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不是說是京里的大官嗎?”
“我怎么聽說是個大財主呢?”
“哎呀,你們知道什么?家兄跟那個領(lǐng)頭的套過幾句話,說他們是京城最大的鏢局里的鏢師!”
“???鏢局嗎?我怎么聽說是大將軍呢?”
……
“嗯……有人嗎?”阿賀呻吟了一聲。
四下忽然靜了一瞬。
接著,四五個小丫鬟呼啦啦地打簾進來,一見她醒了,都驚喜地叫了起來。
“姑娘醒了,覺得怎么樣?”
“黃芪,快去通知夫人!”
“我去拿水來,姑娘定是渴了吧?”
“后院煎著藥呢,我去端過來!”
“......”
“……你們是誰?”阿賀疑惑道。
一眾小丫鬟面面相覷,接著,便又炸開了鍋,一人一句,嘰嘰喳喳地自我介紹起來。
阿賀重傷初愈,昏睡了這許久,腦子里兀自昏昏沉沉的,聽她們你一言我一語,不一會兒就頭疼起來。她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卻聽見門口一陣響動。
接著,一道人影在簾后迅速一閃。疊紗玉簾“呼”地一下被掀開了,露出一張焦急驚喜的臉來。
阿賀愣愣地看著他,半晌才認出來他是誰,眉心便微微蹙了起來。
紀麟也傻了一般,呆呆地看著她。半晌,微紅的眼眶中忽然涌出了兩行熱淚。
小丫頭們左看看,右看看,忽然覺得自己的存在甚是多余。正踟躕著要不要離開,門簾又一次被打了起來,李夫人帶著李思走了進來。
“哦,夫人?!奔o麟回過神來,抹了把臉,對她拱手一禮。
李夫人看了他一眼,沒說什么,徑直走向阿賀。
“醒了?”她走到阿賀床邊坐下,伸手搭她的脈,又問,“可有何不適?”
“我……”阿賀兀自懵懂。
紀麟忙搶上來,將先前發(fā)生的事大概簡述了一遍,又指著李夫人道:“多虧莊主夫人妙手,才把你救了回來,否則……”說到這兒,他的喉頭又一次哽住了。
“你……你怎么了?”阿賀納悶地看著他。
“唔……我沒事,就是太激動了,呵呵……”紀麟背過身去揩了揩眼角,又轉(zhuǎn)過身來,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
阿賀莫名其妙地白了他一眼,又轉(zhuǎn)頭看著李夫人,輕聲道了聲謝。
“我……沒什么不舒服的,就是覺得累得很,胸口也悶悶的?!彼?。
李夫人收回手來,了然一笑,道:“正常。姑娘受了這么重的傷,眼下雖性命無虞,但要恢復(fù)得如正常人一般,還要再耐心等些日子。這些疲累不適之感,接下來還會煩擾姑娘一段時間?!?p> “這段時間里……”她忽然提高了聲音,還有意無意地向旁邊瞥了一眼,“這段時間里,姑娘要控制情緒,不得生氣,不得傷心。飲食上也要注意清淡,盡量臥床靜養(yǎng),不得吹風(fēng),傷口不得碰水。可知道了?”
“嗯,多謝夫……”
“知道了!”紀麟大聲道。
阿賀被他嚇了一跳,抬眼去看他,就見他一臉鄭重,鼻尖上甚至滲出了細細的汗珠。
丫鬟們都四下竊笑起來。
阿賀昏睡的這幾日里,紀麟身上的傷已經(jīng)養(yǎng)好了大半。當(dāng)日他是扶著墻,從石室里挪出來的。出來后手搭涼棚看了看日頭,就大頭朝下栽了下去。
凌蕭就在不遠處的樹蔭下等他,見他如此,慌不迭地將他送去了夫人李氏處。李氏雖疲累,見狀也立即為他診治了。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傷不在重,只是心情起伏過大,心脈承受不住,才會厥過去。
如此,凌蕭又幫著把紀麟送去了客房。他也在相鄰的一間歇下,迷迷糊糊地靠到枕上,一睡就是六個時辰,仿佛從未如此疲累過。
這一覺直接把晝夜顛了個個兒,他醒來時正值凌晨,寅丑相接的時候。腦中的混沌逐漸清明,他一下子晃過神來,想起了之前的種種,又認出自己身處何處,冷不丁一個挺身坐了起來。
習(xí)慣性地掃視一圈,確認四周寂寂,無有危險之后,他才放下心來。
若說這次意外給紀麟帶來的是失而復(fù)得,那么對他而言,就是及時敲響了警鐘。讓他忽然意識到,只身出門在外,竟是一刻都松懈不得。
那夜他從幻境中醒來,看到周遭的狼藉后,心中的驚慌絲毫不亞于紀麟。
除卻驚慌以外,他心中又多了一絲情緒,那便是自責(zé)。自責(zé)自己不該頂著守夜安保的責(zé)任,卻放任自己輕易墜入無妄境。
后來他趕到密林深處,在野獸環(huán)伺的險境中,看到了視死如歸的紀麟,和他懷里破敗不堪,奄奄一息的賀瑜。
他向來不慣于表露心中所想,若是脆弱的情緒就更不可能。所以旁人不知道,紀麟不知道。
但他自己知道。
他明白,如果這個女孩兒最后沒救回來,他怕也會一輩子自責(zé)痛心,一輩子都忘不了她了。
不過還好,他心中暗道,起身走到窗邊,望著靜夜里空寂的小院,緩緩?fù)铝丝跉狻?p> 紀麟在這日清早也醒了過來。二人互相訴說一番,最后都是默默無語良久。
辰正,下人們送來了早點。二人相伴用過后,紀麟便不顧一身傷痛,一瘸一拐地去了石室。凌蕭百無聊賴,便在院中閑逛了起來。
他送阿賀來的那日,雖時間緊迫,但還是習(xí)慣性地觀察了山莊四周的情況,當(dāng)時就發(fā)覺此地占地頗大。這次逛下來,更是覺得庭院深深。又兼東部特有的風(fēng)情,環(huán)廊曲折,山石林立,越發(fā)讓人看不清全貌,有種置身秘境之感。
走著走著,頭頂?shù)娜疹^慢慢高了起來,耳畔的鳥鳴卻漸漸沉寂。這種情景他很熟悉,恍惚間,就好像又回到了幼時,在院墻高筑的將軍府里晨讀練劍的時光。
這么一想,他就不由得想起了檀荇。
正出神,忽然,一陣笑鬧聲越墻而來,打亂了他的回憶。
他穿過一片竹林,踏過一方半月石門,就見前方是個小院子,方才的笑聲就是從里面?zhèn)鞒鰜淼?。院子的門半掩著,他不知里面住的何人,不欲沖撞,便在半月門邊停了停。
這時,院門里忽然傳出一聲:“黃芪姐姐方才是逗你的!當(dāng)然準(zhǔn)備了你最喜歡的荷花酥,這就給你取去!”
說著,那道聲音就往門邊走來。凌蕭又往后退了幾步。院門輕輕一響,里面娉娉婷婷走出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鬟,看面相正是他闖山門那日,曾經(jīng)“挾持”過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