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二十七章 一個人的籃球賽

　　這天是云起來到城東監(jiān)獄的第七天，午飯后是休息時間，籃球場上那個身影行云流水的奔跑，旋身，隨著這個嶄新飽滿的籃球在地面用力的跳躍，他雙手熟練的切換著扣壓在球身上，籃球聽話的吸附在他掌中，或者任由他拍擊，他再優(yōu)雅的彈跳，飛身躍起干脆利落的灌籃，隨著籃球從球框那搖晃的網兜中垂直穿過，一滴晶瑩的汗珠從手臂那緊實的肌肉上滑將下來，和籃球一起擲地有聲的砸向冰涼的地面……

　　一個人的籃球賽，他的節(jié)奏把握的非常好，在兩個球框之間來回的追逐，敏捷得像一只獵豹，那藍色的囚服在球場上留下一道道颯爽的光影，沒有對手，觀眾和喝彩聲，他沉侵在一個人的精彩里，直到累得筋疲力盡……

　　他癱坐在球場旁的看臺上，往事又浮現在眼前：十二歲那年由于比賽表現突出，省隊對他拋出橄欖枝請他加入，如果不是父親反對，他也有可能做一個專業(yè)籃球運動員。

　　“你看那些運動員，小小年紀就要離開父母，訓練異常辛苦不說，還經常受傷，而且運動員的職業(yè)生涯壽命太短，等年紀稍大一點退役了以后還會帶著渾身的傷，搞不好會影響以后的生活。就算你不喜歡機器人一類的相關工作，好好讀書上大學，有個穩(wěn)定舒適的工作才是正道，省隊那邊我已經替你回絕了，不能去啊。”父親一邊勸說，一邊霸道著“通知”他已經替他做出的決定。

　　他幾乎一個月沒有正眼看過他跟他說過一句話……

　　快到回房間的時間了，云起站起身來才注意到不遠處的半空中一個球形飛行器一直在那里閃爍不停，一個長著皺巴巴的茄子一樣長臉的家伙坐在艙體邊緣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看起來已經呆在那里好久了。

　　“武仙座人…..”云起想起讓袁漪休眠準備嫁禍給宿晶人的他們，一股一直灼燒在心底的怒氣如火山爆發(fā)般噴涌而出，他抓起手中的籃球，奮力超他們的方向砸了過去。

　　飛行艙在空中劃著一個完美的弧線躲了過去，坐在艙體邊緣VIP包廂看球的武仙座人跳到空中接住籃球再瞬間落地穩(wěn)穩(wěn)的站在了云起面前，他露出友好的微笑，耷拉在那張長長的皺巴巴的臉上的笑容在人類的眼里看起來是那么的猙獰：

　　“這位朋友，火氣不要那么大嘛，我們是來幫你的，難道你真的愿意一輩子呆在這里？”

　　“怎么你們這些標榜自己星體意識透明，大家之間的溝通和交流輕松便捷的外星人，在人類面前說話那么假惺惺，你幫我，你幫我會和他們串通一氣害我來這里？”

　　“哪里有絕對透明的意識，我們所說的意識透明是可以共享一些愿意溝通的即時信息，但是有一些意識深處，我們還是有所保留的，比如你們所說的隱私。進入你們人類意識以后，我們發(fā)現有著豐富情感意識的確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我們說的字字真情實意，絕對的坦誠，并沒有假惺惺。至于你來這里嘛，也的確不是我們的初衷?！?p>　　“既然你說你們坦誠，那好，我問你，你們那天到我那里去的目的是什么，為什么要讓袁漪休眠，還企圖嫁禍給宿晶人。還有一點我一直沒想明白，你們的科技已經發(fā)展到那樣的高度，想要跟人類索要什么，甚至毀滅我們，都只是一瞬間的事，何必搞這些不入流的小動作？還有，怎么讓她醒過來？”

　　“我們讓她休眠，我們嫁禍給宿星人？你們怎么會認為是我們呢。既然你們從宿晶人那里得知了當年是超玄星人按天琴座人的意思來奪取你們的資源，不是應該最先懷疑他們嗎？”

　　“你們都是我們的懷疑對象，不過當天我們從宿晶人那里得知了一些20億年前你們之間的一些糾葛，你們應該不想讓超玄星人知道當年他們所遭受份吧，因為你們清楚，把所有記憶牢牢的刻在基因鏈上，一代代留存下來的超玄星人對那段經歷內心有多恨。當你們看到宿星人也來到這里以后，你們害怕他會成為超玄星人的幫手，所以你們把那件事情嫁禍給宿晶人，等你們的計劃完成，可以以此為證據把始作俑者說成是宿晶人?！?p>　　“你分析的很好，可惜，這件事并不是我們做的，我們星球上的人去世以后留下的東西和他們星球的成分還是不同的?！?p>　　“這個我們已經檢查過了，成分和你們星球的一模一樣。”

　　武仙座人這次沒有說話，仿佛在思考著什么。

　　“怎么讓她醒過來？”云起再次追問道。

　　“當所有人都失去所愛的時候，她就能醒過來?！?p>　　“難怪那天有個這樣的聲音一直在我腦海里盤旋，是你們干的吧?！?p>　　“你的意志力很堅定，我們很難進入你的意識，你感受到了，但是你并沒有執(zhí)行?！?p>　　“如果這是個無愛無欲的世界，還有什么意趣，我不信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p>　　“其他人的世界與你何干，只要你在意的人醒過來不就可以了嗎?！?p>　　“這個世界本就一個整體，如果整個世界都失去了愛和豐富情感的滋養(yǎng)，我們的愛也長久不了?！?p>　　“真沒想到，你這樣一個經常被生活鞭撻，事事不順，心冷如鐵的人還有這樣的世界觀。”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也很恨這個世界，但是我心底總還是對這個世界充滿著希望，我想，應該是她和身邊的人帶給我的吧。”

　　云起心底微微震蕩著，眼底的怒火轉淡，語速變得平緩。

　　“這次來到你們這里進入了人類意識以后，我們也體會到了這些豐富情感給我們的意識形態(tài)帶來的變化，當我們的科技發(fā)展到一定階段的時候，人和人之間的關系會變得越來越淡泊，距離越來越遙遠，人們之間的溝通交往甚至生育繁育都可以通過先進的科技產品來實現，這些細膩的情感反而成了我們發(fā)展的累贅。我們在一代代的繁衍中逐漸丟失了這些東西，其他星體的情況都跟我們一樣，當我們都遇到發(fā)展瓶頸的時候，我們才發(fā)現，沒有了情感意識的我們到了某個階段以后只能停滯不前，因為丟失了這些東西已經不能和整個世界和宇宙溝通，因此吸收獲取融合你們的意識成了我們的第一目標，只有宿晶人不同，因為他們已經沒有任何接口可以接受任何外來意識，他們沒有任何進階更高級文明社區(qū)的機會了。”

　　“謝謝你的坦誠，居然跟我說了這么多，不過今天我們說的這些其他星體的人會知道嗎？我一直沒搞懂，我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小混混，你們?yōu)槭裁磿⑸衔?，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你一直沒有回答我，為什么要讓袁漪失眠？”

　　“我既然能來找你，肯定就有本事讓他們發(fā)現不了我找過你的痕跡，我們也是想用共享或者其他方式來解決我們的意識缺失問題，我們并不想毀滅你們，所以我才來找你，至于為什么要讓袁漪失眠，讓我來猜一猜，他們之所以讓袁漪休眠，我覺得是因為他們覺得心里還裝著愛的你不夠狠不夠壞，這種東西是你的枷鎖，所以要替你清除?；蛘呤チ怂鶒鄣哪悖梢詭椭麄兂麄兊挠媱澐较蜻M行，把人類變成無欲無愛的玻璃人，把那部分意識剝離開來，讓他們更好吸收。跟當年的天琴座人一樣，你們現在的意識對他們來說無法很好的消化，反而如同病毒一般讓他們很難適應。至于選你嘛，大概是因為你身上有某種特別的能量或者當年那個科學家選中了你?！?p>　　“選我，你覺得選我還能做什么？”

　　“從這里出去，找到魅影機器人，重新修復他，讓他用多維空間溝通能力把他們所做的一切的光影粒子散布到多個時空，屆時他們正貪婪的吸收著你們剝離開來的意識流，這是一個讓他們科技文化大倒退的絕好時機?！?p>　　“你想讓他們發(fā)展大倒退，你不是天琴座人的幫手嗎？”

　　“我們只幫我們自己，當然，也會幫你們......”武仙座人笑道。

　　你們留下的這爛攤子才剛剛開始……

　　景山的話再一次響在他耳邊，武仙座人走后，云起仔細的咀嚼起他們之間的對話，認真思考著。

　　“我要盡快出去……”他對自己說。

　　云起想起來上次羅正明和景山過來的時候說過，如果要見他就告訴巡邏機器人，他立刻把要求見景山的要求發(fā)送了出去，景山看到監(jiān)獄機器人傳送過來的指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什么，云起急著要見我？羅正明那邊還沒準備好我們還沒開始啟動計劃，該不會是云起在里面觸景生情想起什么了？”他放下手里的一切事物，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了他面前，但是從他依舊冷漠冰冷的眼神里，他沒有讀到以前那個云起的影子，有點失望的，他問到：

　　“這幾天怎么樣，這么著急見我是有什么事嗎？”

　　“之前武仙座人是不是找過你，那天在機器人存儲中心的那些假裝要進入的外星人也是他們安排的吧?！?p>　　“是的，這些天在里面想到什么了？”

　　“他們不會白白的幫你這個忙，給你們解決了這么大的麻煩，交換條件是什么？”

　　“他們并沒有提出任何交換條件，只是告訴我們他們和我們的想法一致，這種靠著外力清除污濁意識的星體是不符合宇宙發(fā)展規(guī)律的，必須讓一切恢復原樣?！?p>　　“我想，在看到地球的包裹體變得純凈以后，他們以為收割意識的時間到了，他們必須趕在人類達到全球一體化，世界大同，包裹體異常純凈，還沒來得及進入宇宙更高層級的節(jié)點收割人體意識，因為那個時候的人類可以控制，意識體純然，是最好的時機?！?p>　　“你能想到這個真是太好了，之前你們讓人類意識變得透明，我還以為你真的要走他們的老路?！?p>　　“你以為我真那么蠢，任由那些偽善的外星人操控擺布嗎，這樣的地球加入他們的星際文明聯盟做一個排在末位什么都無法參與和決定的文明有什么意義？我只不過想以此為跳板，讓那些保留了純粹人類基因的文明能突出重圍罷了?！?p>　　“你終于肯把你的想法告訴我了，云起，你現在相信我了嗎，我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只是你把這一切全忘了?！?p>　　“我記得我們只在社會服務部有過幾次接觸吧，你都是很忙的，而且從來都沒正眼看過我，忘記的是你自己吧。”

　　“那時候的你真的……不那么討人喜歡，我是個不會掩飾自己的人，什么都掛在臉上，那時候的我也沒有想起以前的事情?！?p>　　“以前？算了吧，還是說以后吧，你覺得我留下的這爛攤子后面會如何發(fā)展？”

　　“很早以前，我們的生物專家就已經發(fā)現了有的人類基因中有外星基因編輯的情況，覺得我們是某個外星文明圈養(yǎng)看管的對象，歷史上總是有形形色色的外星人造訪地球而不動聲色，只是前來看他們的瓜熟了沒有，他們很友善的提醒我們不要發(fā)動戰(zhàn)爭，要注意提升自己的意識。十年前我們的天文望眼鏡發(fā)現了一些外星文明的坐標，但是我們也沒有主動跟他們聯系，我們發(fā)現被編輯的那些基因有某個外星文明的特定基因代碼，而那個坐標就是天琴座人的坐標……”

　　此時有兩束幻彩的光在空中顯得越發(fā)耀眼：你看，一個死棋終于又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