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問道:“你身邊應(yīng)該找個人來幫你處理一些不方便親自去做的事情,你覺得支憐怎么樣?”
司危心里噗嗤笑了起來,這老尚書還真是會挑人,前一晚還在懷疑,睡一覺起來就又要用人了。
不過司危心里是樂意的,他昨晚考慮過了,自己來京城那么久了,身邊卻沒有一個可以托付做事的人,老尚書既然已經(jīng)確認(rèn)了支憐姑娘的清白,再以她的人脈和財力,若真愿意幫助自己的話,那倒是一件好事。
收起手中的信,司危便緩步走向西院去。
支憐今日沒有去鋪子里,也不知哪里來的閑情逸致坐在院中繡著什么,聽見動靜抬起頭來,看見是司危,臉上笑容浮起。
“怎么今日有工夫來我這西院了?”
“你這是繡什么呢?”司危也不回答,隨意在她面前坐下,湊上去看了一眼。
“藤枝。”支憐回道,“姐姐買我進梅花帳時,我手中就握著一根藤枝,所以她才幫我取了這個名字?!?p> 司危哈哈一笑:“你握著藤枝作什么?”
“防身啊,在梅花帳外偷偷撿的,萬一有人對我不軌,我便用那東西抽他眼睛。”
“可是你那姐姐卻對你很好?!?p> 支憐嘆口氣:“是的,最終也沒有去用它?!?p> 說完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了手中針線,左右招呼了一下,院里的幾個丫鬟便都偷笑著瞧了司危一眼出去了,惹得他莫名其妙。
支憐解釋道:“這些丫鬟身世也都和我差不多,也都是我在梅花帳的時候買來的,我不忍心將她們丟在那地方,所以就都帶了出來,我這院里許久不見生人,這會你一個大男人進來,我又讓她們都出去,定是都想歪了。”
“那你干嘛要讓她們出去?!彼疚柕馈?p> “這么多日了,也從來未見你過來我院里,這會來了定是有事的,說吧,有什么需要姐姐幫忙的?!?p> “你這看人的本事還真是不賴,那我就直說了,你覺得我可以信任你嗎?”司危收起笑容,認(rèn)真的盯著她問道。
支憐啊了一聲,不知他是何意,表情有些奇怪,過了好一會重重點了頭。
“那日皇上曾經(jīng)問過我這個問題,我的表現(xiàn)和你一樣。”司危想起了那日的自己,笑道,“你也知道,我在京城認(rèn)識的人不多,即使上任后,也多半都是認(rèn)識些朝廷的人,但這朝堂之下,我也需要有人可以幫我,雖然我不知道以后可以幫我什么,但是我想未雨綢繆,我希望你可以幫我?!?p> “朝廷的很多事情很敏感,更何況京師七衛(wèi)的位置,你為什么覺得我可以幫你,又為什么覺得我可以被信任,只是因為我剛剛點頭了?”支憐嫵媚一笑,撐著下巴反問道。
司危也同樣撐起下巴,和她四目相對道:“因為咱們有緣分?!?p> “緣分…”支憐閉上了眼睛,咀嚼起了這兩個字,俄而嘴角咧起:“姐姐可事先說好了,犯法的事情我可不干,動武的事情我也幫不了,若是需要銀子和人,或者傳個信放個哨,那我倒是能稍微幫上一手。”
“就等你這句話了。”司危一拍大腿,“走,我先帶你出去轉(zhuǎn)轉(zhuǎn)?!?p> 半個時辰后,兩人在北城大道邊上下了馬車,支憐不知道司危要帶她來北城做什么,一路上雖然問了,但司危只是兩手一攤。
北城的集市果然和眾人口中說得一樣熱鬧非凡,這還未到午時,已經(jīng)人頭攢動,熙來攘往。和南城的奢貴高雅相比,這里顯得是那么的接地氣,更像是市集該有的模樣。
整個北街大道和道旁的路頭巷口橋上等處,此起彼伏的傳出叫賣聲,司危帶著支憐在人群里穿梭著,終于看到一個站在路口的貨郎,三兩步走了上去,還未等對方招呼便問了起來。
“你這有沒有糖醋棗子?”
司危話一出口,貨郎還未反應(yīng),支憐先笑了起來。
“你這拉我過來北城,就是想買棗子?不過這糖醋的棗子是個什么做法,能好吃嗎?”
司危微微一笑,也不和她解釋,但那貨郎卻似乎不是他要找的人,斜瞥了他一眼道:“姑娘問的也是我想問的,這位公子,我賣貨這么多年還真從來沒聽說過棗子有糖醋的,本來那棗子就是又酸又甜的滋味,你這樣吃味道豈不是怪的很?”
“沒有就算啦,我們找下一家去?!彼疚B柫寺柤缭谀秦浝善婀值难凵窭锱ゎ^走了。
這人多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人多貨郎自然也會多,司危不會半天看不到人,壞處就是自己雖然要找貨郎,但畢竟那只是一個人,基數(shù)太大,一個個問過去也累的很。
這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問來問去,一晃過去了半個時辰,可還是沒有能找到那個人。
“你對這糖醋棗子也太執(zhí)著了吧,不過這東西哪里會有人賣,要不回去我讓丫鬟嘗試著做給你吃?”
支憐已經(jīng)要拽著司危才勉強能走上兩步了,這會累的香汗淋漓,用手做扇子,停下來問道。
司危也好不到哪里去,這人擠人的地方逛著問著,可比練武要累的多,見支憐的模樣,心里有些愧疚道:“這里有個茶鋪,要不你先在這坐一會,我自己去找找?!?p> “欸,你也先別去了,吃什么茶,這大中午的,要我說,咱們就先去吃點酒菜,一會吃飽喝足,我再和你一起去?!?p> 支憐說完就拽著司危向著不遠(yuǎn)處的一個酒樓過去了。
司危本來早飯也沒吃,這會也有些餓了,也沒有拒絕,順著她進了酒樓。
隨意找了個靠窗的位置,支憐吩咐著點了幾樣菜,等那小二剛走,笑了一笑低聲問道:“你并不是想吃那糖醋棗子吧?”
“你又看出來了?”司危也不奇怪,本來這糖醋棗子就怪的很。
支憐點了點頭,看著窗外說道:“你早上對我說了那些,又突然帶我出來,想來是有什么事情的…欸,那個貨郎,你賣不賣棗子,這里這里…”
她話還沒說完,突然叫了起來,嚇得司危抖了一下,手中杯子里的酒全都灑了。
支憐哈哈一笑,掏出一個手絹給他道:“原來一等衛(wèi)的手也是不穩(wěn)的?!?p> 就在司危接過手絹擦著衣裳時,窗外走過來一個人,正是支憐招呼的那個貨郎,在外面看了一眼問道:“是你們要買棗子?”
支憐抬頭看了他一眼,驚訝道:“欸,你不是那個…?”
那貨郎對她笑了一下,連忙打斷了她的話對司危道:“這位公子,你要買什么棗子?”
司危不知支憐表情為何那樣,狐疑的看了一眼,轉(zhuǎn)頭道:“你這有沒有糖醋棗子?”
“糖醋棗子是沒有的,薄荷棗子要多少有多少,你這人是不是來尋我開心的?”貨郎搖搖頭,臉上卻是掛著笑。
司危也笑了,站起來雙手撐在窗臺:“倒沒有尋開心的意思,不過既然招呼你來了,你說我買還是不買?”
“公子可以先嘗嘗?!必浝蓮澭畔录缟系谋鈸?dān),從一頭的筐里取出些棗子來。
“那我就嘗一個吧。”司危隨手接了過來,放了一個到嘴里,隨意嚼了兩下,又將剩下的都遞給了支憐,說道:對,就是這個味,原來是薄荷的?!?p> “公子覺得如何,要多少,我這也只有一小筐,若是多要些,那可就得麻煩你和我去十三巷里去拿了?!?p> “我覺得還行,你覺得呢。”司危笑著問了問支憐。
支憐心里已經(jīng)明白司危的真正意圖是什么,只是那棗子的味道實在是不好,嘗了兩口便皺著眉頭道:“你若是喜歡,多買些也好?!?p> “恩,那這樣吧,我吃過飯去買,你先去吧?!彼疚^D(zhuǎn)頭對貨郎說道。
“沒問題,公子你先慢慢吃,我先回去準(zhǔn)備。”
貨郎應(yīng)了一聲便走了,支憐連忙將那棗核吐了出來,喝了杯水道:“這棗子的滋味可真是驚天地泣鬼神了?!?p> 說著話又看了眼四周,向前湊近一些道:“這人就是尤尚書找來送信的貨郎?!?p> 司危不驚訝,他早已經(jīng)猜到了,這會帶支憐過來的一個用意就是要讓她認(rèn)一下,在他的心里,這事還是注意的很,抓兩手準(zhǔn)備才能放心。
匆匆吃完了飯,兩人便向著那十三巷過去,對于這個巷子,司危自己是不認(rèn)識的,還好那支憐知道,向他解釋了一番,原來那里有個黑市,別看只是個巷子,里面卻大有乾坤,幾乎什么東西都有的賣。
等兩人到了那十三巷口,貨郎早已坐在墻角等著了,見他們來了,也沒說一句話,只是兀自向著里面走去,司危和支憐對視了一眼,就跟在了他的身后。
巷子里果然和別處不一樣,一面是墻,一面是鱗次櫛比的商鋪,只是這會似乎還未開張,都緊緊關(guān)著門,顯得寂靜無比,進來走了一會,就能明顯感覺到巷里巷外對比像是兩個世界。
三人都心照不宣的沒有說一句話,似乎不想破壞北城里唯一一處安靜地方中的氣氛。
“尤尚書手下松滿拜見副都督?!必浝稍诠樟藗€角后,突然停住腳步,轉(zhuǎn)身對著司危行禮道。
“之前還沒注意,這會才發(fā)現(xiàn)了,昨晚那人就是你吧。”司危笑道。
松滿愣了一下回道:“副都督是怎么認(rèn)出來的。”
“剛剛那一路走來,我都在注意你身后的姿態(tài),昨晚追蹤了一路,也看了你一路的背影,怎么能認(rèn)不出呢。”
“昨晚得罪了,還請副都督見諒?!彼蓾M又行了一禮。
司危擺擺手,隨即好奇道:“你要是不承認(rèn),我還真是懷疑自己的眼睛,為何你如今的模樣和昨晚不同,是我眼睛看錯了?”
松滿笑著解釋道:“我平日里有好幾副面孔,貨郎的時候是一幅,動手的時候也是一副,見人的時候又是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