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 心底事
一覺醒來,青鸞睡到了下午。心里感嘆果然是人老了身體變差,神老了就更需要休息,何況她這一夜折騰得厲害,心情起起落落,熬人得很。
有一日都未曾見過泗墨,青鸞去他們屋里看了看。
前因后果通曉后,她覺得可憐與不可憐,實則都是因果報應,看心月除了好看,更加順眼。心月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她在心里感嘆所謂睡美人,大概美人都是睡出來的。
泗墨在旁邊說話,說著當年的甜蜜。
“其實,”自己雖是外人,有些話當說則說,青鸞頓了頓,“過往種種,她許是真的不想再同你有什么糾葛了。”
泗墨冷臉看著青鸞,眼里流出寒光,嘴角一遍揚起,“這不可能,我們之間的事,你才知道幾分呢?”
“七八分總是有的,你和心月分開,對你們兩個誰都好?!钡り柾崎T進來。
青鸞怕他和丹陽打起來,自己走到了兩人中間,丹陽把她拉到自己身后,“我們不會打起來的,我又沒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p> 青鸞心想,他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可這個時候講什么道理呀?自己喜歡的姑娘,口中說著喜歡另一個人,放到誰身上都覺得是奇恥大辱。
她搖搖頭,夾在兩人中間,丹陽按著她,“別動。”
青鸞見泗墨沒有動,想這種事最神速。如果要打,便是已經(jīng)打起來,現(xiàn)在沒動靜,便是沒動靜了,便沒有動。
“只給她輸法力,倒是沒有偷懶。”丹陽說。
泗墨沒有同他產(chǎn)生不快,“這事我該做的。那時,她為得到那東西失了九成法力,我毀了那東西,這些法力我本就欠她,幾千年了沒想到還能還上?!?p> “可這沒有用,你不如給涂山心月說點她想聽的,她不是完全沒有意識,只是太痛苦,意識不想醒?!?p> “說我不再糾纏她,這怎么可能?”泗墨說話,消瘦的臉上眼眶凹陷有些泛紅,幾日的疲態(tài)顯在黑眼圈上,胸口起伏的厲害,身上的衣服皺巴巴,動起來像是殘雪下面泥濘地面的落葉被風帶起來,弄得的那本就難看的地面更甚。
“為了這事做到這種地步,心里也是憋著一口氣的吧。這些年會不會她心里對我仍有感情,才這些年都沒重新找個人喜歡。她對我的心灰意冷里縱使很淡很淡,也應是點喜歡的。吧,只是她藏的那樣深,深的自己都看不見?!?p> 他眼里全是希望,青鸞想起心月那樣懷著希望的問過他一次又一次,愿不愿意同她回東夷提親?
便說不出安慰他的話,也說不出他口中事情的不可能。有希望的時候,別人說什么,其實與他來說無關緊要。
他總是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
人總是抱著希望活著。
泗墨坐在床邊,說不出話。
從他踏出東夷土地的那刻起,他想的就是自己足夠用心做事,在大荒里攢下聲望,好給心月門當戶對的愛情,給她一場眾人艷羨的婚禮。那些白天鬼方查看河道、夜里在燈下批閱公文的日子,他每日都在想著,很近很近了,他就要功成名就,能保她平安喜樂。
憑空冒出來事關丹陽的流言,他是真的著急。只要再等一等,等他在站住腳,再有幾年就好,他就回東夷提親。朝中見四大氏族結(jié)盟,交往甚密,生了離間之心,他便接了逼西陵晗回西陵氏的任務,想著此事辦成,他就能光明正大早點去東夷求親。
他不是不想相信心月,只是那些患得患失一樣,無時無刻不存在于自己的心底。
他心里明白,那些口口聲聲說是為了給心月更好的婚禮,何嘗不是自己一次次的退縮,害怕涂山族長不同意,害怕世人說自己攀高枝,害怕出來和心月更般配的人……
自己的愛情就沒了出路。
努力著出人頭地,說到底,是自私,是膽怯。
他是真的心里有愧。
涂山大婚當日,自己知道多年的師父原是共工,收拾東西就隨他走了,從沒想過她會怎樣擔心,心月在山洞里等了他三天,想問問自己為什么要走,可自己到最后也沒有出現(xiàn);涂山氏東夷重建時,心月再難、涂山氏災難,她也沒向自己開過口,那時自己成了共工的徒弟,風頭正盛大荒里無出其右,想著怎么少年得志;夜里那次見面,心月耗費心月得來的線索,因他聽了和丹陽同去的話,生生毀了,她只是跟自己說我們改日再聊吧……
心月等了他百年,等自己來娶她,自己從未說過什么時候能娶她,從沒問過等的這些年,她過得好不好,從沒想過做的這些對她會產(chǎn)生傷害。
他不是沒想過彌補,西陵晗死后,他報復了鬼方,西陵晗死后他想通許多,他想逼鬼方式做出更大的讓步,涂山氏辛苦了那么多年,他想為她、為涂山氏爭取更多實實在在得利益,而不是輕飄飄得幾句道歉。
不想這事情被師父共工推波助瀾,將嚇唬做成了真的。那日他才知道,把他放在涂山東夷城從小教他學法術,長大后對他的散漫輕狂不加約束,百般照顧,不過就是借他只手挑起朝中爭執(zhí)。
水漫城池,生生淹死了三千多人,那淹死的一城百姓,聲聲哭喊也是會出現(xiàn)在自己夢中的。原來所謂年少得志,春風得意馬蹄急,不過是做了一顆稱職的棋子。
他心里寒涼,了無生趣多彩世間變得皆無顏色。想起初時,不計回報,對他好的,是大雪里初見,紅帶束發(fā)一身白衣。
她是這世間給他的唯一的幾寸暖意,要自己怎么舍了她?
不周山倒共工一派戰(zhàn)敗后,他借機掩了浮游的名字,當他死在那場天地浩劫中。用了之前的姓名,以為她和丹陽會在一起,在妖界躲了多年不見,試著不去打擾她。
只是近些日子,聽到防風丹陽要去昆侖山求親的消息,他便想讓心月親眼看看防風丹陽有喜歡的人,費盡心思去多年好友計蒙那引了青鸞來。
總?cè)滩蛔∠氤鰜聿徊?p> 但凡有點可能,他都希望可以重新開始的。
他不是當年毛頭小子,不意氣風發(fā),不熱血輕狂,下人潑臟水、罵臟話、推搡輕賤,他都可以忍,她之前等自己多久,自己便可以等得更久,千年萬年的等下去,只是想回到她身邊。
她在寒潭里傷的那樣厲害,這么多年,她對防風丹陽都沒產(chǎn)生出喜歡,他都是心月在大荒里交情最好的男子,以后又能對誰產(chǎn)生感情呢?
要他不再糾纏?
他做不到。
做不到。
……
洛疏書
第一個故事基本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