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參橫有些氣急,他甩了一下大氅,散自己心里的火氣。寒風(fēng)灌進來,他才發(fā)覺月白穿的比自己單薄,可手指拂上絲扣、摩挲了幾下邊緣,他又放了下來。
其實不僅溫二姑娘在意他人目光與指點,自己也十分在意。
“月白姑娘,有必要的。一來我從未聽說過有獨辟出來的淞閣院,我若過去瞧瞧、說不定那些人不會太欺負你些;二來我這次過來,若匆匆?guī)拙渚蛯|西送去便走,便是辜負了溫大人的囑托?!?p> 這話實在挑不出錯,竟讓月白慚愧起自己剛才的行徑與念頭。
“是我差點推脫了您的一番好意,對不住您了——”禮還沒行完,李參橫就深受良心責(zé)備、趕緊將她扶了起來。
咳haì,他哪里如這話里說的這般有理有據(jù)的呢?他也只是心向往之、遂欣然而至罷了。
“不必了,帶我一同過去看看罷?!彼?,而后卻閉了一路的嘴。
其實他心里早都已經(jīng)想好了要怎么說、怎么做,至于淞閣院,他才不會真的進去呢!到了那里只需要發(fā)一通脾氣,將管事的人叫來訓(xùn)一頓、再拿自己的頭銜壓一壓他便好,于此,那人就會乖了。左右這里不是晉城書院,根本沒有王子皇孫,他的身份就如同真正皇家,甚是管用。
可以什么名義呢?
還是承蒙溫大人以往在云州府的照拂嗎?
這確實有的,可更多的,則是他自己的心意而已。一切,都是他自己想進來送送溫二姑娘、順便同她多說些話的。
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心意。
所以莽撞了、冒失了,也自然要承擔(dān)責(zé)任,不能像那些皇家人隨意將生死扣在人的腦袋上!一定要承擔(dān)責(zé)任,不能讓溫二姑娘平白就蒙了冤!
月白看他的臉越發(fā)陰沉,心里也越發(fā)戚戚然。早知道,剛才在書院門口就應(yīng)該攔下的??墒赖览锬挠惺裁础霸缰馈蹦??
就這么提心吊膽了一路,又陪著小郡爺黑著臉將管事的人訓(xùn)了一頓,月白的背上已密密麻麻出了好些汗珠子。他倆就站在銀杏樹下,訓(xùn)完了管事,就那么在銀杏樹下站了一會兒。
李參橫肚里有話說不出、梗在喉嚨里,只敢摸索著寒風(fēng)的勢態(tài)、從那幾綹碎發(fā)里望著姑娘的側(cè)臉;而月白則懶得同解釋、索性連眼色也不給屋里的姑娘們遞,就杵在樹下,試圖用手歸攏那些被寒風(fēng)刮起的發(fā)絲。
仲冬里,光禿禿的枝干被寒風(fēng)撕扯,他倆的衣袍連帶著里頭的皮肉也被撕扯著。但可以撕扯皮肉的,向來是比寒風(fēng)更刺骨凜冽的東西,比如沉默、或者心意的沉默。
此地不宜久留。
不僅僅是迫于那三個一直從窗戶縫里打量的姑娘,更是迫于他自己內(nèi)心的煎熬。
興許走起來,隨撕扯的皮肉一起被寒風(fēng)撕扯起來,就不會那么難受了,他想。
“那我就先回了。下山還要兩個時辰,一會兒若下了雪來,便出不去了?!彼p輕道,也不管不顧自己的音量旁人是否能聽清,但等他意識到時,面前的姑娘已將耳朵湊了過來。
月白將護耳解了,也就幾息之間,耳廓便被寒風(fēng)給刮紅了。李參橫嘴唇翕動,在講出來的話都是之前梗在喉頭的心里話,只可惜是更小聲的囁嚅,只說與了北風(fēng)聽。
“小郡爺,您剛才說什么?我沒聽清呢!”月白以為是什么要緊事,急急抬頭問了一句,怎料他盯了自己許久,垂下的目光并沒有及時撤走?!啊】??”這次換了她說不出話。
“沒什么,我先告辭了。”
李參橫匆忙搖搖頭,喚了院門口的絡(luò)方,要回去。
“可……”月白在樹下立了一小會兒,轉(zhuǎn)而又趕緊追上那兩只小小的人影。
她喘著粗氣,胸肺里的熱氣到嘴邊統(tǒng)統(tǒng)化為白汽,將她的鼻頭、嘴唇全部遮起來,朦朦朧朧的,甚至連邊界都分不清。但李參橫不用看清,他知道口鼻在這塊白紙上的位置——他已在腦中畫了好些遍的模子,他不敢畫出來的樣子。
“小…小郡爺,我…我還是……送送…送送你吧。”她道。
“不,不用了。風(fēng)大,你趕緊回去吧?!彼麆?。
“噯,我…送送您兩位吧!這次,真的多謝您了,小郡爺!”她不聽。
“那好。不用急著走,先緩一緩?!彼櫫嗣肌?p> “嗯…緩一緩。”她笑。
“對,緩一緩?!彼残?。
送了人下山,正要走時,月白轉(zhuǎn)眸便在院門口瞅見了楚小爺常騎的白靈駒。那匹白馬甩著尾,脖頸屁股上的鈴鐺隨風(fēng)而動、叮玲作響。通體潔白無暇,白的像夜里的雪,光滑緊實、渾身是岑岑的光亮。
可月白也只是覺得像,這只她僅在老太爺那里匆匆一瞥的健碩靈駒,沒摸過、更沒細瞧,自然不敢篤定。
“著實好看,好看的想讓人摸一摸……”她嘀咕著,想起之前那匹白馬身上并未系著鈴鐺,所以又道:“許是其他人的罷?!?p> 往回走時,寒風(fēng)更烈,刮得月白險些站不住。正要將亂發(fā)重新規(guī)整到披風(fēng)帽子里時,卻被人叫住了,抬頭一望,竟是姜小爺和姜姒音兄妹倆來。
月白無奈,可面上還是掛了微笑準(zhǔn)備迎上去。寒暄了幾句,才知姜堰之要趕緊下山回去復(fù)命、而姜姒音則出來送他。最后,還是被姜姒音死命給拉了過去、說要一同,好讓月白和他多敘敘舊。
姜堰之沒有月白那般別扭和不情愿,倒十分爽快地問起溫釗仁的境況來。
“我們這次過來,上頭催的急,沒回祝陵去,也不知溫大人最近如何。不過,幸虧有溫大人幫忙,不然下州的事,還要拖上一年半載呢!”
“有勞姜小爺掛念。這些也都是爹爹為朝廷應(yīng)當(dāng)盡力的?!痹掳浊永洌f話間又將圍脖緊了緊。
“那大人近日可好?”
“爹爹最近未發(fā)家書來,但聽聞前些日子染了風(fēng)寒、臥病了幾日,也不知現(xiàn)在是否好些了……不過,既然下州的事處理完了,興許病會好得快些!”
“是??!無論是人力財力還是物力,大人皆出力不少!”姜堰之點點頭,眼神很是誠懇,“但愿大人身體能早日無恙!”
“嗯,小爺?shù)男乃嘉視鸀檗D(zhuǎn)達的,請您放心?!?p> 一旁的姜姒音見兩人說話規(guī)規(guī)矩矩,不免心急。
她之前可是費了好大勁跟自家兄長旁敲側(cè)擊說了溫二姑娘對他不尋常的心思,自己這大哥也不是榆木腦袋、不問情事,按理說多多少少也會起些打量的心思罷。怎么偏偏到了他倆這,卻是一個無情一個無意了?
姜堰之低頭瞥了她一眼,不經(jīng)意蹙了眉頭。
平生,他最討厭別人在他身上扣東西,無論臟話還是女人,他皆不喜。自己這個妹妹,也僅小時候與她多親近,長大后一個京都城、一個外州的,見不著自然情分就淡了許多。可再怎么著,她也還是自己的親妹妹,同父同母的親妹妹。
“行了!那我就先走了,楚析那小子還在外頭等著我呢!你們兩位姑娘就不用往前送了,快快回罷!”姜堰之沒有給姜姒音留下其他機會,反而一口說定、急急催她們回了。
原本姜姒音就不達目的不罷休,現(xiàn)下一聽楚析的名號,她恨不得黏在兄長身上、一同跟過去瞧。一旁的月白見她此狀,也只能抿嘴投笑。
縱她又千萬手段,可楚小爺那人也不是誰都能親近得了的吶!
不過,說不定她就是有法子制住楚小爺呢?
雷聲轟鳴的安
呀呀呀,人物之間開始亂了。畢竟這群孩子都快要長大了嘛!不曉得各位還記不記得李家哥哥吶?(福利:周一再更一章,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