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現(xiàn)代龍
白龍砸到陽臺的時間是晚上十一點多,等李安年覺得自己已經(jīng)清洗得差不多的時候,一看時間,已經(jīng)是凌晨一點四十分。
她完全沒有感覺時間的流逝,只是剛察覺到這一點她立馬渾身酸痛無比,骨頭像是已經(jīng)散架支撐不住,一屁股就坐在地上,望著天花板發(fā)呆片刻,干脆仰面倒在地上,有種自己再過十年也起不來的錯覺。
我居然,為了洗干凈一條龍,花了兩個多小時,洗到了后半夜。
簡直瘋了。
李安年眨眨眼,發(fā)現(xiàn)自己再不起身就要真的睡著了,于是只能掙扎著爬起來。此時的白龍乖乖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李安年甚至懷疑它是不是已經(jīng)舒舒服服睡了一覺了,自己忙活這一晚上也不知圖個啥。但其實白龍仍然不能算真正洗干凈了,畢竟她不敢用沐浴露洗潔精什么的,也不敢真的去摳每一個藏污納垢的地方,而且白龍身上仍然散發(fā)一股無法忽視的臭氣,但她也是真的沒有力氣,腰痛得要斷掉了。
“先這樣吧,”李安年吐了口氣說,“你先休息休息,明天我再想辦法把你……洗干凈,再看看……能不能療傷?!?p> 白龍突然抬起爪子,啪一下把李安年手里的手機給打掉,再挪過來摁在爪下。
李安年愣了。
“……你要這個?”李安年挑挑眉問,“你知道……這是干什么的嗎?”
白龍?zhí)鹱ψ樱谄聊簧嫌米ψ觿潄韯澣?,李安年見它爪子也不至于尖利到劃壞屏幕,也就隨它去折騰了。她現(xiàn)在腦子渾渾噩噩,只想盡快洗個澡去床上睡覺。
然而等她洗完澡熱氣騰騰地從浴室里出來,發(fā)現(xiàn)手機已經(jīng)躺在白龍爪子邊,而白龍的兩只前爪交疊著搭在一起,還……挺乖巧。
它剛才拿手機到底干啥呢?
李安年一臉狐疑地?fù)炱鹗謾C,剛解鎖就發(fā)現(xiàn)出現(xiàn)的是記事本界面,上面清清楚楚寫著六個字:“替我買點東西?!?p> 凌晨三點,李安年騎著自行車飛馳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還好夏日里半夜很涼快,唯一要擔(dān)心的只有所有年輕女性夜行可能遇到的安全隱患,李安年把自行車蹬出風(fēng)火輪的氣勢一路風(fēng)馳電掣沖過兩個街區(qū),來到24小時營業(yè)的連鎖超市。
她要為一條龍去超市采購。
荒謬,太荒謬了。
無論是那條龍當(dāng)著她的面用她的手機劃出字句跟她交流,給她寫了一串采購清單,還是她發(fā)現(xiàn)這條龍居然在她洗澡的時候給她匯了五千塊錢,反正無論哪一件事都十分扯淡,說出去根本沒人信。
李安年只覺得腦殼突突地疼。
在導(dǎo)購阿姨的幫助下李安年拿了一套男式商務(wù)套裝,假裝要去買第二天的食材拐去生鮮蔬菜區(qū),然后趁人不注意又晃晃悠悠回了服裝區(qū)扯了一條男式內(nèi)褲。
我太難了,李安年去結(jié)賬的時候連連唉聲嘆氣。
趕回家后李安年還在走廊就聽見阿呆在屋子里隔門喵喵直叫,她心里慌得很總覺得屋里出了大事兒,然而心急火燎開門一看,阿呆也就是躲在自己窩里炸毛,沖白龍喵喵叫,其他什么也沒有發(fā)生。
白龍只是仍舊那樣搭著爪子趴在地上,模樣看起來甚至有點端莊。
“東西都買來了,”李安年把嶄新的衣物放在小茶幾上說,“你……真的會變成人嗎?”
白龍只是直直看著她,沒有任何表示。
“好吧好吧,我已經(jīng)見過大世面了,還有啥好怕的?!崩畎材険u搖頭說完,拿過手機收拾收拾就鉆進(jìn)被窩,悶頭便睡。
第二天她是被刺目的陽光照醒的。
不對啊,她迷迷糊糊地從被窩里探出頭來心想,我昨天把窗簾拉得那么密,不就是為了防止這樣醒來嗎?
然而等她睜眼看仔細(xì)了,就發(fā)現(xiàn)這根本不是窗簾的事兒。
陽臺落地窗的確被打開了,是被這個站在窗前男人打開的。
此時的李安年就像昨晚喝多了現(xiàn)在還沒換過勁兒一樣,腦子里緩慢地反應(yīng)著一個事實——我家里有個男人。
一個銀發(fā)披肩過腰,額前仗著兩根眼熟犄角,穿著她昨晚購來衣物,筆直站在落地窗前身材瘦高的男人。
“醒了?”
說著話男人轉(zhuǎn)過頭來,迎著燦爛的日光,李安年瞬間呆住了。
那是一張一眼就能看出不屬于人的美貌面容,長眉入鬢,鳳眸流轉(zhuǎn),側(cè)面堪稱完美,正臉轉(zhuǎn)來更是驚艷,那肌膚一看便知新生兒一般白皙細(xì)膩。
“你……你是……”
此時此刻李安年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被什么震驚得說不利索話了。
“昨天多謝你,”男人說著轉(zhuǎn)身施施然走過李安年床前,“我稍微幫了點小忙?!?p> 李安年立馬跳起來一看,果然昨晚上滿是黑血,污水,從陽臺延伸到屋內(nèi),包括陽臺上被砸翻的燒烤,全都已經(jīng)消失不見,地面干干凈凈,甚至連被臟污擦蹭的家具也光潔如新。
霍,這條龍不僅是個現(xiàn)代龍,還擅長家政呢。
小龍男抱著胳膊站在窗前問李安年:“你這兒有鋸子嗎?”
李安年搖搖頭:“沒有,要干嘛?”
小龍男拿手指在自己兩根角前一劃:“鋸了它們。”
李安年嘴角抽了抽,又問:“那你現(xiàn)在還不走,是因為沒法改變外貌?”
小龍男重重坐在沙發(fā)上,雙眼失神地承認(rèn)了:“是?!?p> 于是李安年干活的同時開始幫這個小龍男想偽裝的辦法。
偽裝成coser,太羞恥,被否決。趁夜色步行回家,太遠(yuǎn),被否決。
看著小龍男扶著額頭萬分苦惱的樣子,李安年又不忍心看美人,不,美龍活活急死,于是用一種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犧牲的口吻說:“實在沒辦法的話,你就住我這兒吧,我走。”
“這不是誰走誰留的問題了,”小龍男直直地盯著李安年說,“他們會來找我,你跟我待在一個地方,怕是有危險?!?p> “……什么意思?”李安年萬萬沒想到,她這不過腦子的問題居然引出了危險的概念。
小龍男注視著李安年的雙眼,直言:“我和你一樣,只是個凡人?!?p> “大哥,你怕是對凡人有什么誤解……”
“曾經(jīng)是,”自稱只是凡人的小龍男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頹然補充,“現(xiàn)在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你剛才提到了‘他們’?”李安年突然抓住了重點問,“那是什么人?你說他們危險?”
“他們讓我變成這樣,”小龍男扭頭說話時眼底積蓄起了恨意,“可沒經(jīng)過我的同意?!?p> 李安年不由得張大了嘴:“你是……被變成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