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上的熱度隨著殷俊的一個主意開始,變得愈發(fā)火熱了起來。
信王緊接著就犯了難,說到底這也只是個剛滿十六歲的孩子。
“這還沒出正月,本王母妃的生辰還早,難道這幾個月就要在京城一事無成不成?還請先生再出幾策?!?p> 殷俊哭笑不得,這位殿下實在是實誠的有些過份,自己說生成完全是隨口舉例而已,以這位殿下和皇帝的親近程度,他隨便一提皇帝想必就能聞弦歌而知雅意了,何必硬要去找生辰這由頭?
他緩緩嘬了口酒,這才接著說道:“殿下其實不必硬等德嬪生辰,接下來常常入宮探視也就成了,陛下千古英主,必能懂殿下心思?!保麑Ξ斀袷ド系木鞒潭刃判臉O為充足。
實在是這位陛下對朝局的掌控力過于強勢了,秉政到如今已經(jīng)是第三十六年了,這期間除了許閣老甚至沒有出現(xiàn)一個能稍稍跟皇權(quán)抗衡的首輔,而許閣老現(xiàn)如今能有如此局面,也是占了在京為官的時間太長有足夠的時間經(jīng)營黨羽以及皇帝陛下本人年歲漸長精力逐漸不濟的緣故。
信王似懂非懂的點頭,天威難測的皇帝陛下在他心里只是一個慈祥的父親,對這位父親如何掌控朝局,十六歲的他能有什么概念呢?
沒等信王繼續(xù)答話,殷俊又繼續(xù)說道:“此外殿下也可以試著去找陛下求個差使,若是陛下意屬殿下,大約也會允了殿下所請的。”
年輕的殿下不解的問道:“這又是為何?”,在他的概念里,他的職業(yè)進階路線非常簡單,從親王到太子,從太子到皇帝,僅此而已,這中間打其他零工作甚?
殷俊的表情嚴肅了起來,他直視這信王的眼睛,緩緩問道:“若殿下有一日登極,執(zhí)掌社稷,該如何理政?”
這是個非常嚴肅的問題,一個皇帝雖然看起來可以垂拱而治,但他如果要確立一些獨屬于皇帝的權(quán)威,那就必須是一個起碼合格的政治家,如果連自己的施政理念都沒有,那算什么政治家?
但這個問題對于一個十六歲的孩子來說,還是過于沉重了。
這位殿下想要留在京中爭奪皇位的根本原因可能只是不想去無聊的潤州,或者只是羨慕他父皇那種天天被山呼萬歲的排場,但卻可能從來沒有想過得到這一切的代價到底是什么。
所以他被這個問題問的呆了半晌,才緩緩的說道:“本王現(xiàn)在沒有別的心愿,維持我皇魏江山萬年就是最要緊之事了,一切都圍繞這點就是了?!?p> 殷俊和秦觀都在暗中點頭,這是個非常正確的封建君主的政治觀,有這個概念就足夠了,至于其他的,可以用漫長的時間來學會。
殷俊決心給這位未來的陛下先上一堂課再說,他少有的繼續(xù)擺出了正經(jīng)姿態(tài),緩緩說道:“殿下,我大魏占地何止萬里,三十三州兆億民生,幾十萬天兵,舉國上下幾萬官員,這其中的錯綜復雜,不先去各部觀政幾年,將來登極,怕是要被奸人蒙蔽,隔絕中外啊。”
這番話作為一個朝臣來說,絕對算是苦口婆心了,正常臣子是很難做出這種規(guī)勸的,信王也終于聽懂了這位先生的深意,對這番規(guī)勸深感安慰,在這個時刻,滿朝大臣關(guān)注國本的都希望他這位信王殿下趕緊滾去就藩了事,只有這位殷先生在為自己更進一步出謀劃策,更是已經(jīng)開始為自己登基后的未來開始謀劃,實在是個大大的良臣。
他心中有些感動,口中應(yīng)對卻一點都不含糊,當即說道:“先生的苦心本王明白了,不過本王對政務(wù)實在是一竅不通,還是要請先生多多參詳?!?p> 此情此景,說是真情流露也好,說是收買人心也罷,反正這頓飯,雙方都已經(jīng)完全達到了自己想要達到的效果。
對信王來說,他獲得了接下來一段時間的行動綱領(lǐng),同時還獲得了一個相當可靠的謀臣,這位謀臣還已經(jīng)官居三品,在朝堂上已經(jīng)算是非??煽康囊环奖壑?,可謂是收獲頗豐。
而殷大人這邊,短期來看他沒什么收獲,反而可能因為投向信王而遭到一些勢力的打壓,但這種生意從來都是講一手投資未來,若幾年后這位信王殿下真的能夠榮登大寶,那殷俊在這筆生意里收到的回報會讓他得到對這個帝國相當一部分的控制權(quán),這投資的回報率實在是驚人之極,那前期就算壓下多少籌碼,又有什么不值的呢?
雙方接下來就各種細節(jié)又聊了許久,直到天亮才各自打道回府。
而這兩方的會面結(jié)束后的當天晚上,相關(guān)的情報就被送到了皇帝的御前,這份情報甚至精細到了雙方聊天的大略內(nèi)容。
年邁的皇帝細細看完后,一邊心里為自己之前的疏忽暗暗懊悔,一邊卻也殷俊在宴席上的這番言論對這個年輕人留心了起來。
對于已經(jīng)年過六十的皇帝來說,還不到不惑之年的殷俊實在是個政治新秀,但對方在這件事里表現(xiàn)出來的嗅覺和機敏實在是讓他欣賞,他甚至敢肯定這些話里有一部分是殷俊借著這個機會說給自己聽的。
而皇帝陛下也確實明白了這家伙的言外之意,那就是他如果想要立信王為儲君的話,僅僅靠榮寵是不能夠讓朝臣明白他的心意的,必須要有更實質(zhì)的行動才行。
若有所思的皇帝陛下對著這份輯事府傳來的奏報陷入了沉思,過了許久,他才下達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旨意。
新晉的兵部侍郎殷俊被調(diào)往了禮部繼續(xù)擔任侍郎,同時還兼了個翰林院掌院學士的差使。
而殷俊在接到這份旨意后直接陷入了狂喜,這份投資的回報實在是豐厚到讓人難以自持,就算是以殷俊的城府,也完全想不到老皇帝對信王的寵愛竟然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
大魏慣例,每一個入閣的高官要擔任的官職都是禮部尚書,而翰林院的掌院學士,在平日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清貴而已。
但今年是春闈,三年一次的科舉,在幾個月后,就要開始了,而這其中每一次,翰林院的掌院學士都會擔任主考官,也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成為本屆所有舉子的座師。
殷俊憑借這份任命,徹底變成了帝國未來高層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