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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繇偏識九還

第十四章 放大的瞳孔

無繇偏識九還 本人錦官舊人 5042 2020-04-14 23:37:40

  從自己的床上醒來的王霽晗驚喜地發(fā)現(xiàn),張昀琦的身上竟然毫發(fā)無損!她不禁慶幸,不過是一場惡夢啊,那個法術(shù)高強、邪橫無比、獸性十足的女人,還有她手中的那把長刃,輕松地就刺入了昀琦的身體!一切,還好只是一場夢!可是,張昀琦的關(guān)于大師的話的一番轉(zhuǎn)述,再一次激起了王霽晗的好奇心,她不由地央求張昀琦講講自己在法事上的所見所聞,本以為他會找個什么理由就拒絕了,不想他大大方方地點點頭,爽快地笑著說:

  “咱倆之間還有什么秘密說不得,你不讓我說我都忍不住呢,因為事情有點,有點太詭異,太,神奇了,我必須得分享給你聽,還得聽聽你的高見呢?!闭f著,他放開拉著的王霽晗的手,起身在床前轉(zhuǎn)了半圈,然后轉(zhuǎn)向王霽晗,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的臉幾秒鐘,然后以低沉的嗓音說:

  “我本來不是急火火地拉著你往法事上奔呢嗎?穿過那片符咒的海洋,眼看著進了那個房子,卻一腳踏到了船板上,海風,不,是湖風,兜頭蓋臉地裹夾住我,感覺到了微冷,我低頭看,卻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西服換作了一身青衫,而你,我一直緊抓著手的你并沒有在我身邊!都來不及詫異,我已站在了這只船的船艙里,船不是不大,卻可以闊綽地擺上丈八寬的長桌,桌上擺滿豐盛的酒肉,有歡快的宮樂不停地涌入耳朵,卻不知這音樂來自于何方。沒有多的賓客,僅有的一個身著華服的年輕人和我對桌而望,看來他正在興頭上,他揮動袍袖,指著船外縹緲的湖煙問:

  ‘喜歡這湖中景致嗎?這浩緲之氣正好下酒?!€未等到返過味來的我的回答,他就又自問自答地說:

  ‘啊,太素是吧,那咱們換個別的?!^也不回地揮了一下袖子,竟輕松地揮去了一湖波光,我們的酒桌竟立時置身在了花柳巷紅樓之上,眼望著樓下卿卿我我,你送我迎,身邊有兩個女人亦如小蛇般貼身討巧,我無助地望過去,那人哈哈大笑,隨意又那么揮了一下袍袖,酒桌就落在了大漠長沙之上,如火如涂的夕陽給杯盤涂抹上琉璃般的夢幻色彩,遠遠傳來的聲聲緊促的號角聲令人血脈噴張。我還未來得及叫好,一陣綿軟婉約的淮陽小曲中,江南細雨中的酒旗下,門外的石板巷尚有嘚嘚的馬蹄聲,門內(nèi)昏暗里酒菜的香氣股股浸人心脾……我這個高興勁兒啊,一種想要暢飲的沖動推著我來到桌前,挽起長長的袍袖,坐到長凳之上,準備伸手拿酒杯,偏偏桌子消失了,一片昏黃的霧氣中,對面的華服男子忽然幻化成一個高大,丑陋的魔怪,那形象完全滿足于我小時候所恐懼的妖怪的所有細節(jié),那大若銅鈴的眼睛紅彤彤地燃燒著,骯臟的胡須中間血盆大口不停地蠕動著,似乎在持續(xù)吞咽著什么,一股股的惡臭快速彌漫了整個船艙……我想逃,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腿腳根本不聽從指揮,沉重得象灌了鉛無法靈活抬動,而那個妖怪卻可以御風而至,那張恐怖的丑臉幾乎伸到了我的眼前,我甚至覺得他充滿惡臭的長舌頭舔過了我的臉,我閉著眼睛,揮舞掙扎著雙臂大叫:

  ‘你,你離我遠點??!’那個妖怪如條大莽般蠕動著身體,它的身體所到處,船板化為無有,忽然出現(xiàn)在船上的人們無處躲藏,紛紛驚叫著落水,巨莽的身體上幻化出多個嘴巴,將他們一個個吞下肚去。我本來怕得要死,卻忍不住好奇地偷眼去看,那些在水中無助地掙扎著的人們,萬分恐懼地哀求著,卻無一幸免地被一個個吞食著,死前還會被撕扯,咬碎,殘痛的哀嚎聲不絕于耳……我現(xiàn)在確切的說,已經(jīng)不是站在船上,而僅僅是立于一塊船板之上,周圍如此殘烈,我身旁的湖波卻平靜如鏡,在那鏡中,我看到了一張年輕的臉,那張臉上,竟然掛著笑,殘忍地,扭曲地笑!再看,那張臉,竟然是我的臉,只有到了這時候,我的恐懼才達到了極點,我像看到了真正的妖怪一樣大叫不止。在叫聲里,眼前的景象瞬間變換,被巨莽軋碎的船恢復了原樣,水中沒有了拼命掙扎的落水者,那巨莽也不見了蹤影,長桌仍在,酒席亦如故,那華服男子還坐在桌子那頭,只是微微整了整袍袖,我忽然意識到,剛才所見之境遇,莫非全是這個男子揮動袍袖所映現(xiàn)出的?哇,此人何人?有如此法人,若能結(jié)交,日后對我的幫助真是無可估量啊!想到這,我對他深揖一躬,贊道:

  ‘兄臺是來自何方的神圣啊,竟有如此法力,真的是讓小弟我大開眼界!’那人不以為然地撤后點身子,靠在椅背上,將手隨意那么一搭,適時就有一只白鳥飛來,撲扇著翅膀落在了他的手臂上,他悠然地伸出另一只手撫弄著鳥兒柔軟的羽毛,眼神卻如箭般射向了我,這時,我才看清了那人的臉,真真是面如冠玉的俊杰之相,只見他輕啟朱唇,吐珠般吐出兩個字:

  ‘喜歡?’

  ‘嗯,驚心動魄,您的法力真是太厲害了,恕我眼拙,這應該是障眼法?還是跟穿墻術(shù)或是登天入地類的法術(shù)一樣神奇?’

  ‘還想看?’

  ‘嗯,我還想學呢,不知兄弟肯不肯賜教于我。’那人審視了我?guī)酌?,忽然仰頭大笑,空中傳來他的聲音:

  ‘果然一個俗物,俗不可耐,哈哈哈……’我正等著他的下文,卻覺得腳下松動,忙低頭看,人已離開船板,正驚懼如何是好,卻見自己巳站在院中,而你頭搭在我的肩上昏厥不醒,身體也在不聽使喚地向下滑落,我顧不了那么多,先抱起你跑向車的位置去了……”王霽晗一直在認真地聽著,本來焦灼不安的心情悄悄地平息了。嚴格地說,對于張昀琦再一次所講述的這一切,她并沒有更深的領(lǐng)悟,卻在一片混沌里,她似乎明白了一種不可逆的存在,既有這種不可逆,又何必忙于去應對,到不如隨遇而安就好。想到這,她竟暗自發(fā)笑起來,就是一次偶然的機會參加了這么一個奇怪到無厘頭的所謂法會而已,平常沾都不沾這些事,現(xiàn)在那么把它當回事干嘛!感覺到自己的雙手被緊緊握住,王霽晗抬眼迎向張昀琦炙熱的目光,剛剛講述那些奇異的事所帶出的各種情緒,在他這里也迅速煙消云散了,沒有留下稍許跡象,兩個人相視而笑……

  王霽晗為她和張昀琦的這份感情猜想了唯一的結(jié)局,終究會在某一天無疾而終。時問偏偏事與愿違,幾個月前,昀濟醫(yī)療的董事會掀起了一個比一個高的波瀾,原因就是有個股東從國外帶回了一個藥物樣本,在國外還是處于研制階段,臨床試驗也還在進行中。這個股東卻鼓吹該藥如何如何超前,如何如何神奇,在董事會上提議是否可以在本集團搶先生產(chǎn)上市,豐厚的利潤讓大多數(shù)股東舉起了手,但是張昀琦經(jīng)過多渠道的了解,發(fā)現(xiàn)這種藥有著嚴重的副作用,對人體大腦神經(jīng)會產(chǎn)生毒害,致使服用者出現(xiàn)各種混亂的臨床癥狀,于是他堅決抵制生產(chǎn)該藥。平日里,只要他提出反對意見,這件事就會很快煙消云散了。可是這一回,來自各方面的壓力向他壓來,最后都演變到,早上出門,他會收到夾著子彈殼的威脅信。王霽晗也有些害怕了,極力勸告張昀琦出去躲幾天,可是年輕氣盛的他如何聽得進去,還是我行我素地照著工作日程走。

  ?沒想到一個可怕的局也悄悄為王霽晗布下了:王霽晗的一個閨蜜急著買棟別墅,這個閨蜜常在她面前說,自己的老公多么多么有錢,至少有幾個億,王霽晗聽了總是一笑了之,她又不需要跟誰借錢。偏偏幾個月前這個閨蜜找上門來,說是自己就差幾十萬現(xiàn)金,需要找個擔保人借點錢,王霽晗不懂這一套,就說,我直接借給你不完了,對方還不要,只讓她當擔保人就好。王霽晗跟著她去了借貸公司,胡亂翻了下合同,見上面寫著69萬,也就在擔保人處簽了字。誰知等到一個多月前,借貸公司找上了門才知道,她被要求擔保的哪是69萬,那是整整6900萬,幾乎整好是自己這棟大廈的市值,白紙黑字面前,王霽晗一下子傻了,再找她那個閨蜜,早已不知了去向。去公安局報案,人家說,屬于經(jīng)濟糾紛,不在管理范疇。就在王霽晗欲哭無淚準備賣樓時,有一個基金會忽然找上門來。要說王霽晗跟他們不熟識也不對,早在王霽晗跟張昀琦的父親張商陸還有些交集的時候,王霽晗就聽說,昀濟醫(yī)療憑著雄厚的資金和某個民間基金會建立了緊密的關(guān)系。后來到了張昀琦接管集團,王霽晗也從他那里接連不斷的聽到過,昀濟醫(yī)療為基金會定期提供大數(shù)額的資金來源,但是王霽晗一是并不清楚基金會的運轉(zhuǎn)規(guī)則,二是自己也沒有閑錢去運作這件事,所以,她從來沒有去關(guān)心過這個基金會。冷不丁,這個基金會忽然聯(lián)系自己,并不遺余力地向自己伸出了橄欖枝:可以給自己提供這6900萬的資金,名義上是接手泰康大廈,但大廈的實際經(jīng)營權(quán)還在王霽晗的手里。

  王霽晗聽到對方這一消息的第一反應是,張昀琦知道了自己的事,決定傾己之力幫助自己,心生感激的同時她更多的是不好意思,怎么可以讓人家為自己做這么多,這欠的是多么大的一個人情啊。而且,從兩人感情的角度,王霽晗是不愿意將生意摻雜進去的,這似乎,什么就變味兒了呢。沒等王霽晗自作多情太久,對方擺出了條件:請王霽晗規(guī)勸張昀琦,接受一種藥物樣本的上市。王霽晗醍醐灌頂,在這之前,張昀琦不止一次地跟她提起,昀濟醫(yī)療的一個負責海外業(yè)務的股東從國外帶回一個藥物樣本,在國外此藥也還處于臨床實驗階段,雖然還沒有正式做宣傳,但在國外醫(yī)藥市場已經(jīng)被炒作得水漲船高。那位股東說,如果昀濟醫(yī)療直接買斷在國內(nèi)搶先上市,那么所創(chuàng)效益不可估量。股東層掀起軒然大波,九成以上的成員舉手贊成,并極力擁促張昀琦盡快作出決定。張昀琦很謹慎地通過父親和自己多年的海外關(guān)系悄悄進行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這款藥品樣本有著很大的副作用,服用者會長期忍受藥物對于神經(jīng)侵害所造成的幻覺。張昀琦想象不出這種藥物所產(chǎn)生的幻覺是什么樣子,回饋給他消息的海外朋友也沒有多講,但張昀琦從對方欲言又止的謹慎口氣里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所以他堅決不同意接受這個藥物樣本。接著就發(fā)生了前面提到的張昀琦早上出門都會接到裝在信封里的子彈的瘋狂局面。

  事情明了了,這個基金會并不是代表了張昀琦的心意,反而是希望王霽晗做說客的,她義無反顧地拒絕了。但是,隨后的幾天里,王霽晗瘋狂了,自己幾十年來的心血就這么泡湯了,養(yǎng)老金也沒了,關(guān)鍵是她憋氣啊,不是自己判斷失誤投資失敗,而是被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混蛋王八蛋給騙的這么慘,不僅僅是手頭的錢沒了,連個翻本的機會也沒有了,“拿得起放的下”,說的簡單,真到事兒上,又有幾個人真的可以一笑了之!

  偏偏這家基金會找來了,開出了這樣的條件,這,何嘗不可以看作是天上掉餡餅,只要有里有錢,再奮斗個十年八年,重起爐灶都來得及啊??墒牵犁?,他是不愿意接手這款藥物樣品的呀,害人害己的事情,他這樣年輕的閱歷都可以做的到堅決拒絕,自己又怎么可以因為一己之欲就縱容這樣不健康的藥品進據(jù)國內(nèi)市場,傷害到許多陌生人的身體??墒牵贿@樣做,自己就等于永久退場,從這人生的舞臺,從此一腳踏入老年人隊伍,形同行尸走肉,混吃等死了,至于昀琦,沒有了光鮮的大廈主人的身份,也視同做個永別了……

  王霽晗在是與非的“油鍋”里煎熬著,她是多么希望張昀琦象往常一樣忽然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不用做什么,說什么,他只需要安慰安慰自己也算呀!偏偏,那些日子,張昀琦一次也沒有出現(xiàn)過。又偏偏,這個基金會的人員通過各個渠道,五花八門的人來說服王霽晗,縱使頭腦已經(jīng)亂成了一鍋粥,失去了大多數(shù)的理智的她還是意識到,會不會自己被騙,這個基金會就脫不了干系呢?但是空口無憑,她一個沒有任何后臺的弱女子怎么可能知道究竟,只能干吃啞巴虧。

  混混沌沌的王霽晗最終下了決心,不是因為基金會又拋出了什么讓她心動的條件,而是債主逼債了,不僅下了最后期限的通牒,還把準備走法律程序催繳的手續(xù)擺在了她面前。這正如最后一根壓垮王霽晗的稻草,她直接在基金會通過某人遞過來的協(xié)議書上簽了字……

  是她約張昀琦出來打高爾夫的,可球場還沒進去,她又被手機微信命令,讓張昀琦開車,兩人一起去遠郊的深山里野游一番。久別近月,王霽晗第一次見到和自己親密無間的人,卻覺得他變了,至于怎么變了卻又說不出來。直到從高爾夫球場的服務區(qū)域出來,走廊強勁的風瞬時讓王霽晗打了個冷戰(zhàn),她回頭看了一眼張昀琦,對方的反應讓她冷徹脊骨:他的眼睛瞳孔竟然是放大的,在如此強烈的日光燈的照射下,毫無收縮的反應!王霽晗并不是很懂醫(yī)學術(shù)語,但是瞳孔這個被醫(yī)生看作是生命機能的靈敏指示器的器件,她多少還是了解的,光線強時瞳孔就會自動縮小,光線暗時就會散大——這就叫做瞳孔的對光反應。假如瞳孔的這種對光反應遲鈍或者消失,就意味著死亡會即將來臨。而如果是昏迷的病人,會隨著意識的喪失程度的加重,瞳孔也會逐漸散大,完全散大就是生命的終結(jié)的標志。張昀琦這時候別的體癥都很正常,臉上甚至還掛著笑,偏偏他的瞳孔卻放大了,大到了象要進入深度昏迷的病人,這只能說明,他服用,或被人注射了某種藥物,現(xiàn)在的他,完全不是正常人了。王霽晗的大腦急速轉(zhuǎn)動,這群貪婪的亡命之徒,莫非他們要下狠手,要置昀琦于死地,然后代替他做出買斷那個國外藥物樣本的決定?不會!她又馬上反駁,昀琦的父親張商陸雖然不再干涉集團業(yè)務,但也絕不會允許兒子失蹤,就由得一些不相干的人掌握話語權(quán)的局面出現(xiàn)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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