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愛很短暫遺忘長
1624年2月10日下午4時左右,那場讓人畏懼的地震就挑在揚州、南京等地發(fā)生,城墻城鋪多處倒卸,城民傷亡不少,接連的姑蘇城自然被連帶波及。姑蘇城像被絆了一跤的儒生,頓感生疼,但他立即站起來,拍了拍灰,又蹌步迎著陽光走去。
董逸辰和陳慕雪遭此經(jīng)歷,對這來之不易的孩兒,自然十分珍愛,恩愛的兩口子,給他們的愛情結(jié)晶取了名字—董白,這也算得上陳慕雪敬仰詩仙李白的緣故。
董白在和睦雙親的悉心養(yǎng)育下漸漸成長,出落得模樣俊秀,常常一身上粉下綠齊腰襦裙,油黑的發(fā)絲梳成雙丫髻,額上垂著薄短的劉海,白嫩的臉上一雙水靈的眼睛分外嬌俏,小鼻子小嘴,兩靨巧笑時,銀鈴般的笑聲讓董府的每個人心生歡喜。
陳慕雪自小離娘,由父親養(yǎng)大,父親是秀才,可惜到老都沒有中舉,只能在老家嘉興海鹽縣澉浦鎮(zhèn)的一所師塾教書養(yǎng)家,日子過得頗為清貧,父親把他的愛和學問傾其所有的教給了白慕雪,等到父親把他許配給董逸辰后,很快便撒手人寰了。陳慕雪恩念父親,把父親對她的一切關愛延續(xù)給董白,董白除了纏足時有些扭鬧不依母親外,平日詩文熟讀,琴棋兩至,《閨閣女四書集注》、針線女紅等也漸學不輟,知書達禮,白慕雪甚覺安慰。
“娘,疼…..疼……”
“孩兒,吃的苦中苦,方為人上人?!?p> 每當纏足時,董白嬌嬌滴滴的告苦,做娘的怎會不心疼,自打董白6歲起腳初成型,陳慕雪便讓董白拜了小腳娘,之后纏足,從纏緊、纏尖到裹瘦、裹彎,操心了多少個幾無中斷的日子。機靈活潑的董白,好幾次偷偷剪開纏好的裹布,陳慕雪又氣又急,面對哭喊閃躲不肯纏裹的董白,只好讓幾名婢女同時抓緊穩(wěn)住她,狠下心重新裹了一個比前次還緊的足包,還得苦口婆心的教導她,一雙尖端微翹,腳身肥的三寸金蓮,是嫁入好人家的基本條件,要是能纏到“瘦、小、尖、彎、香、軟、正”,那就完美了。
陳慕雪是爹爹拉扯大的,雖然詩文經(jīng)書一樣不落,但是沒娘在身邊照顧,等到懂事時,腳已經(jīng)長長,再裹也只能算“鐵蓮”,條件這般,與達官貴人家何來緣份,好在董家算一富商,當時商人地位漸漸提升,陳慕雪嫁來也不算命苦,但是面對自己女兒的未來,她希望她能過上比自己好的生活。
雖然裹著腳,腳內(nèi)熱辣難受,夜不能寐;解開裹布、撕開緊粘腳皮的裹布讓皮膚異常難受,坐臥難安。但董白聽懂娘的教誨,不敢傲扭,終究向娘妥協(xié)。
董逸辰寵女兒也不輸陳慕雪,雖然繡莊生意繁忙,董逸辰仍舊會注重女兒詩畫的培養(yǎng),再說繡莊就是一個天然的詩畫天地,而東廂繡娘們常常在進行刺繡制作,董白耳濡目染地學習著這美好的一切。
姑蘇臨近京杭運河,河道交通發(fā)達,還有水路通達海岸,全國南北及海外貿(mào)易繁榮無比,絲綢、酒肉、蔬果、煙草、瓷器、家私,歐洲的西洋鐘、美洲的煙草像繁星一般閃爍在姑蘇城的交通脈道里,而繡莊的繡畫作品也通過此脈道風靡各地不衰,所以繡娘們手頭上活計總是不斷。
刺繡是一種精美的藝術,圖案工整絹秀,色彩清新高雅,針法豐富,雅艷相宜,繡工精巧細膩絕倫。刺繡也是一種靜美的純手工活,董白常常靜靜地看著繡娘們繡畫,有些繡娘坐在三角凳上,三四成群地圍著一副大大的繃架,手里拿著針線,對著繃框里繃緊的同一張絲質(zhì)(綾、羅、綢、緞)底布,或按所繡內(nèi)容,或按底布位置,分開有序地繡畫著,有的手里拿個畫作和繡畫進行模對;有的把繃框架在兩桌之間,繡娘圍著繡布一手布上一手布下穿針引線地繡著。她們用不同的針法,例如直繡、盤針、套針、擻和針、搶針、平針、散錯針、編繡、施針、輔助針、變體繡,繡出不同的線條,繡出的珍禽異獸,栩栩如生;繡出的花卉,盡態(tài)盡妍;繡出的人像和風景,極具特色,好的作品需要好幾位繡娘一起合作多時才能問世,董白不時也會向繡娘學習繡法。
董白12歲時,董逸辰應歸隱田園的城北王侍郎之邀,到拙政園參觀,期時王侍郎到董家繡莊進購過幾副刺繡佳作,作新居布置之用,王侍郎喜繪山水,跟董逸辰聊的投契,便邀董一家至新居參觀。
董白平日深閨不出,現(xiàn)在爹爹獲此優(yōu)待,能帶其參觀明聞姑蘇的拙政園,心里很是歡心雀躍著。拙政園依山傍水而建的堂、樓、亭、軒等共有三十多景,秫香樓、芙蓉榭、泛紅軒、蘭雪堂、漱石亭、桃花渡、竹香廊、嘯月臺、紫藤塢、放眼亭,詩意盎然的落在園里,花圃、竹叢、果園、桃林稀疏錯落的夾著其中;園中山石奇峰,棧道曲沿散布,讓人如墜仙境。董白去的時候正逢初秋,雖看不到如火山茶、如雪玉蘭、杏花盛開,也看不到風姿綽約的夏日之荷,但廣池里風吹疊疊的一片片深墨荷葉,還有如錦帳重疊木芙蓉,把拙政園打扮得尤其靈美,董白隨著爹娘被主人迎著拾覽著這些藏露掩映、似真如幻、嘆為觀止的庭院景物,心里悸動不已,對這美好久久依戀。
但好景不長,董白到了13歲,滋潤的日子就變味了,這年夏天,酷熱難耐,董逸辰初感喉嚨疼痛、感冒發(fā)燒,繼感惡寒、腹痛、頻頻下瀉,吃了幾劑藥都不見好轉(zhuǎn),反而多次瀉下赤白膿血,不久神昏厥脫,請來名醫(yī)都無力回天,還沒到準備制作壽衣的年紀,就這樣撒手人寰了。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陳慕雪和董白遂不及防,她們哭得昏天搶地,直等茶房安排來杠房、棚鋪、賃貨鋪、扎彩作、酒席處等人,為董家備好治喪用具、料理完一切喪事,可是直至下葬之后,她們都不愿相信董逸辰已經(jīng)離去的事實。
董逸辰作為姑蘇富商,雖然舉行了厚葬重殮的葬禮,客戶及鄉(xiāng)友眾多,但其父母早亡,除了幾個家奴,親戚也沒有,現(xiàn)在只剩下孤苦伶仃的妻女了。
斯人已逝,活著的人還得面對生活。繡莊還在經(jīng)營著,應承買家的商品還得發(fā)貨,繡娘的工錢還得發(fā)放,一家的家奴還得發(fā)糧銀……而莊內(nèi)再也看不到董逸辰迎送客人的談笑聲、看不到他指導繡娘運針繡畫的場景,諾大的院屋里再無昔日相守生活的蹤跡,就連漫漫長夜里,枕邊人的音容笑貌都幻為無盡的虛空。看著董逸辰生前寫過的詩畫、用的毛筆、茶杯,坐過得椅凳,睹物思人更感傷悲切,這種種的一切都折磨著陳慕雪,使她無力生活。
為了振作下去,她想帶著董白逃離傷心地,回避所有,去過個無紛無擾的生活。于是她把繡莊的生意命家奴繼續(xù)操辦,接著花了一筆錢,在外城河邊的山塘河岸,筑下了一棟清幽之室。董白至此就和娘住到這個與世相隔的地方,開始恬靜的生活。
二無緣鄉(xiāng)試急返歸
董其昌離開冒家后,冒襄寫了詩:“天放數(shù)椽文敏筆,惟公許我謫仙才”記下了當日詩集作序的樂事,寄給了董其昌,冒襄瞻仰董其昌的文筆,想其收自己為徒。董其昌愛才惜才爽快答允,還贈寄回很多手跡,并指導冒襄多習學前賢書法,冒襄刻苦好學,很快就成了董其昌的得意門生。
冒襄并非是長孫,他之上還有一個姐姐一個哥哥,但其兄早夭,作為獨存的男丁,深得爺爺冒夢齡的珍視和寵愛,兩歲起就一直跟著爺爺,爺爺在哪就任,他就在哪學習生活,他先在江西會昌,十歲在四川酆都,后又到云南省寧州(云南華寧)。爺爺在寧州當知州(州長),出了名的直耿嚴苛,對待孫子的學習也是一絲不茍。冒襄呢,長期隨官,苦讀詩書、壯游各地,自然才學過人,被眾人稱贊“兩歲涉四方,十二稱文章,束發(fā)侈結(jié)交,鴻巨竟譽揚”。
冒襄現(xiàn)在回到如皋家中,除了師從董其昌外,還和父親一起跟著私塾老師的指導,學習科舉應試題目。
這個從隋朝大業(yè)元年(605年)開始實行的、設立各種科目公開考試、采用分科取試、選拔官吏的制度,便是科舉。隋后大多朝代,通過科舉錄取當官的并不多,直到明代帝王對科舉高度重視,從明朝洪武三年(1370)年起實行擴招,到明洪武十七年(1384)規(guī)定每三年秋季八月舉行一次,這些舉措大大提高了文人通過科舉當官的機會。
考試分為縣試、府試、院試(含科試)、鄉(xiāng)試、會試、殿試等層層遞進的階段,前三種由地方自行考核,鄉(xiāng)試由南(留都南京)、北直隸(京城)和各布政使司考核。鄉(xiāng)試開始才算正式的科舉選拔。
冒襄16歲應如皋縣、府、院試皆中,成為一名秀才, 17歲就能以科試第一名的好成績,和同是科舉生員的父親冒起宗一同到省城南京,參加晉級的鄉(xiāng)試。
踏進天啟7年(1627年)八月,冒起宗和冒襄父子,打點好行裝,帶著一行仆人到南京貢院參加科舉考試,他們打算從通揚運河西行至揚州,再到南京。
船走走停停行了兩天天,冒襄父子一行來到海安縣,看到大大小小運載鹽、茶葉、絲綢的船,穿行在和通揚運河相交的栟(bēn)茶運河上,栟茶運河是一條歷史悠久的運鹽河,當?shù)貣薏枞艘院K篼},產(chǎn)量頗豐,產(chǎn)好的食鹽通過此河運往泰州、揚州,直達京杭大運河,再運往各地。栟茶運河瀕江臨海,東行直達黃海,港口貿(mào)易亦十分豐富,所以貨船熙熙攘攘來回穿梭,冒襄父子的船一時半會不好穿行,索性泊岸休息。
冒襄這會正和父親在船艙內(nèi)品茶習書,卻隱隱聽到遠處傳來喊聲,“老爺……老爺……”,喊聲近了,仆人來艙向冒起宗報告,說家里冒安有急事趕來。冒安是冒夢齡的貼身仆人,冒起宗一聽,立刻放下了書,冒襄也跟著父親,急忙出到艙外等著另一家仆小船的駛進。
“老爺”,冒安示意船夫沿著冒家大船??浚蔬M了船后,忙向走來的冒起宗作了揖。
“老爺,請聽我說,大老爺昨天上午在書房注書還好好的,臨中午喊老爺吃飯,他應了聲好后,身體一站直就開始搖晃,眼看就要暈倒過去,嚇得我趕忙扶著他,我喊來人一起扶著大老爺回房,也喊了大夫,老夫人也嚇著了,等不及大夫,吩咐我趕上老爺告知一聲?!?p> 冒起宗惴惴不安,眉毛皺著在船上來回踱步,沒一會就喊船夫掉頭,冒襄這時走到船艙外,聽到的冒安說的話,心頭更是一緊,但聽到父親的決定,他連忙制止了船夫。
冒襄聽到對自己疼愛有加的爺爺出事,何嘗不想飛奔回去。但現(xiàn)在掉頭回去,就不一定能趕上八月九日的初場試了,父親已經(jīng)考了5次鄉(xiāng)試,現(xiàn)在已經(jīng)38歲,錯過這次思情精力都不如前,況且這三年請來江西有名的私塾老師羅憲岳指導,應試準備充足,萬一錯過考試,實屬可惜。
“爹,爺爺平時身強體健,應該不會有大問題,孩兒自當趕回家中,父親斷不能耽擱科考?!?p> “老爺,老夫人也是擔心,所以急的要小的來報,說不定這會大夫已診斷好,少爺說得對,老爺可不能耽擱,要不我送少爺回去,再趕上會老爺好吧?”冒安見老爺仍在憂慮,順著冒襄的話說道。
“不過……”
“有孩兒在,爹請放心!”
冒起宗很為難,父親多年在外為官,不能近伺,如果有什么三長兩短,何孝而言,但是自己這次錯過應考,更對不起父親的栽培和厚望。現(xiàn)在也只好讓襄兒先回去看望再說。
“那……好吧,那襄兒先行回去,如果你爺爺無恙,我們到南京再會?!?p> 就這樣,父子各乘坐一船,在繁忙的栟茶運河口離向駛別。
冒襄趕回家時,冒夢齡依舊安睡在床上。
“冒老爺幸好沒摔倒在地,不然后果不堪設想。冒老爺年事漸高,血脈運行不暢,如果性情嚴燥,氣血就容易驟升,誘發(fā)中風暈眩,現(xiàn)在乃中風前兆,暈眩間發(fā),需多休息安養(yǎng)?!?p> 冒襄憐憫看著熟睡的爺爺,心里響起了大夫說過的話。爺爺總是嚴于律己,對事追求完美,對自己的學業(yè)也管得很嚴,但是冒襄知道爺爺是對自己好,不曾埋怨,現(xiàn)在只想爺爺能放松些、體恤下身體,他坐在床邊、摸著爺爺?shù)氖峙懔撕镁茫钡皆缫逊判牡哪棠虂泶叽?,冒襄才先行回房去?p> 爺爺是第二天晌午才醒來的,雖說腦袋仍有些暈沉、四肢乏困不便走動,但意識已清晰如舊,知道襄兒回來后又開始厲聲斥說奶奶干擾兒孫趕考。冒襄怕爺爺氣血又升,請奶奶回避后,又獨自安撫了爺爺許久,等到爺爺睡穩(wěn)、安慰完奶奶,家中一切都穩(wěn)妥后,時間就到了八月初六了,冒襄想著自己現(xiàn)在出門也趕不及去報到,再說自己還很年輕還有大把機會,就吩咐冒安自行趕去父親那說明情況,要父親安心考好。
鄉(xiāng)試共考三場(初九、十二、十五日),每隔三天舉行一場,每場考一天??忌鷤兲崆耙惶炝璩咳雸觯杳鏖_考,對號入座。
冒起宗等凌晨禮炮響過,早已拿好號牌入號舍休息,等待黎明時分發(fā)題,進行第二場的鄉(xiāng)試。冒安趕到南京貢院時,正好冒起宗已入了號舍,眼下只能等到十二日考試結(jié)束,他才能見上老爺,冒安只好到老爺下塌的桃葉渡河房,向老爺貼身仆人蔡孟昭告知。
冒起宗等到初八入闈后都不見襄兒,只好在忐忑中結(jié)束了第一場試,所幸第一場試題是作《四書》文章一篇、五言八韻“試帖詩”一首、寫《五經(jīng)》文各一篇,這些均是平日熟記,不太費神;等到初九拿到第二場號牌還沒見襄兒,回到桃葉渡房休息,一行仆人也沒有任何消息,是爹病的原因還是襄兒路上耽擱的原因,凡此重重設想都讓冒起宗不安,他只好在焦慮中又開始第二場考試,卷題發(fā)了下來:“論”一道,三百字以上;“判語”五條:詔、誥、表、內(nèi)科任選一道。他思緒一片纏繞,竟然無從下筆,索性放筆機械地磨著墨。
一萬多人參加第一場鄉(xiāng)試,到第二場時還有八千多人。同等間隔的號舍一個連著一個,密密麻麻又規(guī)整的“碼放”在貢院里。那么多的考生們,作題休息吃飯都分別全在這個不到兩個平方米的號舍中,號舍有兩塊木板,白天取一塊扦插到兩邊高墻,便為桌案,可寫文作字;到了晚上木板歸回原處和另一木板拼合,可作臥席。
這會離冒起宗號舍不遠處,一考生或許因為空間狹仄沒休息好,作題沒多久便喊頭暈胸阻,兩位巡綽搜檢官只好扶其到場外。
這是位上了年紀的了考生,約莫70多歲,他頭戴紅方巾帽子,身穿長套,腳蹬靴子,神色暗沉,和帽子下白花花的頭發(fā)一襯,越顯干瞿老態(tài),他閉目呻吟著被監(jiān)官扶著,在冒起宗面前走過。冒起宗看著這幕有些心酸,神思忽被觸動,竟聚精會神答題起來。
冒起宗是順利收到了第三場的號牌后,被前來接他的仆人蔡孟昭口中,得知家中老爹及襄兒沒來應考的事情。爹身體尚好的消息雖使他緊張不安的心得到緩和,但連累襄兒錯過應考,不免內(nèi)疚一番,連日來考試的壓力和在號舍的休息不佳著了涼,等到第三場考試的時候,冒起宗已經(jīng)感冒不適了。
這最后一場考經(jīng)、史、時務策五道,冒起宗這下腦袋昏沉、喉嚨焦干、四肢困倦,眼睛灰蒙,看不清試卷的題格,不知道在哪下筆。
好在心里的大石落下了,思想輕松悠然,冒起宗長吁了一口氣,開始執(zhí)筆落紙后,就好像神靈庇佑著,沒等三支蠟燭燃盡,竟洋洋灑灑寫完了各篇。
三入閣無望得杖刑
當錢謙益在家中過著不惑之年的日子時,朝廷里的黨爭并沒有停歇,最突出的仍屬“東林黨”和“閹黨”之爭。
東林先鋒楊漣離開常熟后入朝當官,在“移宮”案中,楊漣因正宮闈、安定朝局,升遷至左副都御史。天啟五年(1625年),他因彈劾魏忠賢二十四大罪,被誣陷受賄二萬兩,歷經(jīng)拷打,慘死獄中。閹黨還對其他東林黨人實行血腥鎮(zhèn)壓,接著左光斗、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顧大章等東林朝臣殉難。黨爭持續(xù)到了1627年,事情才有了變化。
天啟七年(公元1627年)八月,當秀才們在貢院科考的時候,年僅23歲的明熹宗(朱由校)駕崩了,他的弟弟信王朱由檢繼位,年號“崇禎“,崇禎帝繼位后大力鏟除閹黨,治魏忠賢十大罪,命人逮捕其按法懲辦,魏忠賢最后自縊而亡,之后其余閹黨分子被肅清,同時楊漣獲平反。崇禎帝念楊漣忠國,追贈其為太子太保、兵部尚書,謚號“忠烈“。
崇禎帝接過的大明王朝如今已是吏治腐敗、經(jīng)濟蕭條、國庫空虛、國內(nèi)狼煙四起、邊境狼煙四起的局面。
國內(nèi)狼煙四起-當時全國性饑荒連年,“與其坐而饑死,何不盜(即起義)而死?!暗霓r(nóng)民起義風起云涌,曾以販馬為業(yè),善騎射,膂力過人的高迎祥自稱闖王,率眾起事,四處活動。
邊境狼煙四起-曾向明朝朝貢的女真各族部被努爾哈赤統(tǒng)一后,于1616年自建“大金”國,1618年,他在盛京“告天”誓師,宣讀了與明朝結(jié)有的七大恨的討明檄文,同時率步騎2萬向明朝發(fā)起進攻,奪取明遼西重鎮(zhèn)廣寧(今遼寧北鎮(zhèn)市),緊接著連陷義州、錦州、大凌河等遼西四十余城堡,雖說不久努爾哈赤病逝,但即位的皇太極仍在明朝關境征戰(zhàn)殺戳。
年方17歲的崇禎帝決心有所作為,重整江山。而要重整江山,首要是有人輔助。
崇禎帝當上皇帝后首先要面對的是學***王修齊治平之道”,除了每天“日講”的祖訓政要,每月還進行“經(jīng)筵”學習四書五經(jīng)等史書。作為帝王的經(jīng)筵講官,大部分都從翰林院中選拔,有一套嚴格的選拔標準,但是給崇禎帝講學的帝師黃錦,聲音細小如飛蚊、講的《尚書》毫無激情,崇禎無奈在氣惱又悲傷的心情中,罷了黃錦的職。這件事刺激著崇禎,他想著得像先王那樣,有張居正等能人輔助,國家振興才有望,于是物色得力的官員來輔佐革新成了現(xiàn)時治國的要事。
崇禎帝在打擊閹黨的同時,留下了許多朝臣空缺,所以一旦發(fā)現(xiàn)合適的人選,他便破格提拔重用。至于增補空缺的內(nèi)閣閣員,更亟需選定,于是下一詔令;推臣入閣。
內(nèi)閣是皇帝的咨政機構,內(nèi)閣的官員稱大學士,它有別于對皇帝授書經(jīng)學的翰林院學士,內(nèi)閣大學士輔助皇帝直接參與國事運籌制定等事項,而首輔是對內(nèi)閣大學士中位居第一者的尊稱,是與內(nèi)閣“次輔“、“群輔“等大學士相對而言的。首輔職權極重,主持內(nèi)閣大政,權力最大,次輔都不敢與之較量,所以入閣、爭奪首輔之位成了推選的朝臣攀登的山峰。
入閣的詔令頒發(fā)前,崇禎帝已升溫體仁為禮部尚書,又從留都召回了周延儒,錢謙益也獲復出,任詹事,并被升任禮部侍郎。
溫體仁為萬歷26年(1598年)進士,改任庶吉士,授予編修官,累任到禮部侍郎。崇禎升其為尚書,協(xié)理詹事府事務。
周延儒為萬歷41年(1613年)進士,20歲時,會試高中第一,獲會元。一月后參加殿試,成為狀元,連中二元。周延儒少年得志,走馬京城,威風八面,入翰林院為修撰。天啟年間遷右中允,掌司經(jīng)局事。不久又掌南京翰林院事。崇禎帝召其為禮部右侍郎。
當崇禎帝開始推舉閣臣的時候,錢謙益作為“活下來的東林黨人”中,資歷及威望最高,但考慮如果禮部尚書溫體仁、禮部侍郎周延儒并推入閣,他們資歷卻比自己深,自己隨時有落選的可能。即使成功入閣,也未必有多少話語權。在家閑居多時,急需一展抱負的錢謙益只能想辦法,阻止他們進入選臣名單。
擢戶科給事中瞿式耜是錢謙益的學生,他屢疏劾斥掌權佞臣,多被崇禎采納。錢謙益遂派瞿式耜向皇上進言,瞿式耜挑了成基命、錢謙益共11人供皇上甄選。成基命等十人資歷高,入閣無可厚非,但比錢謙益資歷高的溫體仁和周延儒卻不在名單上,這下不僅讓溫和周視錢謙益為敵,皇上見自己甚為器重的周延儒不在內(nèi)也心生懷疑。
溫體仁官運亨通,不管魏忠賢把持朝廷還是連黨被削時,他都能獨善其身,就不能忽視他為人圓滑之道,他看到資歷威望比他高的周延儒都不在名單上,一下就聯(lián)合了周延儒和其他同僚,一起攻擊錢謙益。
他們上疏崇禎,重新揭出了錢謙益浙江主考受賄案,要皇上取消錢謙益閣臣資格。崇禎有些不信,召集了各臣上朝面議。
錢謙益被這閹黨之爭的往事吃盡了苦頭。但此時朝堂上,想著苦盡甘來、升遷在望、自信洋溢的他,怎么也沒想到溫體仁在這個檔口,當著皇上和眾臣提起這事,一時間僵住了笑臉,錯愕地無言以對。倒是好多官員,例如章允儒、錢龍錫等先后為錢謙益辯護。這個場面和萬歷朝孫承宗被污蔑時何其相似:那是萬歷四十五年(1617年),孫承宗主持應天鄉(xiāng)試,因為試題上寫了孫承宗的語錄,而遭到當朝黨人的忌恨,黨人試圖利用官員每三年一次的考核將孫承宗逐出京師,學士劉一燝力保孫承宗,孫承宗得以相安無事。這次同情錢謙益的同僚也效前據(jù)理力爭。而溫體仁人呢?一看這么多人為其辯護,順勢就懷疑地說他們是一黨的。朝堂火藥味濃烈,很快,溫體仁成了眾矢之的。
早在崇禎被封為信王時,曾親眼見到魏忠賢一伙廣植黨羽、殘害忠良,因此他對朝臣植黨無比痛恨,此時眼看溫體仁落入孤立無援的境地,黨爭這一敏感源順勢而至,令崇禎不免惻隱又氣憤,雙眼慍怒地看著堂下辯解膠著的大臣們。這時朝堂里默不作聲的周延儒冷冷地參牌作揖,補了些話:“會推臣閣,表面上看著公正,但實際上只由一兩個人推選,其余的臣官哪敢有意見?即使有分歧,那也只是徒然引火燒身而已。主考一事早就定案了,我看皇上就不必再問諸大臣了?!?p> 崇禎一聽,已不再疑慮了,既然定了案,作為主考官肯定有責任,德才不兼?zhèn)涞闹褂陂w外。至于黨植事項,這刻絕不姑息。他立即作出決定,罷免錢謙益,并將章允儒、錢龍錫問罪下獄,瞿式耜一同被貶削,還有很多官員一同被牽連。
周延儒最懂察言觀色,也最摸得準崇禎的脾性,對錦州邊防軍發(fā)生嘩變,撫臣袁崇煥商量給餉一事的分析,已經(jīng)博得崇禎的好感,這次的朝堂之話,更進一步得到崇禎的關注,周延儒遂被升為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成功入閣。而令崇禎憐惜的溫體仁,沒多久就被御史毛九華、任贊化揭發(fā)其賄賂閹黨、在杭州為魏忠賢建生祠并作詩頌揚魏、娶娼、受賄、侵奪他人田產(chǎn)等事項。但溫體仁在崇禎面前一再裝可憐,說這是錢謙益的報復,崇禎理解黨爭的危害,以此考慮繼續(xù)相信溫體仁,最后卻就把毛九華、任贊化投入監(jiān)獄。受到崇禎同情信任的溫體仁,緊接著也入了閣。
爭權未遂、還差點入獄的錢謙益被撤職,坐杖罰。
這個西漢開始的殘酷肉刑到了明朝變得溫和了許多,但是被這江南統(tǒng)一生產(chǎn)的長五尺、闊一寸、半寸厚的竹板打個幾十下,死的人依然大有人在。
從陰陽怪氣的監(jiān)刑太監(jiān)喊了一聲“打”開始,撩起長官衣、褪下長褲,堅忍的錢謙益,被幾組錦衣衛(wèi)(打五下為一組)輪番伺候后,拖著半條人命,悲憤歸鄉(xiāng)。
四云煙翻騰蕩遼疆
回到山海關的孫承宗看似平靜地指派各個將領鎮(zhèn)守各方,但心依然氣惱,內(nèi)廷已經(jīng)被魏忠賢控制了,因到京面上這事,刺激了魏忠賢,他把矛頭對準孫承宗,讓黨羽李蕃、崔呈秀、徐大化上書百般詆毀。孫承宗沒想到魏竟然把主意打到自己這邊,一時氣不過,上奏皇上請求罷官。
孫承宗這下成了內(nèi)廷爭論的焦點,魏黨乘機數(shù)落他的不是,連冒領軍餉也搬了出來,但正直的朝臣依然力挺孫承宗,尤其吏部尚書崔景榮,最后,皇上朱由校下詔,讓孫承宗繼續(xù)督師遼東,同時孫承宗要精兵簡將,減少軍餉。
拿不到出征那二十四萬遼餉也就罷了,如今還要減兵少餉!孫承宗才派遣諸將分別駐守錦州、大小凌河、松山、杏山、石屯等地,擴張二百里,打算以擴防守,現(xiàn)在皇上旨意,孫承宗只好遵從。無奈下,他將尤世祿、李秉誠等將罷免,裁剪軍隊一萬七千人,節(jié)省各項開支。忍著性子著力鞏固邊防。
他督師遼東四年,前后修復九座大城,四十五座堡壘,招練兵馬十一萬,建立十二個車營、五個水營、兩個火器營,八個前鋒后勁營,制造甲胄、軍用器械、弓矢、炮石等打仗用的裝備有幾百萬,開疆擴土四百里,屯田五千頃,每年還依靠田產(chǎn)收十五萬補貼年餉,循環(huán)以作邊防開支。
正當63歲的孫承宗默默為固守邊疆努力,積勞成疾、臥病關上時,朝廷的黨爭依然暗涌潛伏。表面上內(nèi)廷消停了一陣,但誰知道,魏忠賢鏟除異己的手段變得越來越精恨徹底,和孫承宗配合地很好的制遼大將袁可立,把遼海治理的十分出色,他訓持戰(zhàn)船四千艘,組成一支五萬余人的水師陸戰(zhàn)軍隊,以此聯(lián)絡諸島、收復旅順,還成功策反了努爾哈赤的女婿劉愛塔,通過招降納叛等高明手段,使得二千里遼東海疆得以鞏固,讓后金無法對山東半島構成軍事威脅,他苦心經(jīng)營著海防計劃,但魏忠賢卻處處為難他,他只好憤而離職。沒多久,傳言入獄判了死刑的熊廷弼,讓汪文言用四萬兩金子賄賂內(nèi)廷請緩期執(zhí)行,后來卻違背了四萬金的許諾,得不到油水的魏忠賢大為氣惱,想立即鏟除熊廷弼,于是就在皇上朱由校跟前誣陷熊廷弼,說他寫了一本為自己開脫罪名的《遼東傳》,失了一大片遼疆的皇上正在氣頭上,于是天啟五年(1625年)八月,下令把熊廷弼殺了,還將他的首級在北方的九處軍鎮(zhèn)輾轉(zhuǎn)示眾。
孫承宗看到熊廷弼的首級,心中鈍痛,熊廷弼曾經(jīng)鎮(zhèn)遼,督造軍器、修繕城堡、調(diào)兵遣將、扼守各沖要地點,布陣嚴謹,他還審度形勢親,巡檢沈陽、撫順,召置流民、安定民心。這些都是孫承宗認可并沿用的,但熊廷弼和貞化不和,固守邊疆,而廣寧之戰(zhàn)開始后又引導數(shù)十萬軍民退守山海關,沒嘗試反擊,所以金兵輕而易舉就占領大片疆土??v然知道魏忠賢一黨有意誣蔑熊廷弼至殺頭,孫承宗也只能在心里暗暗憐惜他,并避免在軍陣攻守上失誤。
熊廷弼的首級剛傳首,朝廷又傳來楊漣死在獄中的消息,原來熊廷弼一死,魏忠賢又想著法子鏟除楊漣,他誣陷楊漣曾受熊廷弼賄賂二萬兩,現(xiàn)在熊死,死無對證,楊漣就被“土囊壓身,鐵釘貫耳、穿腦“等殘忍的審訊手段加害致死。
內(nèi)廷烏煙瘴氣,等消息傳到埋頭公務的孫承宗時,孫承宗實在無法無視這一切,但毅然回朝,必定如上次一般,被莫名加以擅離職守的罪名,他只好嘗試上奏,借探望病父為名回京。
奏折還沒擬好,部下馬世龍就來上報,說投降后金的漢人秀才劉伯鏹,曾和一群同為降金的漢人被后金派到三岔河南鹽場煮鹽,中途得以逃脫回到關內(nèi)求救,他稱后金四貝勒皇太極帶著不滿三百人的兵駐扎耀州(今遼寧營口縣一帶),如果出其不意襲擊他們,肯定能把別的漢民一同救出。劉伯鏹還捎來漢民的來信,信中難民說要是明軍來攻打耀州,他們就聯(lián)合起來殺掉皇太極,投奔大明。馬世龍了解后很興奮,急匆匆地在例行軍會上向?qū)O承宗稟報。
“督師,這實在是一個好機會,建奴寥寥三百兵,輕輕松松殺他個措手不及,一可救民,二可震挫其士氣,復遼可望啊?!?p> 正被內(nèi)廷的事弄得意志消沉的孫承宗聽后,眼前為之一亮,不錯,這個襲擊雖不算正式的戰(zhàn)役,但如果成功,不惜為一個籠具民心和立功的好開端。要知道這四年來日夜固守,自己早已做好了主動進攻的準備,再說,打贏了,魏黨,可就沒那么容易污蔑和掐制自己了。孫承宗沉默一番后,望向他的將領們。
“嗯!諸位將領要是沒有別的意見,就請馬將軍制定策略,擇近日襲取?!睂O承宗會后,暫時收置了歸京的奏折,一心指導部下做出兵的準備。
襲擊就定在這個八月尾,馬世龍制定的“快刀斬亂麻”策略是這樣的:三岔河在遼東灣(今渤海)對岸,需調(diào)遣駐覺華島的水師游擊將領金冠、姚與賢備來軍船,幫助馬世龍部下魯之甲和李承先二將率領的數(shù)千名明兵渡海前往,計劃要求水師22號開始渡河,27號登岸發(fā)動進攻。
誰知道8月25號,還遲遲不見軍船的身影,魯之甲等軍心躁動,又不敢拖延上司馬世龍的開戰(zhàn)計劃,索性找來幾條小船,將兵馬器械分批渡海,船少兵多,就這樣來來回回好幾晝夜,但叮咚哐噹的動作聲太大,他們還不知道已經(jīng)打草驚蛇了—金兵已偵知了,迅速在耀州城外做好埋伏。
等到他們登岸兵分上游、下游兩路進攻時,下游的先行部隊魯之甲和李承先立即就中伏了,后續(xù)欲進攻的明兵知道后大批退避,魯之甲、李承先和400名明兵因為退至柳河后無法渡海,最后拼戰(zhàn)而死。好在另一路在上游輔擊的將領左輔及時度勢趕回到下游撕拼,最后俘獲500金兵而歸。
這場柳河戰(zhàn)役勝負相當,但畢竟一場襲擊就損失了400明軍,督軍的閹臣又只看到后續(xù)本該投入作戰(zhàn)的士兵大片潰逃,消息一到了朝廷之后,閹黨就把這戰(zhàn)役渲染成了“柳河大敗”“精銳十萬虛敗”“旦夕失守”,想趁機通過攻擊馬世龍打擊孫承宗。孫承宗百口莫辯,上奏皇上朱由校的信件估計又被魏忠賢加油甜醋,最后只得到皇上一道責備的旨意。
誹謗謾罵都不曾打擊到他,因為它始終相信皇上圣明,這回皇上的誤解,徹底讓孫承宗失望了,終于理解“散文詩詞可比蘇軾;韜略不輸諸葛;探案神斷;剛正清廉”的袁可立,前陣子憤然而辭之心,孫承宗看著袁可立離辭前寫下的《觀海市詩》,“樓閣飛檐欄靈霄,云煙翻騰蕩心胸。群山簇簇相映帶,千態(tài)萬變皆不同?!?、“得見海市無憾生。即赴歸程動天地……”竟陡增惜憐之意。
孫承宗學著袁可立“登樓推窗遠眺望”這“天下第一關”后,綿延巍峨的長城被云霧遮蔽了視線,不遠處堅固的入海石城,如巨龍慢慢隱潛入?!僖舶崔嗖蛔。献嗔T官。
皇上朱由校收到孫承宗的辭官信有些吃驚,但魏忠賢說孫承宗身體欠恙,朝廷中還有兵部尚書高第能勝任遼事,于是皇上就同意了孫承宗的辭呈。
十月伊始,朱由校派人保護孫承宗回家,并給孫承宗加特進光祿大夫,兒子世襲中書舍人,又賞賜蟒服、銀幣等。這溫和進行的時刻,山海關因?qū)O承宗的離去變得仿佛退去了一層保護色。
關外的努爾哈赤最忌憚的兩位名將非袁可立、孫承宗莫屬,他們一聯(lián)手,他的后金沒有任何出擊的余地,這下兩個人接連離去,就相當于給他掃清了出擊的兩座大石。努爾哈赤抓著這大好時機,做出計劃,1626年1月,他帶著后金兵員大舉進攻。
山海關中,新任遼東經(jīng)略的高第修整了孫承宗以守待攻的軍策,用“樞輔撫鎮(zhèn),率兵駐關,共圖防守”,嚴防死守的消極應戰(zhàn)對策,命原拓守的諸城將士帶齊器械、槍炮、彈藥、糧料全移到山海關內(nèi)撤守著。
錦州、右屯、大凌河三城,為明軍的前鋒要塞,如果撤防,原先孫承宗和一眾將領辛苦拓防、安置遼民、收復而來的200里封疆就白白丟棄,守疆的部分將領不滿撤棄政策,上書不滿,尤其是最早提出復遼拓防,現(xiàn)負責寧遠寧前道的原孫承宗愛將滿桂、袁崇煥,力爭說:“兵不可撤,城不可棄,民不可移,田不可荒。錦州、右屯、大凌河三城屹立,死守不移,且守且前,恢復可必?!?p> 有閹黨撐腰的高第借著御賜的尚方寶劍、坐蟒、玉帶等氣勢執(zhí)意撤城,滿桂、袁崇煥堅決不從,最后,所有關外駐軍屯民拋下城池和大量糧谷,都趕回山海關。獨獨滿桂、袁崇煥率領一萬余名官兵孤守寧遠,抵御后金軍的進犯。
督師孫承宗離任,又與現(xiàn)任意見相左,后無援兵、西蒙古虎視、東朝鮮無助、寧遠城外鄰近敵區(qū),滿桂和袁崇煥憑著一腔熱血與不怕死的勇氣號召城中兵民誓與城共存亡,以“死中求生,必生無死”的心態(tài)作,命副將左輔、參將祖大壽、副總兵朱梅堅守城門,相互為援,滿桂巡督全城,而袁崇煥則坐鎮(zhèn)城中,統(tǒng)領全局。袁崇煥還聽從同僚茅元儀及幕僚王喇嘛的建議,將11門從澳門購進的葡萄牙制紅夷大炮置設城內(nèi),作好與努爾哈赤軍正面迎戰(zhàn)的準備。
來勢洶洶的13萬八旗軍跟著努爾哈赤,很快就攻克了右屯、大凌河、錦州、小凌河、松山、杏山、塔山、連山等幾座撤空的城堡,然后直奔寧遠城。
努爾哈赤派被擄漢人去勸降,寧遠城的將士們拒不投降,接連發(fā)炮轟擊后金大營,于是雙方就開始了激烈的對抗戰(zhàn)。不斷地有金兵圍城,滿桂、袁崇煥就帶領著寧遠城民不斷地放箭、矢石、大炮解圍,最終把征伐了四十來年,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努爾哈赤打跑了。寧遠這一戰(zhàn)打了三天三夜,城內(nèi)斬了金軍260首級,城下被炮石打死打傷金軍將近1萬。損兵折將嚴重的努爾哈赤帶著余兵憤而圍攻附近,明軍的一個囤積糧料的基地-遼西海灣的覺華島。
一月的遼西海灣天寒地凍,海面都結(jié)冰了,后金軍輕而易舉地踏著沿岸的實冰直奔島上,迅速破城并焚燒城中囤積的糧草,島上一時濃煙蔽日。島上的明兵都是水師金冠、姚與賢帶領下的水手,只悉水性,手無盔甲兵械,很快就不敵兇狠的人馬敵刀,總兵滿桂命袁崇煥出兵營救,但袁崇煥看敵我雙方兵力懸殊,又無城擋炮擊,就放棄救援了。最后覺華島死亡近2萬民兵。
雖然覺華島失利,明軍傷亡更重,但寧遠這一戰(zhàn)是繼鎮(zhèn)江大捷7、8年后明軍再一次重挫金軍,而且讓戰(zhàn)無不勝的努爾哈赤不克而歸,明朝舉國士氣為之一震。
皇上朱由檢大喜,升總兵滿桂為左都督(原從二品到正一品)蔭副千戶,世襲。由于袁崇煥后期未能按滿桂指示出兵,則降為右僉都御史(原從三品到正四品)。
寧遠大戰(zhàn)后,遼東的將領們繼續(xù)執(zhí)行以遼人守遼土的作戰(zhàn)方略,加固和擴建錦州、寧遠及中左所、中前所、右屯、大凌河等關外諸城堡,重新調(diào)集兵馬,儲糧餉,屯農(nóng)田,召集兵員據(jù)守各城。
戰(zhàn)敗的努爾哈赤到了四月,又率領后金軍,轉(zhuǎn)而征服蒙古喀爾喀,七月中旬,努爾哈赤身患毒疽,沒過一月便病死了。經(jīng)過激烈的易位之爭,繼任的后金大汗皇太極待人馬軍心收拾妥當,一心承襲父志,入主中原取代明朝統(tǒng)治,次年(1627)5月,繼征戰(zhàn)朝鮮后,他大肆進攻寧遠、錦州,但圍了24天,久克不下,只好下令撤軍,一路上還伺機毀壞城墻、工事。
這次寧錦之戰(zhàn),大明又再一次勝利。滿桂等將領獲得進一步賞賜,而袁崇煥又因固守寧遠無法援助錦州,被魏忠賢的黨羽彈劾,只能增加一級官階。袁崇煥大為不滿,他給魏忠賢建了生祠,百般討好魏忠賢,卻始終官運受阻,他漸漸覺得是滿桂這個上司的存在礙了事。
當初絲毫不援助寧遠和覺華島的高第自然被免職了,明廷便以王之臣接替之為遼東經(jīng)略,滿桂繼續(xù)留任。但袁崇煥按奈不住,借著一些寧遠駐兵問題與滿桂發(fā)生爭執(zhí),還上書朝廷請求派滿桂鎮(zhèn)守其他城鎮(zhèn),滿桂就先被召回北京再議。王之臣反對,又上書朝廷讓滿桂鎮(zhèn)守山海關。明廷怕其內(nèi)部不和影響遼東鎮(zhèn)務,最后就命王之臣專管關內(nèi),關外的將兵就由袁崇煥派遣。這樣的戰(zhàn)防守務推行了一段時間后,袁崇煥開始有些后悔,并感力不從心,上書朝廷請求依照王之臣建言管理,7月伊始便辭官回鄉(xiāng)。王之臣則為督師兼遼東巡撫。
五執(zhí)筆勇書治國道
1625年,努爾哈赤帶著浩瀚的八旗大軍遷到沈陽。距今7千多年前,人類就在這農(nóng)耕漁獵,繁衍生息,歷朝歷代都是中華屬地,元代把沈洲改名沈陽后,沈陽之城名便一直沿用。
明洪武21年(1388年),遼東都指揮使司指揮閔忠督建沈陽城,這城其實是建造抵御北部蒙古族、女真族的城墻,城墻建成后,城墻周長約4600米,高約7米,城內(nèi)中心設廟,內(nèi)有駐兵。明嘉靖22年(1543年)擴建沈城,加固后的軍事防御能力更強。1618年,從努爾哈赤率兵討明起數(shù)年戰(zhàn)伐后,沈陽城墻除北門外“鎮(zhèn)邊門”外,幾乎全部被毀壞。
努爾哈赤就命人挨著城內(nèi)的鎮(zhèn)邊門處,建了一個女真建筑模式(樺木、壘土為主),簡單的“居住之宮”,之所以沒有著手修筑宮殿,是因為他收到孫承宗辭官的消息,眼中釘已除,正是大肆進攻明朝的時候,所以收緊兵力,于1626年1月率大軍進攻,之后久攻大明不克,4月改征蒙古喀爾喀,7月毒疽纏身,8月病危欲歸沈陽,還沒回到,這位68歲戰(zhàn)果累累的后金大汗卻病死途中了。
努爾哈赤在1616年建立“大金”國時,任命了次子代善為大貝勒、侄子阿敏為二貝勒、五子莽古爾泰為三貝勒、四貝勒皇太極為四大貝勒。當其時,身為長兄的代善極力擁護皇太極,對諸貝勒及大臣說其“才德冠世,當速繼大位”,也是,1618年后金與明朝的第一次大決戰(zhàn)-薩爾滸大戰(zhàn)(今遼寧撫順一帶),就是皇太獻計襲取了撫順。盡管皇太極再三推辭,眾貝勒都心服口服般請其上嗣位。于是1626年農(nóng)歷九月一日,皇太極眾望所歸地在行宮大政殿繼承了汗位,他焚香祭祖告天,宣布1627年為天聰元年。
皇太極繼位后,正值明朝因?qū)庍h之戰(zhàn)的獲勝而強盛,他則默默訓備八旗軍,一面加緊增強兵員素質(zhì),一面加緊修葺新城。他在原來沈陽城墻的基礎上建設城郭,繼續(xù)鞏固城墻,將明朝的四門改為八門,八旗軍各守一門,將努爾哈赤居住過的原北門“鎮(zhèn)邊門”保留,成為第“九門“。在城內(nèi)建設大汗王宮、王府、衙門、廟宇等。城外多余的土地則安排民戶耕種發(fā)展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八旗整頓、生產(chǎn)有序。
1627年5月,攻大明寧錦不克,損兵折將的皇太極回到沈陽,他以為打好這戰(zhàn)就能悼祭父親,如今只得重振兵心,從長計議戰(zhàn)法。諸貝勒和大臣在議會上義憤填膺,滿腔熱血地說著要計劃再次襲擊?;侍珮O帶著眾臣的建議回到文書館,命范文程將會上記錄各人的言論再念一遍,他需要梳理權衡并再三考慮。
當身材魁梧的范文程念完后,皇太極看著畢恭畢敬的他,突然有了想一探這位文書館的想法,雖說父親在世時,許多戰(zhàn)謀巧策均由范文程記錄,但極少聽到父親詢問過他,皇太極自己就是愛思考并以果敢巧辨為處事原則的人,所以趁著此時思緒紛繁的時候,他想聽聽,這個果敢又溫順的文書館有什么建議。
“范章京?!?p> “奴臣在!”范文程一驚,抖了一下身板。
“你同意諸貝勒和大臣的提議嗎?”
“呃…”他不曾料到皇太極會向自己問起話來,而且皇上問的這個問題并不是簡單的是與否。
“你大膽說說,說什么,朕不怪罪你?!被侍珮O向范文程丟了顆定心丸。
“是,回皇上,我同意諸貝勒和大臣的建議,但此時機并不合宜。”范文程目光始終落在地上。
“哦?那范章京認為何時合適?”
“皇上,恕奴臣斗膽諫言:雖說我們八旗軍戰(zhàn)斗力十足,但純粹的用武力蠻攻大明火炮,先祖和皇上之前的兩次對攻都大有損失,奴臣認為,對明不能操之過急,同時避免正面硬對,何不嘗試擇選其他方式?”
皇太極眼神敏銳地看著范文程,饒有興趣地聽著。
“接著說......”
“是,眼下朝鮮難抗我軍,盡力拉攏蒙古可以化敵為我方勢力,至于大明,需迂曲回避,大明都是文官在統(tǒng)領軍事,了解他們的作戰(zhàn)思路,比作戰(zhàn)本身,于我方更為有利?!被侍珮O會心的一笑,范文程的話像迷霧中的燈,清晰地點醒了他的煩惱,蠻干真的不如智取。
皇太極聽了范文程的建議,致函給此時統(tǒng)領關外的袁崇煥議和,其實是爭取時間和收緊兵力,盡力繼續(xù)通過打壓、權歸等手段滲透蒙古諸部。
經(jīng)過努爾哈赤和皇太極的多年征戰(zhàn)和打擊,被明朝打得四分五裂的蒙古部族中,活躍于明疆的大致劃有科爾沁部、內(nèi)喀爾喀、察哈爾部等部。此時科爾沁部已投入后金陣營,內(nèi)喀爾喀在后金和察哈爾部不和、進而互戰(zhàn)的原因下基本覆滅,如今還有察哈爾部,皇太極開始向林丹汗的察哈爾部滲透。擦哈爾部內(nèi)有8個鄂托克(蒙古語,部落、營的意思),皇太極使用賄款的手段策反了其中的兩個鄰近后金的鄂托克-奈曼、敖漢,狠狠地削弱了時任察哈爾部首領林丹汗的左翼力量,說是首領,年幼就繼承汗位的林丹汗目前也才20出頭,他立志恢復蒙古的統(tǒng)一,重建成吉思汗的霸業(yè),但此時他的威望卻不足以懾服整個察哈爾部,加之后金的干擾,內(nèi)部仍然沒有形成一股合力聽隨林丹汗。所以隨后,林丹汗留下一個鄂托克-多羅特留守故土,攜萬眾西遷,離開河套平原,一為繼續(xù)平定察哈爾部右翼力量,二為奪取右翼所擁有的和明朝互市的“市賞”。原來蒙古和明朝貿(mào)易的據(jù)點廣寧已經(jīng)失陷。(1622,后金與明朝的廣寧之戰(zhàn),明軍大敗,王化貞與熊廷弼退保山海關,遼西土地盡失。)
與明議和及林丹汗的遠遁,給了皇太極更多審視及重視后金內(nèi)部發(fā)展的機會。他看到連年征戰(zhàn),此時的女真人大多已目不識丁,加之努爾哈赤對有異心的漢族知識分子誅殺幾凈,治國更偏向重武輕文,當他聽到范文程說明朝的文官掌武,才深深知道文化的功效。皇太極一改努爾哈赤忙于戰(zhàn)爭,漠視文化教育之習,立下文武治國的決心,范文程也是在這時,真正得到皇太極賞識,并被要求負責,仿效明朝開科取儒的相關事宜。
時后金制度,每8名壯丁編為一莊,莊內(nèi)其余民戶,分屯別居。范文程住在向陽的由木珊欄和壘土建造的三合院內(nèi)。
院內(nèi)正房的其中一間,范文程坐在炕上,炕柜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
都說三十而立,范文程也在這時體會到他離夢想的自己更進一步,或者可以說,因皇太極的賞識,他追隨先祖“文武兼?zhèn)?、智謀過人,在朝主政、出帥戍邊?!钡膲粝胗辛丝蓪崿F(xiàn)的開端。他默默地揮筆,將自己的輔國思想,用游移的筆尖寫了下來。
“治國之道,文武不可偏廢,武王克商而哥大武,唐祖代隋而舞九功,是文武兼?zhèn)湟?。徐偃王尚仁義,劉景升作雅樂,皆至亡國,是重文輕舞也,趙主父胡服騎射,變起蕭墻,卒至槁死,是尚武費文也……”。
六官哥踐別剿義軍
一年一度的萊陽趕山會開始了,每年正月初九至中旬幾天,梨鄉(xiāng)的男女老少紛紛出門參加。都說初九趕山會,十五趕廟會,最熱鬧的,非屬有“小蓬萊”之稱的玉皇廟不可了,相傳正月初九是玉皇大帝生日,不管是不是去誠心供奉玉皇大帝神像的,反正萊陽的鄉(xiāng)親都不會錯過到廟里歡享這普天同慶的時刻。
廟大多建在山上,就拿這個玉皇廟來說吧,它元末始建,明洪武初至今,已修葺了幾次,廟建在景色絕俗的山頂上,仿佛仙之樓閣,加之依廟而興搭的許多市集貼繞,吸引著鄉(xiāng)親們從山下趕往山上,又從山的這一頭趕到那一頭,似乎四面八方地從山底循“仙跡”而上,又“飲仙”般散漾而去,所以就有了形象地趕山、趕廟會之稱。
李信今天也陪母親到玉皇廟祈福。
近十年了,李家?guī)仔值墁F(xiàn)都已是拔健的小伙子,20歲的李信才在前月得知桂榜中舉(農(nóng)歷九月鄉(xiāng)試),父母倒是要他歷練多一陣,先把與湯知縣長女湯氏的婚事敲定了,要知道他表哥宋玫天資卓越,19歲就和他族叔宋應亨一同中了進士,沒幾年宋玫哥哥宋琮也中了進士,三人分別在虞城、清豐、祥符(今河南各地)當知縣,三地壤地相接,治理政績有口皆碑,可謂并治有聲。前陣子宋玫還因才調(diào)至杞縣,偏偏官場得意,家中失意,母親李月白得病離世了,宋玫年紀輕輕就開始埋頭公事,等到母親催親了卻總因路途假期之固而沒好好把親事銜接開展。天不遂人愿,她沒來得及操辦兒子大事就與世永別,成了宋玫徹痛的遺憾。
李信的母親對李信登科做官的道路十分自信支持,倒是害怕李信學他敬崇的表哥那般一心為公,疏忽了成家大事,一知道中舉就急急地把婚事張羅開去。這陣子李信就是陪母親到玉皇廟姚大師傅算算八字、合合婚。
父母之命在,李信對婚姻表現(xiàn)的并不抗拒也不很熱衷,他倒是一心想著跟著熱孝剛過的表哥宋玫,到杞縣去學習去看看。畢竟杞縣曾是夏朝時期的杞國在那建都立國長達千年的地方;是有著“中原糧倉“美稱的農(nóng)業(yè)大縣;人杰地靈,很多名人如商代名相伊尹、西漢劉邦得力謀士酈食其,東漢著名文學家、書法家蔡邕,女詩人蔡文姬都是杞縣的名片;而且杞縣就在八朝古都開封那帶內(nèi),李家祖輩都曾生活的地方離開封不過二、三百里,除了回老家看看的緣由,光是看看開封也是十分值得的,因為繁華富麗的清明上河圖描繪的“東京夢華”汴京就是這開封。
李信一直陷入在對跟隨表哥奔走杞縣上任的計劃想象中,哪里記得母親和一行隨從拉著他上山下山、跪廟搖簽,等到他們求完神,要從熙熙攘攘的市集穿行而走時,一個急促的聲音漸漸在叫賣草蜻蜓的、賣糖畫的、賣元寶香燭的小販們的吆喝聲中變得清晰,由遠及近的向李信傳來:“哥,哥,信哥哥……”
李牟好不容易在人潮中擠過來,氣喘吁吁地朝李信母親問了聲姑媽好,沒寒暄幾聲便拉著李信要走,李信母親會意,便由著哥倆去了。
“哥,才知道你陪姑媽出門,你知道玫哥哥過幾天就要到杞縣上任了嗎?”李牟說。
“???幾天?我知道,就是不知道就在這幾天,不是說好過了臘八節(jié)才去嗎?”李信問道。
“所以我等不及要來找你了,我還以為玫哥哥告訴你了。”
“沒呢,這陣子就陪著母親哪也沒走動,咱不瞎琢磨了,找找玫哥,我還想跟著他到杞縣看看呢?!?p> 兩兄弟走回到李牟家騎了馬,徑自向宋玫家去。
早在天啟末年,災荒不斷,尤其陜西全境及陜北地區(qū),更是旱災、蝗蟲災加持。地裂苗焦、顆粒無收致使此地餓殍遍野。雖說地大物博,明朝南方的大片良田隨著海外貿(mào)易的發(fā)展,大部分已變成棉地、桑地等經(jīng)濟作物種植區(qū),而北方持續(xù)的旱災,讓糧食和存糧變得希貴,朝廷又因為這些年的災荒,稅收直降,要糧食沒糧食,要賑濟沒銀兩,只能眼看著一個個餓死。
到了崇禎元年,新帝登基,情況仍無轉(zhuǎn)機,在絕望中,陜北的農(nóng)民王嘉胤、王自用首先奮起暴動。很快,四周饑民流民四起響應。安寨高迎祥、洛川張存孟、延川王和尚、漢南王大梁紛紛“拉伙”般把抗爭激情傳遍陜西全境,各路義軍結(jié)成三十六營,張獻忠、李自成在米脂起義后也參加到了聲勢浩蕩的暴民隊伍中。
崇禎初這幾年,朝廷除了抵擋后金挑釁,同時派了得力將領鎮(zhèn)壓農(nóng)民軍:南山總兵曹文詔的部下殺掉了義軍首領王嘉胤,之后正式接任三邊總督的洪承疇,逐漸剿滅陜西境內(nèi)農(nóng)民軍。按說朝廷壓制農(nóng)民軍進行得挺順利的,但不久,另一農(nóng)民首領王自用在河南濟源病死。這一下反而激起各路農(nóng)民起義軍的斗志。
營首之一的高迎祥,被推稱“闖王”,與其他營首馬光玉、張獻忠、李自成合攻蒲州、大寧、陽城,隰州、澤州、壽陽,明廷派許鼎臣督賀人龍、左良玉軍進駐平陽;宣大總督張宗衡督張應昌、頗希牧、艾萬年堵汾州欲一舉剿滅起義軍,但高迎祥棄守澤州、壽陽,率部南逾太行山、潛入西山,直搗順德、真定,進逼京城畿郊,京城大震,朝廷加強力度派兵屯守。
高迎祥轉(zhuǎn)而攻湖北、四川,在四川遇明軍扼阻,又兵分兩路,一路湖廣,一路破防到陜西、河南。
這支浩蕩的農(nóng)民軍,起義激情不比太陽推送給旱地的熱力少,加上販馬失業(yè),騎射功力勇猛的高迎祥;販棗邊兵惹禍上身,革職除名的張獻忠;牧羊驛卒又裁撤殺妻,畏罪潛逃的李自成,這幾個豁出去又不得不怕死的熱性青年鼓動之下,把對天對地對人對朝廷有著共同不滿的北方農(nóng)民迅速撥引到了這一大群“吸粉”無數(shù)的起義隊伍中。
在朝廷看來,此時態(tài)勢失控的他們,如同不知從何聚起的曾經(jīng)倏忽襲擊他們的蝗蟲般,黑壓壓陰沉沉勢洶洶地啃噬著北方大地,整個官署、民間的生活秩序,夾雜著不見消停的天災,變得更加混亂不堪。朝廷軍派大將猛兵,學著用“水”用“火”這些有效的滅“蝗”招式來剿滅起義軍,事實總是很有效地滅了一片,卻緊接著,引到了另一片……
“流民起義此起彼伏,現(xiàn)在已轉(zhuǎn)禍河南,軍將湯九州部于牛尾、柳泉、猛虎村與之膠著擊抗。朝廷已下令安加軍兵,傳命我們各知縣嚴加布防。”宋玫憂心地跟說完,邀弟弟們匆匆用完一餐踐行宴,便埋頭整理書信行囊。李信知道此刻已不便盲從而去,藏著內(nèi)心的一絲焦灼,離開表哥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