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安生”咖啡館 美式小記1
那個下午,在咖啡店靠窗的座位上,他們兩個人相對而坐。
寒蘇木轉(zhuǎn)目望向他:“我問你,一個人如果用盡所有辦法也不能忘掉的痛苦,可能會選擇死掉去解脫。那么,對于一個永遠(yuǎn)也死不掉的人來說,或許丟掉記憶是唯一的出路。如果是這樣,你也想找到記憶,知道所有嗎?”
安之沉抬起頭,看著他:“這是你的預(yù)示和對我的警示嗎?”
如果打開這個盒子,意味著要面對未知的真相,還是要打開嗎?
是啊,還是要打開嗎?安之沉在心里這樣問著自己。
“對于死不掉的我來說確實是一個諷刺的選擇。”安之沉幽幽道。
做完一杯咖啡的恩心抬起頭的時候,看到坐在那里的老板,被夕陽散落進(jìn)來的余暉籠罩著,金黃色的光將他的頭發(fā)映成了金色,側(cè)顏在光中顯得很立體,像一座雕像。他就那樣靜靜的坐在那里,任何人看到這幅畫面,都會由衷贊嘆他的美好和優(yōu)越……可是,突然,恩心的心好像被劃過一樣,為什么,那張臉看上去是那么憂傷?為什么她看到那個側(cè)顏和背影,竟是感到了孤獨和悲傷呢?
又是這種遠(yuǎn)遠(yuǎn)凝視的熟悉角度。
而,這個人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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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里,鐘恩心聽到窗邊有動靜,她打開吧臺最小的燈,看到老板還在窗前的位置坐著,走近之后才發(fā)現(xiàn)他在獨自飲酒。
“老板……這么晚您還沒睡呢?”她盡量聲音小一點,怕驚擾到那個凝視窗外的人。
男人扭過頭,看見她,一時仿佛很高興:“是我們恩心啊……這么晚,你怎么也沒睡呢?”
恩心端著水杯,外面已至隆冬,店里雖然暖和,但仍伴有絲絲涼意,她攏了攏睡衣外面的毛衣,走了過去:“老板您在喝酒嗎?為什么不開燈呢?”
他用手指了指窗外那輪明月:“有它正好?!痹鹿庹脼⒙湓谒纳砩虾兔媲暗淖雷由?,果然正好。
坐到他的對面,恩心看著老板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酒精的緣故,變的越發(fā)霧氣朦朧起來,汪海師傅說過,如果老板心情不好,他眼睛里的霧氣就越濃郁。
恩心用手支著腦袋看了半天,忍不住問道:“老板,你有什么心事嗎?”
安之沉不置可否的笑笑,端起面前的酒喝了起來。
“今天你們說的那個沒有消息的姐姐,是你的女朋友吧?”恩心想起他們近幾日談?wù)撈鸬内錃g陌,忍不住問了起來。
老板聽完之后,忍不住笑起來:“你覺得呢?”
“我也不知道,不過好像有點不像?!辩姸餍膿u搖頭。
老板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讓她鼓起勇氣,繼續(xù)說了下去:“如果她是老板的愛人,您此時此刻應(yīng)該不會坐在這里了,而是滿世界去找她了吧?!?p> “如果滿世界都找不到呢?”
“嗯……那我也不知道了?!辩姸餍钠财沧欤瑢τ谶@個問題她實在沒有多少經(jīng)驗可說。
“尋找和等待,都是一種辛苦事,尋找是身體上的辛苦,而等待是心里的辛苦?!?p> “哦,老板在等待?!倍餍南肫鹉侨胀艉λf過的話,恍然大悟。
“嗯。”
“所以,老板很辛苦,所以會難過,所以會喝酒…”她像是發(fā)現(xiàn)了很了不起的事情。
老板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道:“恩心哪,你還太小了,和你說也不會懂,去睡覺吧?!苯又謴木破坷锏钩隽艘槐?,他的目光隨著那琥珀色的液體,變得越發(fā)迷離。
“我怎么可能還小……像我這么大的人,很多都談戀愛了好吧……”恩心撇撇嘴,小聲嘀咕著。
安之沉看向她,一時百般滋味涌上心頭,有一種女大不中留的感覺,還伴有一種慈父般的憂心。
她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雖然奇怪又小氣,但不可否認(rèn)又帥又美又多金,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讓他如此百般周折,辛苦難過?
“你不要琢磨我,我可是都會聽到的?!彼麑⒈锏木埔伙嫸M。
“嘖嘖嘖,酒真是個好東西啊,您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說胡話了?!倍餍陌丫破孔右话驯н^去,“不能再喝了,雖然不知道您的酒量如何,但通常說胡話之后就不能再喝了?!?p> “我剛才說的,不是胡話……所以,把酒瓶還給我?!卑仓辽斐鍪终啤?p> “老板,明天咖啡館還要開張呢,您……”
“你心里明明在說,這個怪人怎么這個樣子,這么喝下去,一會兒醉倒了,我怎么把他搬上樓呢?……”
“你怎么會……”恩心瞪大了眼睛。這的確是自己剛剛掠過去的想法,怎么會……瞎猜的吧?
“怎么會是瞎猜的呢?你可是一直盯著我的眼睛,就算是不想看不想聽都不行呢。”安之沉默默道,“這點程度就驚訝了嗎?”
“你……你們都是會讀心術(shù)吧?”鐘恩心想到了前幾日的汪海和寒蘇木。
“你說的那種讀心術(shù)有我說的這么精準(zhǔn)嗎?”他看向她的眼睛,“我結(jié)不結(jié)婚你也要管嗎?不是全A學(xué)生嗎?為什么這次英語會考差呢?……嗯,你竟然對我的朋友寒蘇木記憶這么深刻啊……”
這些,全都是最近自己心中想過的問題?。∵@是什么鬼……
鐘恩心‘嗵’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完全是一副遇了鬼不可思議的表情。正當(dāng)這個表情精彩絕倫的時候,老板手掌攤開,向前一伸,鐘恩心懷里的酒瓶子,像受了遙控似的,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落在了他手上。
瞬時,世界安靜了。
鐘恩心一邊捂著自己的眼睛一邊指著他,憋了半天才說出口:“老板,你是鬼嗎?”在她心里,莫名覺得似乎只有’鬼’才是頂厲害的存在。
“不是鬼……”他呵呵笑,聲音卻清冷。
她感覺到自己捂在眼睛上的手被慢慢移開,一雙清澈的、琥珀般的眼睛就這樣映在了她的眼睛里,他輕輕問道:“你是否能看清我的眼睛?”
鐘恩心驚愕之下連連點頭。
安之沉垂下目光:“并不是誰都可以看清楚的,果然,只有他?!?p> 顯然,他的話,女孩并不能夠聽得懂。但是她仍然有著自己的見解,一針見血的問道:“老板,難道你是……神,神仙嗎!?”
怎么反應(yīng)和汪海那個孩子差不多呢?
他笑而不語,伸手手掌,手掌上立刻懸浮著一團(tuán)白色的云霧,像極天邊的云彩,問道:“好看嗎?”
鐘恩心不知是嚇傻了還是真傻了,伸出手指戳了戳那朵云彩,軟軟乎乎,柔柔嫩嫩的,不自覺的嘟囔著:“好玩,真好玩……”
安之沉得意的撇起一邊嘴角,手一抖,那片云彩竟開始下起了雨,不一會兒桌面上竟積起了小水洼。
“下雪,下雪可以嗎?”鐘恩心問道。
說到做到,毫不含糊,轉(zhuǎn)瞬之間雨水變成了飄雪……
鐘恩心指著安之沉:“原來,老板,你真的是神仙啊……”
這是安之沉當(dāng)晚聽到的最后一句話,因為接下來,他已經(jīng)趴在那座剛剛降成的小雪堆里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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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說,您在恩心面前制造了一場‘靈異事件’嗎?”汪海使勁的咽了一口唾沫,一個轉(zhuǎn)念又道,“不過,那個丫頭腦回路本來就和別人不太一樣,只要不是確定,總是有辦法可以解釋的……想辦法掩蓋過去吧?!?p> 對面的男人有氣無力,特別虛弱的說:“不……汪海,不是這個問題,我確定她已經(jīng)確定,因為喝醉的是我,不是她?!?p> 汪海撓著腦袋:“您怎么可以這么不小心?俗話說酒后亂性,酒后吐真言,都活了這么久,怎么能犯貪杯這種低級錯誤……”
“你,大膽!”安之沉瞪著他。
看到老板的眼睛正向外冒著通紅的小火焰,汪海業(yè)務(wù)熟練,反應(yīng)極快觀察了一下周圍,看看左邊,再看看右邊,確認(rèn)沒有誰看到,忙用手撲騰著滅掉火焰:“大人,現(xiàn)在可是白天,您再這樣可是要出大事的……哎吆,媽呀,燒著我手了……”
“我不管?”
“您這是在任性鬧情緒嗎?”
“你剛才是在教訓(xùn)我嗎?”男人依舊虛弱而陰郁。
“我瘋了嗎?我怎么敢呢!”汪海就差豎指發(fā)誓了。
“嗯?!毙』鹧嫒趿艘稽c。
看來老板果然還是要哄的,汪海笑著說:“咱們幾百年都安然度過了,什么陣仗沒見過?肯定有辦法的,不急不急?!?p> 火焰褪去,安之沉眼里又浸滿了霧氣,比以往都來的濃烈,汪海屏住呼吸,那是心情低沉的信號。
不久就聽到了他無力的低語:“那個孩子……還沒有下樓嗎?怎么不出來?難道,果真是被我的神力嚇傻了嗎?”
汪海杵在跟前,眨巴眨巴眼睛:“我看她比你想象的要強(qiáng)大……”說著弱弱的指了指咖啡店后面,只見那個孩子又是一身全副武裝,拿著掃帚站在那一堆古董面前,打掃衛(wèi)生跟打仗似的,一邊掃著一邊自語道:“也就是說這些瓶子罐子真的是幾百年之前的嗎?”
“為什么不早些告訴我呢?這樣我肯定會像保護(hù)生命一樣保護(hù)這些小瓶瓶的……”
“話說,我上次摔碎的那個是真品嗎……天吶,值多少錢呢?”
“汪海師傅也是神仙嗎?”
“我也太牛了吧,居然和神仙住在一起,我居然有兩個神仙家人?哈哈哈!”
遠(yuǎn)處面面相覷的兩個人。
“……”
也就是從這一天開始,老板和汪海在她的面前再無秘密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