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矯健的身影如龍,從攻城的軍隊之中快若奔馬避開重重箭雨,迅速沖向城門,轉(zhuǎn)眼來到城墻之下。
只見他從橫七豎八的尸體中騰空而起,一躍丈許高,抓住云梯后,雙手交替向上,瞬息之間便躥升到城墻上半部分。
只要再給他幾息時間,便能登上城墻了。那員猛將怒喝兩聲打飛了射來的兩箭,足下再次發(fā)力,借力而起,人如飛燕,沖天而起。
城墻上的那個守將雙目如鷹眼一般冷峻,喝道:“當我荊州無人嗎?吃我趙蔡一箭!”。只見他反手抽出數(shù)根羽箭,遠多于口中所說的一箭。
電光火石之間七箭連珠射向那沖天而上的攻城將領(lǐng),此正是他舊力剛消,新力未生之時,人在空中無處借力。
“不好!慶之危險!”望車之上觀戰(zhàn)的王鎮(zhèn)惡大叫不好。
沈慶之乃是他心腹愛將,先頭攻城的三千軍隊都是沈慶之麾下兵馬。如今死傷慘重,沈慶之亦是身處危險之中。
好個沈慶之,臨危不亂,反手抽出藏于身后的厚背彎刀,狠狠劈向當頭射來的五根羽箭,箭羽紛飛。
這趙蔡射來的羽箭勢大力沉,沈慶之借力橫移,瞬間避開左側(cè)的羽箭,但是右面那只羽箭他避無可避。
沈慶之怒吼一聲,氣沉丹田,周身運起氣勁,右肩之上衣甲瞬間鼓起,嘭的一聲,羽箭擊入衣甲,一簇血花空中綻放。
沈慶之中箭下墜的瞬間憑空橫移,左手牢牢抓住一根插在城墻上的弩箭,反手一翻,猿猴一般落向下一個插在城墻上的重弩箭。他的右手為箭所傷,一時不能用力。
城墻上的兵士見狀,箭雨紛紛射向沈慶之。沈慶之無可奈何,只得橫向挪移,再抓住一根云梯,大力一腳踹向城墻,將云梯蕩起,避過箭雨。
“慶之勿慌,蒯恩來也!”遠遠一員將領(lǐng)暴喝,身披銀甲,黑面獨眼,手持狼牙棒,乘一匹棗紅色戰(zhàn)馬,疾馳穿過攻城的先頭軍隊,轉(zhuǎn)眼來到城墻之下。
“龍驤將軍,且觀我登樓斬將奪旗!”懸在空中云梯之上的沈慶之豪氣大笑,沖天雄鷹一般猛然飛起,數(shù)息時間穿過箭雨,落于城頭之上,橫刀而立。
離得最近的敵軍是一員銀甲白袍小將,咆哮沖來。沈慶之橫刀自上而下一刀斬殺沖來的小將。
刀光橫抹,小將尸首分離。沈慶之昂立城頭,左手拎起血淋淋的人頭,霍地舉起大呼三聲:“攻!攻!攻!”
城墻之下傳來震天的吶喊聲浪:“攻!攻!攻!”。
沈慶之哈哈大笑,隨手將人頭放在城墻上,沖向圍來的無數(shù)敵兵和密密麻麻的長槍橫刀。
“噔噔噔!”王鎮(zhèn)惡親自在望樓之上擂鼓助威。
蒯恩大笑一聲:“慶之威武,我來助你!”只見獨眼的蒯恩從戰(zhàn)馬上沖天而起,身形蒼鷹一般在空中滑翔。
一邊擂鼓一邊觀望戰(zhàn)局的王鎮(zhèn)惡心中大吃一驚,隨即大喜:蒯恩已入武道極境!
蒯恩上次攻臺城眼部中箭受傷頗重。幸得太尉劉裕賞賜靈丹妙藥,不僅在短短數(shù)日內(nèi)重傷痊愈,且被靈丹洗髓伐筋,終于踏入武道極境。唯可惜的是他的一只眼睛因為眼球中箭爆裂,不能恢復(fù)舊貌了。
蒯恩沖上城頭上,立馬被無數(shù)守兵圍住,身邊數(shù)丈處便是依墻獨斗的沈慶之。沈慶之正與劉毅軍中勇將趙蔡殺的正烈。
蒯恩知道決不能單槍匹馬而戰(zhàn),刀光如練,劈死眼前幾個圍得最近的槍兵。雙足用力一點,騰空飛起,踏過滾滾人頭,再落下時已沖到沈慶之身邊。
沈慶之不知哪里搶來的長槍,用上了自己得心應(yīng)手的兵器后,如猛虎出閘,除趙蔡之外無人能敵。
他見蒯恩趕來,一槍橫掃,擊退趙蔡和周邊圍攻的兵士,蒯恩落地后立刻和他背靠背大殺四方。
二人身后的城墻上源源不斷攀爬來攻城的勇士。
誰也沒想到,第一波攻勢就有人登上了江陵的城墻。雖然這只是外城。
江陵乃荊州第一大城,規(guī)模宏大,分內(nèi)外兩城,外城就叫江陵,內(nèi)城則叫金城。
張小玄的西府兵便駐扎在外城。金城四門守軍全是劉毅的嫡系精銳,北府強兵。
東城門外大戰(zhàn),殺聲震天。
沈慶之和蒯恩雖然勇猛,但是守將趙蔡并非無能之輩,似對此早有所料。
趙蔡與沈慶之大戰(zhàn)百十回合后,見城上敵方兵馬越聚越多,城門段已經(jīng)有數(shù)百敵兵。他虛晃兩槍,閃身后撤,轉(zhuǎn)眼繞開這段城墻,奔往門樓所在的高處,守兵亦忽然急忙后撤。。
沈慶之剛欲邁步疾追,就聽蒯恩道:“不好,走!”
蒯恩扯起沈慶之猛的躍上城墻垛口,向下跳去。
沈慶之跳下之前匆匆回首,只見兩道火龍順著墻溝迅猛沖來,城墻上的水溝內(nèi)不知何時早被守軍灌滿了黑色的火油。兩道熊熊燃燒的火龍恰好封死了攻方兵馬的所有退路。
交匯的火龍瞬間向中間擠壓。城門望樓上數(shù)個木桶砸下,落于城墻上,瞬間粉碎,火油遍地都是,瞬間將火龍連接,形成密不透風(fēng)的火墻。城墻上的兵馬轉(zhuǎn)眼被大火淹沒,傳出撕心裂肺的痛苦吶喊。
有些兵士不甘死于火海,拼命沖出,攀上垛口,渾身火焰一躍而下。
雖有幸未死于烈火,但立時粉身碎骨,一命嗚呼。
王鎮(zhèn)惡見狀只得下令鳴金收兵,暫停攻勢。
望樓中趙蔡冷然看著下面的大火,面無表情。王鎮(zhèn)惡下令收兵,他亦未露出絲毫歡愉。
蒯恩當年曾和他是一個部曲的兄弟。蒯恩是刀兵,趙蔡是弓兵。
二人皆猛士,北府舊同袍。
沈慶之入伍北府之時,趙蔡是新兵教頭,曾手把手教他陣上殺敵之術(shù)。
下面慘死于大火之中的敵軍中,有的人和守軍里的北府兵是同鄉(xiāng),有的是兄弟,有的甚或是父子。
烈火熊熊,趙蔡渾身冰冷。
那些被燒死的豈止是敵軍,還有北府的情義。
當年北府情,今朝烈火焚。
冰冷覆蓋趙蔡,由內(nèi)而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