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晚楓本不想講這些,可她不得不去想這些。
那些數(shù)字,就像長著血盆大口的惡魔,包圍著她,不知道哪一天,就會把她吞噬。
把她的親人,朋友,一起都吞噬了。
鐘楚眠轉(zhuǎn)過身,目光柔和。
他問她:“你現(xiàn)在是不是在想,你可能馬上就要咳..嗽,發(fā)..熱。接著,你就必須去醫(yī)院檢查??墒前l(fā)..熱..門..診都是人,你排了幾個小時的長隊,站在隊伍里,一邊咳,一邊看不到頭?!?p> “好不容易排到了,測了體溫,拍了片子,又要去排核..算..檢..測?!?p> “排不到,你連確..診..數(shù)字圈都進不去。這個時間,可能是一天,兩天,三天。之后,輕..度拖成重..度,卻還是進不了那個數(shù)字圈?!?p> 鐘楚眠字字殘忍,句句剜心。
“……”
俞晚楓委屈地扁扁嘴。
難道不是嗎?
現(xiàn)在的武漢,哪一天,哪一處不是在上演這樣的悲..???
鐘楚眠上前一步,抬起手來,修長的中指,輕飄飄的,在她眉心一點。
“……”
俞晚楓的頭晃了晃。
她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驚了驚,心跳不已,不明所以,一頭霧水看著他。
“武..漢是在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但并不是說,武..漢發(fā)生的,都是這樣的事情。”
“看看你自己,看看我們,我們閉戶不出,緊張兮兮,每天刷著網(wǎng)上的消息,打開京東,看有沒有能夠送上門的蔬菜和肉類。”
“群里有人在說,他們朋友的朋友病了。有人在說,他們同學(xué)的親戚沒了。也有人在說,我們捐款吧?!?p> “而你躺在被窩里,刷著那些消息,就好像你的朋友病了,你的親戚沒了。然后你也想捐款了?!?p> “你感同身受,但是很快,就會從被窩里起來,穿衣服,洗臉,煮飯,吃飯,追電視劇看?!?p> “你的生活好像不一樣了,但又好像沒什么不同。是有些不同,你不能出門去吃一頓火鍋,看一場電影。最大的不同,是你害怕了,你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樣怕死?!?p> “你每天想得最多的,不是追誰的責(zé)任,不是罵誰,而是想活著。只要你今天還活著,就會想要明天繼續(xù)活著,好好活著?!?p> “小晚,這也是發(fā)生在武漢的事情,是我們大多數(shù)平凡人正在經(jīng)歷的事情。武漢有醫(yī)生,有護士,有病人。更多的,是我們這樣的普通人?!?p> 俞晚楓所有的情緒,被鐘楚眠這一聲“小晚”,驚得支離破碎。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鐘楚眠:“你叫我什么?”
“小晚?!辩姵咻p笑,又叫了一聲。
他突然覺得,這個昵稱叫起來,讓他舒服又柔軟。
俞晚楓大驚失色:“怎么沒問題!你這么叫我做什么!”
名不正言不順的,讓她作何感想?
“嗯,”鐘楚眠看著她,“剛才你媽媽悄悄跟我說,讓我以后好好照顧你。”
俞晚楓現(xiàn)在也不委屈了,也不怕死了,她的思維終于轉(zhuǎn)回了她與鐘楚眠的事情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