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 談古論今
蘇儒豐贊同地頷首:“說的不錯!若你只看到其中故事場面的跌宕,而忽略陳壽的文筆風(fēng)采的話,便只看個熱鬧罷了?!?p> “不過,陳壽也不像你說的那般無所畏懼?!碧K儒豐信步向前,斟酌了一下,說:“你看,他在書中只尊曹魏為正統(tǒng)。在《魏書》中為曹操寫了本紀,而《蜀書》和《吳書》則只有傳,沒有紀。顯然,這本史書也是為政治服務(wù)的,并不單純敘史?!?p> “可是,曹操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卻無人敢說個不字。陳壽寫到這里時,特意寫遷都而不稱天子,卻說董昭等勸太祖都許,這不就是他迂回的微詞嗎?”小燭據(jù)理力爭。
“你這丫頭!懂得還真不少!”蘇儒豐終于對她另眼相看:“還看出什么來了?”
難得有人愿意傾聽她的想法,小燭索性想到什么便說什么。
“蜀漢是陳壽的故國,是人就會有故國情懷,一般都愛稱贊不愛貶斥。但是陳壽卻毫不隱諱劉備和諸葛亮的過失,記下了劉備以私怨殺張裕,諸葛亮錯用馬謖等事。由此可見,陳壽此人正直純良,難得的心口合一?!?p> 蘇儒豐朗聲大笑:“依我看,你跟這陳壽倒是心性相近志趣相同?!?p> 兩人越聊越起勁兒,從三國聊到前朝,從孔孟聊到老莊……
有些小燭看過的,就根據(jù)自己的理解暢所欲言,更多小燭沒看過的,就邊聽邊問。
蘇儒豐耐性十足,為了讓她聽得懂,還特意用各種淺顯易懂的例子來打比方。
不知不覺,竟過了一下午時間。
秋菊過來喊她時,還以為自己眼花了,竟在仆從院里看見了蘇儒豐!
“姑、姑爺?您怎么在這兒?”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
“我來找小燭拿書?!碧K儒豐看了看天色,轉(zhuǎn)首對小燭說:“今日便聊到這里吧。往后看書時再遇到不懂的,就來問我?!?p> “知道了,謝謝姑爺。”
秋菊一聽那口氣,想必兩人應(yīng)該聊了不短時間,頓時覺得憂心忡忡。
等蘇儒豐走遠,她板著臉問:“你和姑爺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小燭疑惑不解。
秋菊瞧她樣子也不像心虛,緩了語氣問:“你們在此地聊多久了?”
“啊!”小燭這才發(fā)現(xiàn)時光的流逝,吐吐舌頭道:“一下午就這么過了!”
“你這丫頭!做事也太沒分寸了!竟然跟姑爺孤男寡女相處這么長時間,要是傳揚出去,你讓小姐的臉往哪兒放!”秋菊恨不得打她兩下。
小燭倍感委屈:“我和姑爺沒做什么啊。姑爺問我看書的心得,我便有話直說,他從旁指點一二,怎么就讓小姐沒臉了?”
“小燭,我沒記錯的話,下個月你就要上頭了,這意味著什么你應(yīng)該清楚。”秋菊一臉嚴肅地看著她:“你真的覺得和姑爺單獨相處一下午是正常的事嗎?”
小燭慢慢低了下頭,沒再吭聲。
晚間,又輪到小燭當值。
吃飯的時候,蘇儒豐主動跟柳蓁講起過午去找小燭的事。
“你這個丫環(huán)有股聰明勁兒?!?p> 柳蓁看了她一眼,打趣道:“那當然,有我這么聰慧睿智的主子做榜樣,丫頭肯定近朱者赤呀!”
“屬你臉皮厚?!碧K儒豐寵溺地拍了一下她的腦袋,將手擱在她肩頭。
柳蓁順勢偎進他懷里,俏皮地眨眨眼說:“臉皮不厚怎能扛住小蘇大人的冷眼?”
“為夫何時給過夫人冷眼?”
“沒給過嗎?”
蘇儒豐是謙謙君子,這點毋庸置疑,但在洞房花燭夜也非要當個君子就不太妙了。
夫妻倆行房,她又是第一次,本來就緊害羞,偏偏碰上個不解風(fēng)情的,嘴里嘮叨著“發(fā)乎情止乎禮”,然后一遍一遍問她可以嗎可以嗎可以嗎?
到底想讓她怎么回答?。?p> 說可以,恐怕要嘲笑她不知廉恥;說不可以,估計他就真的不可以了。
柳蓁被他逼的沒辦法,就上去把他撲倒了……
第二天早上,小蘇大人抱著被子,十分不悅地丟給她一記冷眼:“夫人怎可如此生猛!”
這件事連帶地讓柳蓁對他爹產(chǎn)生了一絲奇怪的感激之情,要不是左相大人從小將她丟在清陽寺野跑,基本以散養(yǎng)方式長大大,恐怕他們一時半會兒也圓不了房。
柳蓁在他腰上偷偷掐了一把,蘇儒豐隨即會意到“冷眼”的意思,笑的既含蓄又無奈。
小燭想著不久前秋菊的警告,心頭有點氣悶。
明明她什么想法都沒有,偏偏連身邊親近的人都非議她。
再看眼前小姐姑爺眉目傳情的畫面,更覺得秋菊大驚小怪。
這事兒過去沒多久。
一天早上,小燭為柳蓁梳頭。
主仆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柳蓁問:“聽蘇青說你最近都沒去換書?”
“是,不愛看了?!毙T懶洋洋地答。
“為什么?你這丫頭別老是新鮮勁兒一過就撒氣。夫君一家子都喜愛讀書人。你愛看書,夫君很高興呢。”
小燭覺得那件事悶在心里是塊病,不如說給小姐聽,也順道表表心意。
“還不是秋菊姐姐。上回因為我和姑爺談書論道,把我狠狠說了一頓。雖然小燭問心無愧,但是想著該避的嫌還是得避的,免得落人口實叫小姐為難?!?p> 柳蓁不著痕跡地打量她的臉色,軟言道:“秋菊也是怕惹麻煩,畢竟是在蘇家,人多口雜的?!?p> “對呀,小燭也是考慮到這些,還是當個安安分分的丫環(huán)好。”她把最后一支金釵插上,笑瞇瞇地問:“怎么樣?小姐可喜歡?”
“好看!手真巧!”柳蓁對著鏡子左照右照,欣賞夠了,把她拉到身側(cè),“小燭,下個月你就及笄了,我想為你辦個像樣的儀式。但是考慮到你雙親已不在世,我們又身處蘇家,想鋪張一些也是不方便的。所以我同夫君商量了一下,由我們倆為你主持,你愿意嗎?”
小燭惶恐道:“小姐,我一個丫環(huán)弄什么儀式呀?”
“你是我柳蓁的丫環(huán),當然什么都不能缺!”柳蓁理所當然地反駁,然后一錘定音:“就這么定了,我也得趕緊籌備起來才行?!?p> “小姐,您真好,謝謝您!”小燭感動地直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