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二十一章 湛藍 第二回

　　被喚醒的良知和善念也在這天地間游散震蕩著，和那些純凈的能量擰成一股直指天際的最純粹通透的正能量，這些能量源源不斷的吸附在野煞體內的生物芯片上，那抹糾纏發(fā)出愛的馨香，和他的內循環(huán)熨帖在一起，不斷的修復療愈著那些心傷的裂痕。

　　那黑暗陰冷的生物芯片一點點的被包裹融化，怨念和怒氣以及集聚的負能量也在這周遭密集的正能量意識碎片和粒子形態(tài)的善念的膨脹中被慢慢分解吞噬。

　　野煞那急速運轉時刻緊繃的內循環(huán)系統(tǒng)慢慢放緩，熱量開始升騰消散，猙獰的笑容漸漸的收斂，那抹久違的湛藍重新在他眼底映射出來，那融化四季似純凈深海一般的不摻一絲雜質的動人笑靨重新在他臉上綻放……

　　雨停了，被清洗過的空氣透著一絲沁人心脾的醉人香氛，天空如同藍寶石一般清澈澄凈，陽光把朵朵輕柔妙曼正被微風親吻著如絲如棉的白云照的鑲起了金邊，透過云朵間的縫隙重新?lián)崦@片大地，笑看著這嶄新的一切。

　　時間仿佛被放慢了千百倍，被偷走的一百年的時間回歸了一般，那耀眼的撞擊停滯在那片星空中，來自鉆石星球的粒子在緩慢的逃逸，光從兩顆星球身邊慵懶的劃過，那亢奮的磁場也耷拉著它的線頭，準備進入一場沉睡……

　　一切仿佛塵埃落定，世界煥然一新，景山帶著機器人們把那些帶著植物芯片的小機器人順利召回，好像一場大型表演后的后臺清理工作者。

　　云起和景山終于又在峽谷重逢，他們默契的同時伸出拳頭使勁砸向對方的右肩，然后熱烈的擁抱在一起，就這樣持續(xù)了兩三秒，景山忽然臉色一沉伸出拳頭使勁向云起揮去：

　　“這一拳，替你爸媽打的，這一拳，替袁漪，這一拳，替我自己和小唐小婉……”

　　那結實的肌肉返回的力砸的景山的手生疼，他停下來帶著一股子怒氣盯著他：

　　“你怎么答應我的，野煞的怨氣是消除了，我的才開始呢，你居然連我都瞞著，難怪你昨晚說那么奇怪的話，早知道就不搭理你了，自己的家人自己照顧去……”

　　云起還沒從肌肉劇烈的火辣酸痛中緩過來，他順著景山拳頭的方向順勢倒在草地上，疲憊懶散的眨著眼：

　　“我說了，這是我爸設計的機器人，我責無旁貸。”

　　“你又來了，這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不要都往自己身上攬好不好?！?p>　　遠處的人群望著那漸行漸遠的“大月亮”發(fā)出一陣陣的熱烈呼喊，人們眼里的黑白逐漸退去，多彩的景象如暈染的畫作一般重新慢慢映入人們的瞳孔，這個世界重新變成了繽紛美好的樣子。

　　“怎么，還學會碰瓷了，說吧，等下想吃點什么，我去安排。”景山看著眼神迷離的云起，欲言又止，然后小心翼翼的說道：

　　“等下我們一起去看看吧，不知道怎么回事，全世界都醒過來了，袁漪，她還沒有醒過來……”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把斑駁的光影投射下來，在他臉上映出一些些奇怪的三角形，即刻裂成碎片消失在他臉上，天邊一些從未出現(xiàn)過的影像隱隱出現(xiàn)又瞬間消失……

　　“袁漪……”

　　他努力的想要把這個名字刻入腦海里去思考，當碎片在臉上消失的瞬間，他忽然眼前一黑，閉上了眼睛……

　　整個時空仿佛被一股辛辣濃郁的汁液浸泡搓揉，兩個時空糾纏翻轉如太極圖一般，這個世界一陣混亂，混沌間一切無數(shù)糾纏著的粒子在那一圈圈的旋轉中重新歸于有序，讓剛才的那一陣喧鬧又重回寂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云起才緩緩的睜開雙眼，周遭的一切是多么的熟悉啊，家里，對，這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他努力想爬起來，但是身上依舊酸痛不已，腦袋異常沉重。

　　懸在眼前的是兩雙異常關切的眼睛，看到云起醒了過來，父親從剛剛的拳拳父愛中神速抽離出來，皺著眉頭從鼻子里釋放出一陣沉悶的呼吸，沒說一句話，轉身離去，只剩下母親那一會哭一會笑滿含怨氣的淚眼。

　　“爸媽，你們這是怎么了，爸爸現(xiàn)在走路這么矯健啦，是看的哪家的神醫(yī)？”

　　“你終于醒了，什么叫你爸走路矯健啊，你爸身體不是一直很好嘛，除非你氣他，怎么一醒來就說胡話。”

　　此番場景似乎那么的似曾相識，他想不起來……

　　像有無數(shù)只蠕蟲在啃食自己的大腦一般，他頭痛欲裂，他看到了何伯伯并沒有聽傲峰的話而是把父親一起帶出了那棟樓，他看到了父親母親對他無限的寵愛和陪伴，他看到了那個荒廢學業(yè)無所事事惹是生非的自己……

　　他仿佛坐上了時光機，那些如夢如幻色彩斑斕光怪陸離的記憶如潮水般在他眼前洶涌奔騰劃過，過去的，現(xiàn)在的，一幅幅熟悉又陌生的光影朝他撲面而來，他站在條條模糊又清晰的時光軸線上，分不清眼前的是虛幻還是現(xiàn)實，他的三觀如同一個布滿裂痕的水晶球開始搖晃垮塌……

　　他仿佛感覺到了自己在一個漆黑幽暗又深邃的甬道里拼命的掙扎，好像掉入樹洞的愛麗絲一樣急速下墜，他想要抓住什么，但是所有的記憶碎片從他眼前飛快閃過，抓不住分毫屬于自己的東西。他感覺到了自己在拼命的掙扎，但是絲毫沒有任何作用，他仿佛是一個提線木偶，一個被惡毒巫師操控的懸絲傀儡，半點由不得自己，他無法呼喊無法控制自己的意識，那善良自在的靈魂仿佛被禁錮在了每個細胞和分子里，被關在了身體里的某個角落，眼前的一切，沒有辦法選擇不見，卻又沒辦法阻止……

　　眼前的哪個才是真實的自己，難道自己還在野煞控制的芯片夢境里嗎，不，這不可能。他明明看到野煞對他笑的那么的純凈無暇，仿生機器人傳給他的數(shù)據(jù)明明顯示那些負能量的芯片已然停滯休眠，那抹湛藍，他那雙清澈的如深潭秋水一般的動人雙眸證實了野煞已經(jīng)恢復到了初始程序，也沒有發(fā)生星球相撞的事情，危機明明已經(jīng)解除了…….

　　但是眼前出現(xiàn)的人讓他更加不愿面對現(xiàn)在，何永川出現(xiàn)在他面前，依舊是那白發(fā)如雪，健碩穩(wěn)健的長輩，眼里流露關愛又帶著些許責備的眼神：

　　“云起，你終于醒過來啦，以后可不能這么胡鬧了啊，你父母該多擔心你?。⌒r候學的那些拳腳工費可不能用來打架斗毆爭風吃醋啊，是為了你有個健康的身體還有防身用的啊。”

　　“哎呀，知道啦，不過何伯伯我明明看到你已經(jīng)去世了啊，你怎么…..”云起不耐煩的應著，交叉的意識讓他把腦中所想吐露了出來。

　　一個響亮的耳光在他臉上炸裂開來，老父親不知什么時候怒不可遏的瞪著布滿血絲的雙眼出現(xiàn)在他面前，眼里不再有疼惜和欣賞，只有恨鐵不成鋼的憂郁和失望：

　　“瞎說什么你，怎么對何伯伯說話的，你說你，三十多歲的人了，哪一天有個正形的，你又不笨，但卻不思進取，書都不知道讀哪里去了，整天游手好閑也就算了，現(xiàn)在還開始惹是生非，你說你有為自己的將來打算過嗎，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等我跟你媽死了，你拿什么養(yǎng)活你自己，我怎么能養(yǎng)出你這么個兒子……”

　　老母親心疼不已的站起身來把晨江攔在身后：

　　“少說兩句，他才剛醒，腦子還不清醒說的胡話吧，工作的事情，后面我們再商量嘛。

　　類似這樣的貶損謾罵像碎片一樣翻滾而來，灌進耳朵里在腦海里滌蕩著揮之不去，一些沒來由的記憶浮現(xiàn)在他的心底，那記憶如此的真實，不堪的過往回憶給他帶來的打擊尖銳的刺痛著他的每個神經(jīng)和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那來自身體的酸痛感頓時被這種痛所淹沒，他的眼里沒有一絲鮮活之氣，只冷眼看著眼前這一切，好像在看一場表演……

　　他應該是有著一連串驕傲頭銜的救世大英雄啊，他是經(jīng)過喚醒修復野煞事件以后頻頻出現(xiàn)在各大官方光媒視頻里，引得不同年齡段女生尖叫的地球球草，他是找到破綻為控制住魔鬼機器人野煞立下汗馬功勞的社會服務部的老大，他是最年輕的多項機器人發(fā)明專利持有者，他是未來可期壯志凌云的機器人設計天才，他是要改變這個世界的創(chuàng)造者，他還有很多的想法沒有實現(xiàn)，往后余生，他還要在自己的名字前加上更多的前綴……

　　可是現(xiàn)在的他在眾人眼里是什么，一事無成的失敗者，混跡街頭的紈绔子弟……

　　他討厭這突如其來的熟悉的陌生人的笑臉和話語，世界被霸道的強行占有的感覺。

　　他急速跑到醫(yī)院，他熾烈的眼神穿過她的臉，只淡然的得到不經(jīng)意的一瞥，如同空氣，沒有激起任何漣漪，還帶著一絲厭惡和嫌棄……

　　他站在機器人研究院的門前，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們，啊，好熟悉，但是他想不起來，那些都是如何操作，機器人的構造原理是什么，如何搭建起這如同人體血管一般復雜的系統(tǒng)的？

　　“景山……”他熱情的迎上去，仿佛落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要找這個最好的朋友找尋答案。

　　“別叫這么親熱好吧，我跟你不熟，馬上有個會要開，我這次不會再用我的權限幫你進去了，你找別人吧…..”景山拍拍他肩頭，那眼神不再有光，只淡然一瞥，從他身邊冷漠的略了過去。

　　他不甘心的叫住他，“小唐呢，小唐在嗎？”

　　“你是說上次你留這里的那些限量版棒棒糖嗎？沒人要你那些玩意兒，自己去拿吧，我實在沒空?！本吧奖硨χ徽驹谠仡D了頓，回答完他的問題頭也沒回的走了。

　　那股熱情似火的烈焰剎那間墜入了冰窖里，那抹最后的微笑凝固在空中，他半晌沒有說一句話，一滴映著寒光的淚從那冷峻的眼角滑下，他仔細的看著四周，看著頭上這片湛藍的天空，這是個如此真實的世界，屬于他的記憶也是如此的真實，他還是他，只是因為某個時間的岔路某些人做了不同的選擇，把他的人生掰向了其他軌跡…..

　　他漫無目的的往前走著，走過每個似曾相識的街角，那冷雕凍鑿的臉上如同現(xiàn)在的天氣一般滴水成冰，他繞過這熱鬧浮華的城市，漠然的觀望著世人夸張的笑顏和蠕動流淌的身影，仿佛感受到了全世界的背叛，這個晦暗的下午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熱情和善良，之前留存的那些過往人生的回憶只不過是自己的夢境幻想罷了，此刻的他只想找個地方細細舔拭自己的傷口，他跳進了海里……

　　穿上潛水裝備在這片海域自由馳騁是他最大的減壓方式，他還記得，每次被老爸恨鐵不成鋼喋喋不休的一頓痛罵之后，他都會來到這里，等他重新從海里出來以后，他才會重獲新生，不再那么抑郁焦慮，躲開他最不愿意去想的：將來……

　　越來越厭煩被強迫去做一些事情，他討厭那些枯燥的數(shù)據(jù)和長久在父親光環(huán)下被人看低的眼神，他甚至恨他的家，一刻都不想呆在家里，他想逃離。但是這個被智能機器人霸占著大部分工作機會的時代，像他這種早早輟學沒有一技之長的人很難有出路，他曾經(jīng)想過很多方案，都還在有個念頭之初的時候被無情的澆滅，既然沒有適合我的任何坑位，那就這么晃蕩著吧……

　　我憑什么要去做他喜歡的事情，憑什么一定要超越他，憑什么孩子一定要做出讓父母驕傲的事情，我只想做個開心自由的普通人……

　　頭腦中不斷迸發(fā)出的念頭讓他不斷的向深海游去，每一次下潛突破了之前的深度的時候都能帶給他前所未有的成就感，這種突破了自我?guī)淼目旄?，其他地方，找不到…?p>　　他又到達了他從未企及過的深度，他看到了那些奇形怪狀面目猙獰的深海魚類，置身于深海，沒人看得見你們，就可以長得如此隨心所欲嗎，云起還真心羨慕它們的這種自由。

　　這是最適宜海草和各種藻類生長的海域，海底的暗流和洶涌的波濤把投射進來的陽光揉成碎片，在他眼前搖擺，躍動，海底崎嶇的礁石和海底山脈上飄逸著各類海帶海草，隨著海浪流動的方向一縷縷的擺動著，像袁漪在風中纏繞舞動的長發(fā)……

　　袁漪……

　　想到她，心口總是會莫名的翻滾起一陣悶痛……

　　那漠然的眼神，隔壁辦公室那個濃眉大眼的醫(yī)生，他們四目相對熾烈糾纏的目光讓他認識到了自己和她的不可能……

　　那天怒氣沖天的他沖過去抬腿就朝那醫(yī)生踢了過去，他迅速回應，根據(jù)云起經(jīng)常熬夜飲食不規(guī)律經(jīng)常食用垃圾食品等作息習慣對著他的某些穴位并完美的避開要害部位一陣還擊，自己渾身酸痛的倒下，醫(yī)生只是正當防衛(wèi)，自己被判定輕微傷，躺了不知道多少天……

　　腦海中的一切不忿都轉化成另一種能量注入他四肢的劃動中，他潛得越來越深越來越深……

　　在這里他得到了一個奇怪的東西，一個擁有巨大能量的東西。

　　當天日落的太陽變成了奇怪的湛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