “我與我父親和兄弟,東奔西跑征戰(zhàn)多年,保家衛(wèi)國是軍人職責(zé),萬死不辭;更有朝堂上的明刀暗箭防不勝防,為了顧家,我們也必須扛下來?!?p>  “可即使能護得家人平安,這么多年來母親、姐妹和嫂嫂為我們擔(dān)驚受怕,我們何嘗不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可終究難以彌補。”顧辰逸話及此事,眼中泛起淚光。

  “然兒通透聰慧,又是個不愛拘束的性子,我怎會不知?讓她跟著我,也確實辛苦?!鳖櫝揭蓍]上雙眼,兩行清淚卻還是止不住落下,聲音中透著無限傷感:“是我太過自私,為了私情想讓她留在我身邊?!?p>  “可她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在告訴我,我們沒有可能了?!鳖櫝揭菽樕系男ν腥诵乃椋骸叭粌河兴男闹?,我不能攔著她。”

  付老的臉上掠過些失望的神色,但很快便消失了,他轉(zhuǎn)身離開,留顧辰逸一人站在原地。

  走過顧辰逸身邊時,付老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配點醒酒藥去,來送徒兒前我見葉家后生獨自一人坐在他們之前住的客棧樓下喝酒,這個點也該醉了?!?p>  付司南對自家徒兒的選擇當(dāng)然是沒有二話的,雖然這顧家小子丟了魂一般的模樣看的人心疼,但這種事還是得自己決定的好。

  就是不知道小姑娘會不會后悔,思及此事,付老也嘆了口氣。

  華歷150年八月十一,于鎮(zhèn)北三關(guān)對抗北戎近半年的顧家鎮(zhèn)北軍,奉皇命啟程回京。因戰(zhàn)事方平,朝廷欽差葉子啟自請留守定雁城處理后續(xù)事宜。

  雖比他們早出發(fā)了一個晚上,考慮到大軍的行進速度以及不能在行軍路上當(dāng)障礙物的情況,我們四人還是選了另一條遠路。畢竟去時沒有來時急,加上這條路也不算荒無人煙,因此對于我們而言,除了山路多了點,爬著累了點并沒有什么不好。

  磨磨蹭蹭的走了七八天,當(dāng)意識到我們已經(jīng)走到了熟悉的白龍山,大家心中都涌起了重回家園的激動感。

  回到家后,大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補覺。孫仲景的家并不在雙奇鎮(zhèn),恰好辛夷的藥鋪內(nèi)有一間臥房,他便暫時借住在那。

  我這一睡就睡了三天三夜。直到第四天起床找吃的時,我整個人還處于一種神游天外的狀態(tài)。

  去見了村長、祥嫂和陳武師夫婦后,我開始考慮從定雁城帶回的“酬金”分配問題。

  我拿到的錢是五十兩金,路上花去了一兩,余四十九兩。華國錢莊的兌換比例是一兩金等于十兩銀,一兩銀等于一貫銅錢,也就是一千文。

  我的房屋和院子終于有了錢翻新,鄉(xiāng)村的房屋改造并不貴,我將土坯房稻草屋頂換成了磚房瓦片屋頂,又分出了廚房、臥室、客廳,還加了一層專門供我制藥材的閣樓。

  房中的家具不少已經(jīng)年久失修,稍微一碰就會發(fā)出“吱嘎吱嘎”的噪音,湊近了還能聞到木頭發(fā)霉的味道。我最終狠心下了番血本,請了竹匠師傅來用屋后的竹子做了新的桌椅板凳和床鋪,將舊的全劈成了柴火,又依著師傅教導(dǎo)做了些竹制的小器具,這下家中算是煥然一新了。

  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此話用在這里倒也應(yīng)景。

  為了折騰個房屋,里里外外前前后后花了三十兩銀子。白日里雇來的師傅蓋房做家具,我趁機將藥圃好好修整了一遍,又到鎮(zhèn)上多買了些雞鴨鵝崽,與制好的補氣養(yǎng)血的藥一起送到了陳武師家。

  家中為了裝修烏煙瘴氣的,這幾日我也就在陳武師家住下了,晚上和阿楚一道躲在被窩里看話本子,充實而愉快。

  陳武師家用阿楚帶回的錢擴大了院子,又為家里的耕牛做了新牛棚,還開了個小牧場。他們夫婦見我和阿楚平安歸來俱是喜不自勝,一口答應(yīng)了為我寄養(yǎng)的雞增加同伴的請求,還在牧場里為我養(yǎng)了兩只羊羔。每次去看它們時,望著縮在懷里的小雪團,都有種心快融化了的幸福感。

  新屋落成,家具歸位后,我頭一個就請了村長來家中坐坐。

  村長撫著花白胡須笑得開懷:“好!好!這屋子夠好看的,我們小七如今也出息了?!?p>  我將熱茶殷勤捧上:“村長,您別這么說,沒有鄉(xiāng)親們十幾年不嫌棄的幫襯著,我也沒有今天?!?p>  “哈哈哈,你別往我們這些老家伙臉上貼金嘍?!贝彘L喝了口茶便把玩起手中的竹杯來:“不過,小七啊,有兩件事我得與你說說,你可別嫌我老頭子多嘴。”

  “怎么會呢?!蔽倚Φ溃骸澳险堈f。”

  “第一呢,你爹雖沒找到尸首只立了個衣冠冢,可終究算是個身后所在,以前你年紀(jì)小又日子難過,一直也未去看過他。但如今你已大了,又有了些積蓄,也該找個日子將你爹的墳頭整一整了?!?p>  原主的父親嗎……來到這個世界后,接收到的有關(guān)這個人的信息只有他在十幾年前便因為打獵失蹤身亡,對他的印象實在淡薄。

  當(dāng)然,也不知這原主是多么不通人情世故,自己父親沒了竟從未上過墳。而我既然穿越是借了她的身,這個“爹”還是得管管的。

  我笑道:“是我疏忽了,謝謝村長提醒?!?p>  “好,不過也不必急急忙忙的,等我替你找個宜動土的日子,出錢雇兩個人來便好?!贝彘L道:“這另一件事就緊一些了,當(dāng)年你一家搬來的時候也不曾行過喬遷禮,如今你這家里里外外翻了新,總得請大家來賀一賀討個彩頭。”

  “我正想這事呢,只是我年輕不曉事,也不懂規(guī)矩,貿(mào)然去請長輩們唯恐怠慢了?!?p>  “咱們鄉(xiāng)下人家,哪有那么多規(guī)矩?!贝彘L爽朗一笑道:“我已讓祥嫂和陳武師家的幫你縫了新的床單被褥,你就在這院里擺兩桌席面,再多備些瓜子、花生和糖塊,客人嘛有我這老頭子幫你去請!”

  我喜出望外,連連謝過村長。

  操辦酒席這種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開始想的挺簡單,一動手準(zhǔn)備,繁瑣的雜事和細節(jié)就開始攪的人頭昏腦脹,于我實在是比當(dāng)年學(xué)醫(yī)時記穴位草藥還要困難些。

  開席當(dāng)天,雞叫頭遍我就起了床,先清掃了屋里屋外,又在院里擺開吃酒席的桌椅來。

  正打了清水要將桌椅板凳都抹過一遍,阿楚就帶著做菜的廚子上門來了。

  “呼,這是做菜的王師傅?!卑⒊亮瞬令~頭的汗:“冰然,你還有什么要幫忙的嗎?”

  “暫時不用了罷,桌椅還有招待客人的零嘴我都擺好了?!?p>  “既是別的都好了,丫頭你準(zhǔn)備迎客人上門吧?!蓖鯉煾凳莻€大嗓門的胖子,使喚起自家學(xué)徒來聲若洪鐘:“阿信!快去將碗筷盤子都洗干凈擺出來,別到時候誤了上菜!”

  “這么多碗筷,小兄弟一個人怕是忙不過來,我們也幫個忙吧。”我見那叫阿信的學(xué)徒手上的盤子都快高過他的頭了,忍不住替他緊張。

  “不用?!卑⑿蓬^也沒抬地徑直離開了,語氣硬梆梆的。

  “這小子!八竿子打不出一個響來。”王師傅對自家徒弟的態(tài)度很是不滿:“來了十多天了,一天說不了三句話,對著客人還老是一副欠了錢的樣,要不是還有些傻力氣,我早打發(fā)他走了?!?p>  “小兄弟就是性子內(nèi)向了些,這樣話少瞧著也是個省心的?!蔽倚χo王師傅遞過紅包去:“一點意思,也沒幾個錢,師傅拿著打酒喝?!?p>  王師傅接過掂了掂,露出滿意的笑容來,客套了幾句便將紅包收在了懷里。

  替我去給學(xué)徒阿信送紅包的阿楚神色尷尬的走過來,向我耳語道:“冰然,那個叫阿信的學(xué)徒確實性子有些悶?zāi)?,我蹲在他身邊說了半天,他就只回了一句話?!?p>  “什么?”

  “不用了?!卑⒊W(xué)出一個冷若冰霜的表情來,又懊惱道:“而且,這王師傅不是和我爹認識,所以是我去請的嘛,當(dāng)時我就見到他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p>  “我總感覺,他好像對我有些意見,像是我得罪了他似的?!?p>  “不至于吧,你之前見過他嗎?”我道:“可能只是這人性子冷漠不愛搭理人吧,你別多心了。”

  這一小插曲很快被我們拋在了腦后。賓客們陸陸續(xù)續(xù)到來賀喜,我忙著招待客人和記錄禮金,不知不覺就到了開席時間。

  我將村長扶上了主位,又請了眾人入座。村長會意,待鄉(xiāng)親全部坐定后便舉起了酒杯:“今日是沈冰然家新屋落成之日,辭舊迎新,大吉大利!”

  客人們皆祝酒相賀,村長笑道:“小七是咱們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看著長大的,如今有了出息也是咱們陳家村的榮光,下面讓小七給各位說幾句?!?p>  我斟了三杯酒,先向滿座賓客行了禮,又道:“冰然承蒙各位鄉(xiāng)親不棄,多年關(guān)照,銘感五內(nèi)。今日新屋落成,特此備下兩桌薄酒,聊謝鄉(xiāng)親們光臨寒舍以賀,還請諸位笑納?!?p>  坐在席間的辛夷和孫仲景帶頭鼓起掌來,一時間氣氛也高漲起來。村長撫須一笑:“好了,將吉物撒了便開席罷!”

  雙奇鎮(zhèn)一帶的規(guī)矩,但逢新屋落成或喬遷,必要讓人爬上屋頂去,向下拋撒銅錢、糖塊、桂圓或長生果等物,稱之為“吉物”,數(shù)量多少視主人家中的情況而定,但總歸都是要有的。

  撒吉物的活通常都是由家中的男主人承擔(dān),若是大戶人家則會有下人代勞。而我家既沒有下人也沒有男主人,阿楚便自告奮勇的站了出來:“我來,我從小練武,登高爬低習(xí)慣了的!”

  阿楚的身手和我家的情況眾人都是知道的,加上村長擬訂客人名單時考慮到我畢竟是個未出閣的,在場的青壯年男人只有孫仲景、村長之子二虎和跟王師傅一道來的學(xué)徒阿信三人。因而村長并未多想便將裝吉物的木托盤交給阿楚:“楚丫頭,爬房頂?shù)臅r候留神??!”

  “好嘞,謝謝村長!”阿楚笑嘻嘻地接過,拐到房子后頭,借著梯子飛速上了屋頂。

  阿楚今兒穿的是她素日最愛的那件棗紅色衫子并馬鞭草色的長裙,黑如鴉羽的發(fā)被同是棗紅色的發(fā)帶高高束起。此時的她立在屋頂上亭亭玉立,裙裾翻飛,墨發(fā)輕飏,盈盈笑臉在陽光下更添明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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