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的光線透過病房的紗簾，給房間籠上一層暖和慵懶的氣氛。
季云躺在床鋪上，旁邊的隔間躺著巴里，呼嚕聲震天響。吉米撩開簾子，看季云果然醒著，歉意地笑了笑。
“我給您拿點吃的？”他不出聲，做口型問。
季云搖搖頭，他剛吃完午飯。
吉米很快就走了，警局有一大堆爛攤子要處理。出門后他悄悄把門帶上。
季云靜靜盯著白色的天花板。過了一會兒，他聽到巴里發(fā)出了痛苦的呻吟聲。
“感覺怎么樣？”他問。
“糟透了。”巴里翻了個身。
相對來講，還是巴里的傷要更重一些。強行引走怪物讓他險些丟了性命。
季云昏迷了一天，巴里則是兩天。醒來之后季云就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醫(yī)院里，還有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護士小姐姐給自己削蘋果。
他竟然沒有立刻退出噩夢，還在夢里睡了一覺。所以我究竟在夢里做的夢是夢，還是我在夢里做了做夢的夢......
什么亂七八糟的。
話雖這么說，他心里也有隱隱的預感。
在這里，他頂多能再待一天。
胡思亂想著，他突然聽到巴里悶悶開口：“所以，不是因為歹徒，而是因為怪物？”
季云知道他在問什么，他猶豫了一下。
“是的，我把另一只也干掉了。它好像偽裝成了你的母親，把小孩子抓進那棟廢屋里吃掉?！?p> 巴里說：“不，不是吃掉?！?p> “你知道我們在那棟房子的廢墟里找到了什么么？失蹤孩子的尸體，一共十五具。”
季云奇道：“沒有缺胳膊少腿啥的？”
巴里搖頭：“但是有一點很奇怪。我們把尸體送交了法醫(yī)，在他采樣化驗后，我們發(fā)現(xiàn)尸體都是干枯的?！?p> “不是被火燒干的？”
巴里回答：“不一樣的，火沒燒那么久，尸體內部并沒有碳化，而是呈現(xiàn)出一種奇特的干癟現(xiàn)象?！?p> “聯(lián)邦法院肯定要發(fā)瘋了，這么大的案子，幾十年都未必有?！?p> “也可能是你們沒有發(fā)現(xiàn)。”季云意味深長地說。
巴里不置可否，他轉移了話題。
“今天是比爾的葬禮，他老婆哭得很慘。我們當初一起打仗，槍炮沒奈何他，卻死在了退休后。他終究沒有得到一個基督徒應有的平靜死亡?！?p> 季云搖搖頭：“我不同意，他是倒在保護小鎮(zhèn)的陣線上。”
巴里諷刺地笑了：“比爾從前就跟我說，他這輩子再也不想上戰(zhàn)場了?！?p> 他聲音低沉：“最小的孩子才三歲?！?p> 季云隨口說：“這樣的事有什么好稀奇的，死掉之后家里只剩一個女兒的，只有三歲兒子的，妻子還在懷孕的，父母八十高齡的，我見得多了。我最近......”
季云突然意識到自己說多了，趕緊閉上嘴。
巴里那邊也很久沒有聲音，過了一會兒，他才干巴巴地說：“檸檬蛋糕好吃嗎？”
“好吃?！?p> “可樂呢？”
“也不錯?！?p> “可樂必須要冰著喝。”
“是。”
巴里又沒聲了，估計在絞盡腦汁找話題。
季云哭笑不得。
“你到底想問什么？”
巴里真是憋壞了，沖口而出：“你究竟是什么人？”
這個問題不太好回答。
季云玩心忽起，他輕聲嘆了一口氣。
“我們從不把真實身份告訴別人，但是巴里，你是特別的。我們曾經并肩戰(zhàn)斗，你贏得了我的尊重，也見識過了【那個世界】的冰山一角。所以，我會告訴你真相?！?p> 他的聲音幽遠而飄渺，巴里不由屏住呼吸，就好像古老的卷冊終于在面前翻開，光是歷史感和神秘感就讓人透不過氣。
“我們是......舊日支配者的后裔?！?p> 季云慢慢吐出那三個字，好像它們重若萬鈞。
巴里驚愕的說不出話來，他有過很多猜測，超能力者，巫蠱之術，國家隱秘部門，但是此刻從季云口中說出的詞匯仍然超乎他的想象。
舊日支配者。
英文：Great Old Ones.
直譯：偉大的古老者們。
他忍不住問：“那是什么意思。”
季云雙目微瞑。
“我們的祖先來自太空與群星，地球只不過是祂們漫長旅途中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停留之地。當?shù)k們出現(xiàn)在人類面前，人類還是蒙昧的時期，祂們的偉力讓人類獻上自己的崇拜與祭品，從此，祂們化身為各個神系中的神明，在古老的歌謠中流傳至今。”
“你是說奧丁，還有宙斯那種的？”巴里問。
季云“嗯”了一聲。
他繼續(xù)說：“然而，偉大的東西除了讓人類心生敬意，同時也能讓人有了竊取之心。淺薄的知識讓他們做出了無知的行為，他們獻上女子和雌獸，希望誕下神子?！?p> 巴里問：“他們成功了嗎？”
季云微笑：“可以說成功了，又可以說沒成功?！?p> “健康的孩童確實出生了，但他們殘忍暴虐，并且握有超凡的權柄。健康的幼獸也出生了，但是它們一出生就是畸形，有的甚至超越了人類所能理解的范疇。于是那些妄圖竊取神明權能的人又說話了……”
“我們豢養(yǎng)他們罷，淳樸的就教他繁衍，殘酷的就教他死亡?！?p> 巴里說：“原始的性狀選擇，聽上去像養(yǎng)豬?！?p> “自那之后過了一千年，然后優(yōu)秀的后代終于出現(xiàn)了?！奔驹崎]目，“他叫劉秀，你或許知道他。他在中國當了皇帝，他的敵人被他召喚出來的隕石消滅。”
巴里驚呼：“隕石？天吶?！?p> “然后就到了現(xiàn)代。”季云說，“當初的神明后裔數(shù)量大大增加，野獸的那些，成為了怪物。而人類的那些，成為了調查員?！?p> “調查員？”
季云鄭重點頭：“那就是我們正在做的事，對抗怪物，正確使用能力。我們信奉著調查員的信條。我念給你聽：
長夜將至，我從今開始守望，至死方休。
我將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
我將不戴寶冠，不爭榮寵。
我將盡忠職守，生死於斯。
我是黑暗中的利劍，
長城上的守衛(wèi)，
我是抵御寒冷的烈焰，
破曉時分的光線，
喚醒眠者的號角，
守護人類的堅盾。
我將生命與榮耀獻給調查員，
今夜如此，夜夜皆然。”
鏗鏘的誓言把巴里感動的熱淚盈眶，季云滿意地笑了。
克蘇魯加權游加龍族，玩了兩個梗還水了一......這條劃掉。
第二天。
季云在清晨離開，街道上籠著乳白色的薄霧。來送他的只有巴里。
“我們以后不會再見面了，是嗎？”巴里問。
“我想是的?！奔驹茝堥_雙臂，輕輕抱了抱他。
“那就再見。”
“再見?！?p> 季云向前走了兩步，聽到巴里在身后喊住了他。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季云轉頭，沖他笑了一笑：“你難道沒有調查過嗎？”
巴里緊盯著他：“丹·水楊，八歲，我們都知道這是假名，我想知道你親口說出來的名字，調查員?！?p> 季云撓了撓頭。
“那你叫我洛夫·克拉夫特吧?！?p> “我會記住你的，洛夫·克拉夫特，你在這座小鎮(zhèn)上對抗了怪物。保護了一萬名無辜的鎮(zhèn)民，救下了難以計數(shù)的孩子。你的傳奇將會流傳下去?！?p> 這番話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
街道上除了巴里，早已空無一人。
巴里點起一支煙。
感覺他就像煙塵般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