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吼著,興許是聽見了外頭來了人,層層疊疊的腳步聲壓過來,又叫了其余人等將來福擒住,打算將他就地正法。
月白見一把彎刀就在來福的頭上三丈立著,眼看就要落下來,不由得吼了一嗓子出來。
“來福!不要!”
話罷,但聽“蹭!”一聲響,一支箭就射穿前人的喉嚨。而后箭聲連連響起,來福身旁的蠻人應(yīng)聲栽地。
月白霎時間覺得這箭法眼熟,松了一口氣??删瓦@短短的空閑,身后的人便攥緊她的脖子要來劃一下子。
利刃入肉,疼得她眼淚瞬間就涌了上來。月白眼睛不由自主眨了一下,鮮血瞬間就從脖子上涌了出來。
那大漢撈著她如同拎一只贏弱的小貓。左右晃動間,只覺得利刃一滯,下一秒那大漢的手臂就被砍了下來,滾落到月白的腳邊。
“原道是楚小爺…來了……”她喃喃道,而后昏厥倒地。
意識模糊前只記得來?;呕艔垙埍剂诉^來,護(hù)住了自己,其余的她什么都不記得。
也好,來福沒事就好。
不然,自己怕是一輩子都會愧疚、自責(zé),一輩子都不會饒了自己……
脖子上的傷口還往外冒血的,沒有噴濺三尺,怕是傷的不深,沒劃到要人命的血管吧。
月白昏昏沉沉,像是做了夢一般睡去。
在夢里有甜甜糯糯的年糕,有超級好喝的油茶,還有板栗酥、花生酥,還有冰糖葫蘆和糖人。她沒忍住,見好吃的統(tǒng)統(tǒng)忘自己懷里鉆,只好“裝腔作勢”咬了一口,至此便一發(fā)不可收拾。
這夢也太真實了吧,糖葫蘆里的山楂酸得她牙根直疼。月白努力地睜開眼,卻看到了一簇大大的煙花在夜空中綻放。
嚯,原來是元宵節(jié)吶!
她喃喃自語,低頭才發(fā)覺自己穿著花衣、戴著纏絲金燕簪子,正一步一步地朝前邁去??苫仡^不見人,再往前看時卻瞧見了乾元跟繾綣來。
咦?阿姊也在啊,格格和小郡爺也在,原來大家都在啊……
她攥緊了繾綣的小手,同她道歉說去年夏天沒能拿荷葉做叫花雞給她們吃,所以今年擔(dān)保一定要做一兩個來給大家嘗嘗鮮。
再然后,她又看見了爹爹,旁邊還站著母親跟楚小爺。她有些緊張,花袖子里的手來回絞著帕子。她怕爹爹罵自己吃太多甜食,更怕爹爹罵自己偷偷跑出來。
對了!她是偷偷跑出來的!
她還受傷了!被人劃了脖子!
想到這,她陡然失聲,于是連忙將手拂上脖子,卻見滿目的鮮血。
這……怎么還流血了呢……
她嘀咕道,而后忍著干渴進(jìn)行頭腦風(fēng)暴,不停地思考自己的后事。
不成不成,這樣下去,瞞不過爹爹的!她還要賠小翠銅板呢!
于是又忍著劇痛,努力將千斤重的眼皮睜開,還未待看清來人是誰,就抓了他的胳膊道:“別!別告訴我爹爹!我沒事了!我現(xiàn)在就回家!”
說著,她還不顧頭暈眼花,撩開被子就要穿鞋出去。剛才暴亂之中,鞋以及鞋襪皆被箭簇扎了大洞,眼下她一蹬腳,腳趾頭就毫不避諱地出現(xiàn)在了眾人的視線里。
楚析自然瞧到了,但他是第一次見這場景,所以也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懵,只好連忙伸手將她攔下,可吞吞吐吐半天才道了一句。
“月白姑娘還是先好好休息吧,溫大人已經(jīng)…過來了?!?p> 月白一聽爹爹來了,便更不消停了,手舞足蹈的就要沖出楚析的禁錮。
“爹爹來了?哪呢?嗯?不成不成!我得溜回去,楚小爺您行行好,通融一下,千萬要幫我瞞著我爹爹!”
這邊正胡言亂語發(fā)著瘋,那邊溫釗仁就咳嗽清了一嗓子。
“月白!”
話罷,楚析就見眼前的姑娘身形一滯,然后默默地低頭轉(zhuǎn)過身來。
“爹…爹爹?!?p> “給我躺上去歇著!別給人再惹麻煩了!”
“噢好好……”
月白瞬間乖巧懂事,笑嘻嘻地在床邊坐下、拖鞋,然后躺上去,自行蓋好被子、閉上眼睛。一時間,弄得楚析有些恍惚,直覺得剛才那一幕像是做夢一般的不真實。
“楚小公子,今日多謝了。”溫釗仁隨即微笑上臉,跟楚析道謝起來。
楚析見狀,則趕緊回禮道:“溫大人客氣了,也是楚析沒能護(hù)好月白姑娘?!?p> 溫釗仁聽了這話,對著床上的丫頭沒好氣的哼了一聲,這才做了請的手勢,要請楚小爺一同去會會東宮太子。
“是楚小公子客氣了,你能讓她撿回一條命,算她福大命大了!來來,這邊請吧!太子爺那邊,咱還是一同去會一會吧!”
“溫大人有禮了,請!”楚析說著,也做了禮。這下,兩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子去,只留了來福在里頭。
聽見兩人出去的動靜,月白才敢睜開眼,微微瞇了眼睛探察周遭的情況,瞅到來福一臉賤嘻嘻的模樣才“蹭”一下坐起,捂著血壓不足發(fā)暈的腦袋同他問道:“爹爹有生氣嗎?”
“二姑娘你瞧老爺那樣,像是沒生氣嗎?”來福反問。
“哎,那我啥時候能回去啊?對了,這是…哪兒???”月白說著話,伸手揉了揉腦袋。覺得口渴有連忙招呼來福給自己倒杯茶水喝。
來福倒是乖巧遞了一杯茶水給二姑娘,可嘴上卻陰陽怪氣的。
“這兒…商鋪里的小屋子。楚小爺怕對您傷口不好,就沒敢挪你去醫(yī)館,所以先將白郎中請過來給您醫(yī)治了?!?p> 月白對此卻毫不在意,忙問他何時能回府去。
“按理說您醒了就可以。”來福答。
“成,那走吧!”
誰料,二姑娘說完又要下床亂動。來福死命攔下,忙說道:“二姑娘怎么不聽勸呢!您現(xiàn)在有傷不能亂動!”
“我傷的是脖子,又不是胳膊腿的!”月白反駁。
“那也不成!左右老爺說了一會就會有馬車過來接您,蘇梅也會來,順便給您帶件衣服。”來福見二姑娘一臉的不高興又趕緊蹲下身子哄她道:“二姑娘,可替小的好好想一想罷!要不是楚小爺在,老爺怕是直接把我的頭給薅下來了呢!反正日后,來福再也不帶著姑娘瘋玩了!”
月白瞅著他那張大餅?zāi)樝駳馇蛞话阍絹碓焦?,一時沒忍住還上手戳了戳。
“成成成,最近我不胡鬧就是了??傊袢漳銦o事我就放大心了!要不然啊我肯定會內(nèi)疚一輩子的!”她說。
“可姑娘今日受了傷,小的也定會記一輩子的!”來福一字一字地說,眼里還閃著淚花。
月白有些接不住他過于誠摯的目光,索性躺下來問母親可傳了話來給自己。來福連忙點了點頭,跟二姑娘聲情并茂地轉(zhuǎn)述著大夫人的話。
“活該跑出去被劃了脖子,到時候留疤也是二姑娘你活該呢!”
“我母親當(dāng)真這么說?還是你借此咒我呢?”月白狐疑,一雙丹鳳眼流轉(zhuǎn)眸光至來福的臉上,促狹至極。
“只聽得老奴說夫人很生氣,罵姑娘自作自受。小的想想,覺得夫人就是這般罵姑娘的罷?!?p> “切,你倒好大的膽子,”月白一下子正襟危坐,板起臉來要訓(xùn)來福,誰知下一秒就破了功,想笑卻又怕扯動傷口,只好抿了抿嘴說:“得了!得了!反正回去少不了被臭罵一頓!你趕緊同我對對話,免得回去之后被罵的更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