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fēng)拂山崗,山崗送清風(fēng)。五步亭中寂靜無聲。西天斜陽血色余暉籠罩大地,萬物染上紅色。
劉藩靜靜看著落日。邊上唯有庾飛白在默默等候。他們的臉上被斜陽染成紅色。
“飛白,可知這五步亭的由來?”劉藩干澀地道。他沒有回頭,知道庾飛白守在一側(cè)。
劉穆之他們走后,劉藩一直沉默無語。人雖在這看著風(fēng)景,心卻不知去了何方。許久才回過神來。
“可是車騎將軍之故?”庾飛白自然知道五步亭由來。劉藩便和他說過不止一次。劉藩如今問來,只是因為他心緒難平,需要一個人聽他說話。
五步亭乃謝玄命名。劉藩選此處密會劉穆之,自有借此激發(fā)劉穆之同袍之情,尋回入北府初心的想法。
當(dāng)年淝水大勝,謝玄率八萬北府無敵之師追擊氐秦潰軍。途經(jīng)淮州城登臨此山。
謝玄見此處風(fēng)景獨勝,遂起指點江山之意。當(dāng)時風(fēng)起北方,長空浩蕩,謝玄野望江山北伐中原,恢復(fù)晉國國土計日可待。
他那時芝蘭玉樹英姿勃發(fā),號令天下英雄,光芒之盛便是天神下凡不過如此。正欲趁此時機北伐,將胡人全部趕出漢人故土。
謝玄對當(dāng)時身邊的諸將說,他有五步棋可盡復(fù)故土,振華漢衣冠。
一步練新軍,建北府強軍,與胡人戰(zhàn)陣爭鋒;二步網(wǎng)羅天下奇人異士設(shè)燕歸堂,專司北胡諸國情報事,刺殺胡人重要人物,亂胡人之心;三步擊潰最強之氐秦,亂胡人一統(tǒng)北方之勢;四步北伐中原,救漢人于諸胡鐵蹄之下,雪晉國百年恥辱;五步效漢武之風(fēng),復(fù)華漢精神,犯華夏者必誅之,殺盡亂華諸胡。
他已走到第四步,只差最后一步可盡復(fù)華夏故土,振華漢衣冠。
謝玄向諸將立誓,此生不負(fù)華夏,待重頭收拾舊河山,朝天闕。激勵諸將與他共同完成五步興華夏之棋。諸將慨然應(yīng)諾。
彼時正處北府軍容鼎盛之巔,共誓者有劉牢之、謝琰、孫無終、高雅之、何謙、桓不才、高素、竺謙之、竺朗之、劉襲、劉季武、何無忌、劉裕、劉毅、劉道規(guī)、劉穆之、劉藩、檀道濟.......等皆在。真是將星璀璨。
劉藩、劉穆之、檀道濟等當(dāng)時不過小卒爾。但北府軍無人不為此立誓。
謝玄命人于此筑五步亭,待五步皆成再與諸將士返此共謀一醉。
如今劉牢之已死、謝琰已死、孫無終已死、高雅之已死、何謙已死、桓不才已死、何無忌已死…….。
北府諸將皆死,余者寥寥。劉裕、劉毅數(shù)人卻還在爭權(quán)奪利。
當(dāng)時明月在,諸將笑清風(fēng)。今朝明月清風(fēng)仍在,將軍魂歸故里。
誰曾記得將軍之志?劉藩記得!劉藩不敢忘!但活著的其他人皆忘了當(dāng)初的誓言!
五步未成,臣子恨,何時滅!
劉裕年前北伐,兵鋒強盛,劉藩竭力助之。奈何劉裕聞建康有危其權(quán)力之事滅南燕國便急返回,放棄北伐大好形勢,白白犧牲無數(shù)將士性命。
劉毅更事不堪,擁兵自重,趁劉裕北伐,聯(lián)合謝混欲奪朝政大權(quán)。
劉藩說了很多。說謝玄的風(fēng)采絕倫,說劉牢之的勇冠三軍和首鼠兩端,說何謙的忠義無雙,說劉裕的戰(zhàn)無不勝,說他和劉毅被劉毅兄長背叛時的痛苦。他說到后來已經(jīng)無力發(fā)聲。
庾飛白護其下山時,斜陽已盡。
下山途中劉藩一頭栽下馬來,幸得庾飛白早覺他神態(tài)有異,時刻并轡而行。方能飛身救主,免劉藩落馬之災(zāi)。
劉藩得到于通幽運氣調(diào)理,又吃了他一顆清心丸后大睡一場。翌日清晨,劉藩神清氣爽,心緒平穩(wěn)。他吩咐庾飛白先去清風(fēng)崗整軍,開拔廣陵。
張小玄等人自是隨行。朱大力、丁小乙、崇雷和晁雨四人皆已換上甲胄。朱大力領(lǐng)了兩百刀兵的伯長。崇雷、晁雨副之。
丁小乙雖年輕卻箭術(shù)無雙,軍中幾名神箭手與其在清風(fēng)崗大營輪番比試。丁小乙數(shù)十丈外,箭箭擊中靶心。
尚有一神箭手亦能數(shù)箭中靶心,甚是不服。丁小乙見天上恰有一群灰雁掠空而過,彎弓搭箭一箭雙雁。軍中所有神箭手從此甘拜下風(fēng),無人敢不服。
劉藩見其箭法通神,大加贊賞,令其亦為伯長,獨領(lǐng)兩百名弓手。丁小乙興奮不已,拜謝領(lǐng)命。劉藩又令人取來一張珍藏的寶弓,賜予丁小乙。丁小乙感激涕零,再拜叩首謝恩。
張小玄和于通幽志不在此。自然不會領(lǐng)取軍中功名和甲胄。
劉藩派人代其拜別檀道濟后,由城南清風(fēng)崗領(lǐng)兩千余精騎直奔廣陵。途中于通幽因幫劉藩調(diào)理身體,便隨庾飛白常在劉藩左右。于通幽又讓張小玄幫助其采藥煎煮,張小玄便亦隨在劉藩身側(cè)。
張小玄觀劉藩、庾飛白的騎軍軍紀(jì)嚴(yán)明,精進(jìn)神速。一路逢縣過縣,遇鎮(zhèn)穿鎮(zhèn),毫不停留,亦不滋擾。騎士皆馬術(shù)精通,戰(zhàn)陣嫻熟,遇有強盜路匪便一剿了之,連窩端除。為民除害后大軍悄然而去。
話說這一日,朱大力與丁小乙率四百兵剿了廣陵西北龍盤山一伙山匪后,終于是與手下的兵士契合起來。
男兒并肩作戰(zhàn),刀頭舔血,將生死相托,自然就成為了同袍。何況朱大力、崇雷、晁雨三人皆戰(zhàn)力驚人,沖陣在前。丁小乙又箭不虛發(fā),殺匪人最多。七八百的山匪不過兩三柱香的功夫竟被他們領(lǐng)兵殺潰。
男兒只敬真漢子。朱大力幾人很快就成了兵士們擁戴的對象。算是真正的融入到了劉藩的兗州軍中。
張小玄見朱大力等人梟首的山匪,有些人從外表和穿著來看與白鹿村里的普通村民幾無分別。非要說有何分別,張小玄覺得這些山匪更加面黃肌瘦,穿的更破爛一些。
山匪的武器也是千奇百怪。有的山匪拿著鐮刀,有的拿著鐵叉,不過是些耕種土地所用的農(nóng)具。山匪們或許和白鹿村的村民一樣,都曾是些普通百姓。
山河破碎,萬民流離。興亡皆苦者,百姓也。生而為人,苦海掙扎求存而已。為民為匪,孰能自決!張小玄一時感嘆。
龍盤山在廣陵城之西北,過此山七八十里便可入廣陵城。廣陵地杰人靈乃晉國重地,晉國許多文臣武將皆出自此地。此地亦是劉藩出生成長之地。然不過百里的龍盤山卻山匪處處。亂世之殤。
終回故土,劉藩的情緒高漲,策馬揚鞭領(lǐng)大軍穿過龍盤山后,對邊上的庾飛白等人大笑道:“生于斯長于斯,如若將來一死亦愿長眠于此”。庾飛白心底忽生出不祥之兆。
張小玄自是不懂劉藩的鄉(xiāng)情。他現(xiàn)在正苦于如何將丹田內(nèi)的靈液凝固,合上命門。
這兩日,他得閑便修煉《九鼎丹經(jīng)》和《太玄洞極劍經(jīng)》?!毒哦Φそ?jīng)》和《太玄洞極劍經(jīng)》皆是他自幼修煉,功法早已熟記于心。近日細(xì)細(xì)精研苦修,對功法又有一番領(lǐng)悟。
《九鼎丹經(jīng)》第一層他已修完,不能筑基的原因他一直在苦思。
《九鼎丹經(jīng)》內(nèi)有筑基之法。《九鼎丹經(jīng)》有述,生命依托基礎(chǔ)是元精靈氣,它存于丹田之內(nèi)。人在母胎中為先天之體,無漏之身。元精靈氣不失不漏,生命力旺盛。出生后人的元精逐漸衰敗,元精靈氣不斷通過命門回歸天地自然。
人就像一盞燈,燈火是生命象征,燈油是元精靈氣。剛點燃時,燈油充足,生命之火熊熊,但只要燈燃燒燈油便在減少。一旦燈油燃盡,生命之火必將熄滅。正是人死如燈滅。
人要維持生命之火長存不熄,就要不斷的補充燈油。使體內(nèi)有足夠的元精靈氣。一旦能保證元精靈氣不漏不失,便能讓生命長存,壽命長久。
人類是天地靈長。千古以來,才智之士如過江之鯽。致力長生之人,終于發(fā)現(xiàn)有的人體內(nèi)有靈根,他們創(chuàng)造出一種吐納修煉之法。天地有自己的元精靈氣,人類吸收入丹田后可以補充丹田內(nèi)消散的元精靈氣,延緩生活之火的熄滅。這些人被稱為修士,修道成仙之士。
每個人都有一個命門,元精靈氣便是由此消散回歸天地自然。修士便是要合上命門,得長生久命。
筑基便要修命門,修先天性命之門。丹田處可存在的便是元精靈氣,只有用元精靈氣才能合上性命之門。靈氣散逸極快,有修士凝成蘭芝玉液狀,有修士凝成丹丸堅固之態(tài),有人合上了命門。人的壽命終于擺脫了百年之限。當(dāng)然即使合上此門元精靈氣仍會逸散,但是速度便會放緩,高階修士甚至逸散的微乎其微。
練氣期士雖有許多超脫凡人之能,但不能筑基性命便受天地桎梏,時光侵染,壽命不過百年之限。即使可吸納靈氣入體,補充元精靈氣,但因未能筑基,命門不能合上。元精靈氣仍是不斷消失。
筑基合元精消散之門,封聚先天大道之氣,培生氣之根于丹田,而后如草發(fā)芽孕育元丹金身,成元嬰千變?nèi)f化之道,得化神神妙莫測之機。
張小玄熟讀九鼎丹經(jīng)自然懂得這些道理,亦能尋到命門所在。他的命門便在下丹田。即兩腎中間往前一寸,臍部往里七分的位置。從穴位來說,就在臍部與督脈上的命門穴的連線上,為丹田所在。這就是道家所說的命門氣穴。張小玄筑基守元的命門大竅便在此處。
昔日,老道人傳其九鼎丹經(jīng)曾言,知而不守,先存后亡,虛心凝神,不著色相,不落空亡,虛靈不昧,存養(yǎng)寂照,便可凝靈氣入穴。如筑基還需主靜立極,還虛入定,掃除三心,滅盡四相,直待心地靜性清涼。
張小玄雖得師傳口訣,卻不知如何做到掃除三心,滅盡四相,凝固元精靈氣成丹田命門的“堅固之門”。此門若成,筑基便成。
張小玄端坐馬上,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心觀下丹田。微微意照,惺惺以守,意念似存非存,輕靈而寂照。他根本不問身外之事,悠悠然便已至廣陵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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