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此中旨亂命
所以他只能拿起手上的諭旨大聲說道：“小誠意伯，你們誠意伯府既然是忠義之家，為何還敢抗旨不遵嗎？”
只是劉永錫還沒說話，圍觀的人群中已經(jīng)有人大聲說道：“殿下，百世之后您逃不得那個字！”
“百世之后，殿下逃不得那個字！”
“殿下百世之后逃不得那個字！”
雖然圍觀的這些好事者都沒說破“那個字”到底是哪個字，但是誰都明白就是個“篡”字。
劉永錫之所以反問盧九德誠意伯府為什么曾經(jīng)停襲，就是因為這句話。
這話是劉基劉伯溫的次子劉璟當(dāng)著永樂皇帝面說的，燕王攻入南京之后，他不但以“人臣事主，死而不貳”為由拒受永樂官職，而且不稱“陛下”只稱“殿下”，甚至還說“殿下百世后，逃不得一個'篡'字!”
永樂皇帝最是殘暴不仁，雖然劉璟當(dāng)晚就在獄中自盡，而且劉璟早在洪武年間就把誠意伯的爵位讓給兄子劉廌，但誠意伯還是因此在永樂年間停襲，直到嘉靖年間才終于恢復(fù)襲爵。
雖然對于誠意伯府來說，爵位整整停襲了上百年是一段非常痛苦的歷史，但是先祖劉璟的錚錚鐵骨與這段話卻是讓每一個族人都有一種昂首挺胸的感覺，因此連劉孔昭臉上都帶著幾分傲氣。
盧九德卻變得慌張起來，雖然今上繼位最為合情合理，但是由于這幾個月來的瞎折騰已經(jīng)有很多人對今上極為不滿，而這些嚷出“殿下百世之后逃得那個字”的亂臣賊子就是借著眼下這個機會宣泄他們對朝廷的全部不滿。
這些人當(dāng)中既有東林與東林他們的盟友，也有東林的死敵與那些平時自許中立的路人，但是這一刻這些人都在發(fā)泄對朝廷的極大不滿。
他覺得場面有點失控了!
恰恰在這個時候，瑾兒與朱媚兒她們的馬車已經(jīng)趕到了，現(xiàn)在有越來越多的路人喊出了他們想說的那句話：“殿下百世之后逃不得那個字!”
雖然盧九德與錦衣衛(wèi)都想把嚷出這句話的亂黨給抓起來，但是圍觀的路人越來越多，嚷出這句話的路人越來越多甚至到了一個此起彼伏的地步，前后左右都能聽到這個聲音，他們有一種疲于奔命的感覺。
瑾兒好奇地看著這一幕，而李香君已經(jīng)毫不猶豫地嚷道：“殿下百世之后，逃不得那個字!”
朱媚兒沒想到李香君這么膽大，雖然對面的錦衣衛(wèi)已經(jīng)躍躍欲試地想沖過來抓人，但她也跟著李香君叫道：“殿下百世之后，逃不得那個字!”
雖然李香君與朱媚兒都嚷出了這句非常犯忌諱的話，瑾兒與卞玉京也是非常興奮地喊道：“殿下百世之后，逃不得那個字!”
或許是如此美麗的麗人用如此動聽的聲音說出這句話的緣故，圍觀的人群在這一瞬間都被點燃了，大家異口同聲地說出那句話：“殿下百世之后，逃不得那個字!”
聲浪已經(jīng)是一浪高過一浪，幾乎把盧九德帶來的錦衣衛(wèi)與京營官兵給掀翻。
盧九德覺得事情糟透了。
雖然所有人都是沒有把最敏感的那個“篡”字說出口，而且這確實也是劉璟親口所說，大家說這句話似乎也只是說明誠意伯府之所以停襲的原因而不是針對今上，但是千百人齊聲狂吼的場面卻說明大家對于弘光皇帝的不滿到了什么程度。
現(xiàn)在錦衣衛(wèi)與京營官兵都不敢動彈，他們試圖沖上去逮住一個亂黨的結(jié)果是沖出來幾十個甚至上百個亂黨對著他們?nèi)蚰_踢，所以情況越來越失控了!
盧九德只能先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手上拿著的諭旨上：“應(yīng)襲誠意伯劉永錫，是皇上讓我們來保護懿安娘娘，你敢抗旨不遵嗎？”
雖然大家對弘光皇帝有諸多不滿之處，但現(xiàn)在一說到圣旨自然就安靜下來了，而劉永錫毫不客氣地說道：“此是中旨亂命，我劉永錫雖非給諫，亦有亦駁之權(quán)!”
“給諫”就是給事中與都給事中，向來有封駁詔書的權(quán)力，何況劉永錫已經(jīng)將盧九德這道諭旨直接定性為“中旨亂命”，盧九德臉色難看至極，知道今天的局面無法善了。
而圍觀的路人卻是越聚越多，而且大家都覺得劉永錫說得沒錯，按照祖宗家法，這種中旨亂命就應(yīng)當(dāng)封還。
劉永錫繼續(xù)說道：“娘娘當(dāng)初與陛下約法三章時，陛下曾親口跟娘娘說過，天子有爭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其天下，今日大明天下，難道找不出爭臣七人嗎？”
在場諸人，不管是誠意伯劉孔昭還是司禮監(jiān)秉筆盧九德或是其他人，還是第一次聽到約法三章的細(xì)節(jié)，劉永錫不但證實確實有約法三章這么一回事，甚至今上還親口說過“天子有爭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其天下。”
雖然弘光皇帝這句話出自孝經(jīng)，但是在場的路人中不少都讀過《漢書》與《資治通鑒》，偏偏弘光皇帝這話又是當(dāng)著張皇后所說，所以有些人不由想起了《霍光傳》，所以很多人小心翼翼地說道：“皇太后詔廢，安得天子!”
而這時劉永錫后面?zhèn)鱽砹艘粋€清澈而威嚴(yán)的聲音：“誠意伯說得甚好，此中旨亂命也，張嫣不敢奉詔!誠意伯，將這些亂臣賊子全都打出去!”
盧九德沒想到張嫣張皇后會在這個時候跳出來支持劉永錫，偏偏張嫣一露面就獲得全場歡呼。
剛才瑾兒、朱媚兒她們還在為劉永錫的威風(fēng)凜凜叫好時，懿安張皇后又以一種母儀天下的氣度站出來，不但得到每一個路人的支持，也讓這幾位美人恨得不到現(xiàn)在就沖到張皇后身前保護這位賢德圣后。
身材矮小的李香君自然是最吃虧，她踮起腳尖也瞻仰不到張皇后的驚世容顏，一想到張皇后專門派劉永錫與瑾兒關(guān)注著自己的事情，又是感動又是期盼，只能抓著瑾兒她們的手拼命往前擠。
而劉永錫看到張皇后一露面就震住了全場，當(dāng)即毫不猶豫地跳下馬來說道：“奉娘妨諭旨，請將士們和我一起把這些亂臣賊子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