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池將冰箱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掃蕩一遍,好不容易掏出幾個雞蛋和一個西紅柿。
“這不是還有,你就做個西紅柿雞蛋面吧。等晚上不熱了我們再出去采購食材?!?p> 夏小小嘟嘴接過,心里幾萬匹不樂意正在策馬奔騰。
她以及這幾個雞蛋就這么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都沒問過她的意見好嗎?
“那你干什么?”
夏小小幽怨地追問,撲閃著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試圖將心底失衡的天秤掰正。
杜池抬步往廚房外走,只留給夏小小一個倔強孤傲的后腦勺:“等著吃?!?p> 磨刀霍霍向杜池,說的便是夏小小此刻的心里動態(tài)。
她咬牙切齒地望著某個把自己視作丫鬟一般的存在,恨不得直接上去給他一刀。
可惜她向來是有賊心沒賊膽。
思及此夏小小又是一陣長吁短嘆,暗自感慨生活不易,小小嘆氣。
杜池翹著二郎腿一邊看電視一邊咬著吸管,時不時探頭往廚房瞄一眼,監(jiān)督夏小小有沒有偷懶。
夏小小熟練地打蛋、煮面、炒西紅柿,不一會兒便做好了兩碗面。
“怎么樣?好吃嗎?”她期待地望著杜池,眼睛睜得大大的,里面波光流轉(zhuǎn),異彩紛呈。
杜池拿著筷子,端詳著眼前的面。賣相還可以,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他挑了一箸在碗中順時針旋轉(zhuǎn)幾圈,將面掛在穩(wěn)穩(wěn)當當掛在筷子上,然后張大嘴巴塞了進去。
夏小小望著這熟悉的動作,忽覺一陣恍惚,有人也是這么吃面的。那人吃什么都很香。
他說:“這樣吃才能吃出面的精髓,你們那樣秀氣根本品嘗不到面本身的味道?!?p> 那人已經(jīng)好久不見,此刻的他又在做什么呢?是在和妹妹斗嘴,還是跟爸爸在外面踢球?
畢竟他從不畏懼陽光風雨,他似乎什么都不怕。
亦或是和他們一樣正在餐桌上吃飯?吃的又是什么呢?也是面嗎?
“想什么呢?”杜池見她不動筷子,只是盯著面發(fā)呆,奇怪地在她眼前晃了晃。
“我只是想到譚林了,他也是這樣吃面的。好吃嗎?”
杜池微微一愣,沒想到她突然提及這個話題。他低頭默默挑面,緩緩道:“一般,勉強可以下肚。”
夏小小哼了一聲,不想搭理他。他一個什么都沒干的人也好意思在這里挑三揀四。
“那你別吃,免得委屈了你的胃?!?p> 杜池急忙捂住自己的碗,緊張地看向夏小小,語氣稍顯局促:“我的胃沒那么講究。”
說完飛快地扒著碗里的面,準備速戰(zhàn)速決。
夏小小望著他口是心非的模樣,扯了扯嘴角,也沒揭穿他。
低頭認真吃面,卻聽他忽然幽幽地道:“你和他們有好好告別嗎?”
他們顯然指的是譚家兄妹。夏小小垂下眼簾,緩緩搖頭。
如果說她短暫的人生里有什么遺憾,那一定非此事莫屬。
她仍記得那個云蒸霞蔚的下午,她懷著決絕的心情奔赴那道門,拍到手都紅腫,卻沒有等來一絲回響。
大概有些事情就是這般陰差陽錯,他留給她最后的一面是生氣離去的模樣,她留給他的卻是一個善意的謊言。
不管哪一個似乎都不是一個值得追憶的片段。
“原來我們竟然殊途同歸。”杜池喃喃道,“不知道他們過得怎么樣?”
夏小小撥弄著碗里的西紅柿,神情淡淡的,眉眼低垂。
“他們那樣的人不論怎樣都會過得很好吧。”
杜池難得沒和她唱反調(diào),輕點一下頭表示認同,隨即沒再說話。
腦中反復閃現(xiàn)譚林那張沒心沒肺的笑臉以及那雙永遠無畏的眸子。
就像夏日的葵花,義無反顧,溫暖如初,堅定執(zhí)著,從不曾動搖心底那不可明說的信念。
那雙眸子似炙熱的火焰,融化著每一個靠近的人內(nèi)心深處的寒冰。
他真誠炙熱,曾帶領(lǐng)著他走過那么多日日夜夜,度過那多無憂無慮的時光。
他的世界里從來沒有黑暗,沒有陰影,格外明媚。叫人光是和他待在一起就會被潛移默化地照亮。
而他只能躲在某個黑暗的角落不敢輕易暴露自己,生怕被人看見,生怕被人注意。
不敢邁出去,更不敢讓誰靠近。他躲在自己的軀殼里,不出去也不允許別人進來。
譚林是一個例外。他成為很多人的例外,成為每一個孤寂靈魂的擺渡人。
夏小小如此,他亦如此。
有些人生而無畏、閃閃發(fā)光,注定被人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