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楚眠移動目光,落在車頭放著的一個小擺件上。那是一只陶瓷小恐龍,DIY上色,粉嘟嘟的,背上胡亂畫了幾道花紋。
顏色涂得不算均勻,線條也不優(yōu)美。
“鐘楚眠,要是我這次考進了年級前三十名,我可不可以送你一件禮物?。俊?p> 記憶中,獨屬于她的清甜聲音傳來。
她黑亮順直的長發(fā)扎成馬尾,總在陽光下?lián)]灑起一層層光。眼里總有藏不住的狡猾與自信,隱不去的驕傲與誠懇。
她笑的時候,嘴角會揚起,眼睛彎成彎月。她還會握起拳頭,把那些欺負他的同學打得滿地找牙。
那時他就像是無助弱小的小兔子,耷拉著兩只耳朵,被她藏在羽翼之下。
那時他想,終有一天,他會足夠強大,能夠?qū)⑺Wo在他的羽翼之下。
鐘楚眠憶起往事,眼眸中泛起了絢爛的光芒。
*
俞晚楓還在夢中。
她的夢中有一片湖水與陽光。
她坐在洋瀾湖橋頭下方的石凳上,長長的馬尾鍍上了一層夕陽余暉,白皙的臉龐還帶著嬰兒肥,雙頰紅潤,一雙賊溜溜的黑亮眼睛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她不安地扯了扯膝蓋上的墨藍色半身裙。
這是她第一次穿裙子,多少有點不自在。
夕陽又墜落一些,湖面波光粼粼。俞晚楓黑黝黝的眼睛里,原本的光芒暗淡了一些。她偏頭,看向洋瀾高中的方向,馬尾隨之擺動,掃過一層光輝。
他會來的吧?
可余暉逐漸褪去,夕陽西下,蒼穹垂幕,月色暈開,湖風逐漸清冷,他還沒有來。
他不會來了。
鐘楚眠不會來了。
“啪——”
玻璃窗戶發(fā)來聲響。
俞晚楓驚醒過來,目光過去,透過窗簾縫隙,看到一只鳥立在窗戶外沿上,搖頭晃腦的。
她起身,拉開了窗簾。
天亮了。
又不像是真的亮了,朦朦朧朧的一層霧。
她是武漢大學人類學專業(yè)的大四學生,年前在南京找了個智庫公司實習,五天前回到武漢,與母親暫住到好友沈懷錦瑾的民宿客棧中。
這家民宿位于武漢江夏區(qū),偏于郊區(qū),遠離喧囂,遠離擁擠。
她們已經(jīng)五天沒出門了。
客棧五天前已經(jīng)停止招待新顧客。
因為一場肺炎疫情,名為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疫情。
外面是什么光景,俞晚楓能從網(wǎng)絡(luò)上知道一二。
三天前,所有人不以為然,甚至開開心心辦年貨。
可一天過后,隨著一位專家的呼吁,人人戴上口罩。
這位專家叫鐘南山,呼吸病學專家,在十七年前的“非典”抗擊戰(zhàn)役中,功不可沒。他的話,人們不會不聽,不得不聽。
“啪啪……”
敲門聲響起,沈懷瑾的聲音隨之而來:“芋頭,快點起床,去買菜!”
買菜?這么早?
俞晚楓套上羽絨服,打開門。
“懷瑾……”
“趕緊的?!?p> 沈懷瑾不等俞晚楓說完,便匆匆打斷她,伸手將她拉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