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錯綜復(fù)雜，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楚。但你只需知道，你的大表兄并沒有派人來殺你們滅口，你大哥也不是因你而喪命?！?p> “一切......呵......”沈青阮說著搖了搖頭，“算了，等你長大了就慢慢明白了。”
聞言，弛虞雍還是悶不做聲地低著頭，但已經(jīng)停了哽咽。
半晌，他抬起頭來，盯著沈青阮，忽然問道：“你幾歲？”
“什么？”沈青阮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我說，你今年多大？”弛虞雍道。
“我沒見過你的真面目，但你肯定不是什么勞什子訟師?！彼f著，抬手指了指凌蕭。
“我見你跟他相處，感覺你們差不多年紀。他看著也就十七八歲，你還能比他大出去四五歲不成？”
“呃，為什么是四五歲？”沈青阮道。
“因為我今年二十有二?！背谟萦赫f著挺了挺胸脯，也不知在自得些什么。
沈青阮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一時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
就聽弛虞雍又不滿地囁嚅道：“明明年紀比我還小，卻硬裝出一副大人的樣子來，還來教訓(xùn)我......”
“我......”一聽這話，沈青阮不禁七竅生煙。
“這個不識好歹的......”他低聲罵道。
“我都聽見了?！背谟萦旱?。
“聽見就聽見，怕你呀？”沈青阮一瞪眼，“這幾日奔波勞碌，還不都是為了你的狗命，還有你大哥落下的這個爛攤子！”
聞言，弛虞雍卻忽然瞇起了眼。
“你好像對我大哥很熟悉?！彼蚯嗳畹?，“還有大表兄，他是太子，但你提起他時，卻一點也不像旁人那樣懼怕?！?p> “我聽那幫刺客叫他‘凌世子’?！彼戳丝戳枋?，“京城姓凌，又有爵位的官員就只有一位，衛(wèi)國公凌大將軍。他是衛(wèi)國公世子，那你又是誰？”
聞言，不僅沈青阮，就連凌蕭都驚訝非常。
二人齊齊看著這個爛泥扶不上墻的二世祖，心中一時五味雜陳。
半晌，還是沈青阮率先反應(yīng)過來。
他抱著手冷冷一笑，對弛虞雍道：“我發(fā)現(xiàn)你這個人還真是......說你蠢吧，你也有那么點聰明勁兒?？烧f你聰明吧，一共就那么一茶匙的腦子，還都用錯了地方?！?p> “你大哥前腳剛走，你后腳就要步他的后塵是不是？前一刻還因為自己失言害了大哥而內(nèi)疚，后一刻又不要命地來打探別人的秘密。你這個腦子到底是怎么長的？”
“別以為我們救了你，就跟你是一伙的。你現(xiàn)在是什么處境，自己心里沒點數(shù)嗎？不該問的別問，不該說的別說，寄人籬下就要有寄人籬下的覺悟。”
“土狗混進狼堆里，分到口肉吃就應(yīng)該謝天謝地，還非要問肉是哪兒來的。跟你說了你就能獵到嗎？都不是一個種族的，你在這兒跟我汪什么汪？”
一瞬間的死寂。
弛虞雍大張著嘴，呆若木雞。
凌蕭一個沒忍住，差點笑出聲來。
“行了，別廢話了，今天還有事呢，走吧！”沈青阮道，不由分說，拎著脖子將弛虞雍扯了過來。
“真......真的要去嗎？”弛虞雍眉宇間的精明散盡，縮手縮腳，又回到了那個慣常的鵪鶉模樣。
還是這個樣子看著順眼一點，凌蕭暗暗點頭，心思一轉(zhuǎn)，又問：“還有什么事？”
“哼，”沈青阮嗤笑一聲，“跟那幫家伙周旋了這么久，總不能白折騰這一早上。咱們好容易出了府，這可是絕佳的機會，不用白不用?！?p> “什么意思？”凌蕭凝眉。
沈青阮卻不看他，又在弛虞雍的背上推了一把，道：“走吧，弛虞二公子，咱們?nèi)ヒ娨娔愕年惒?！?p> 陳嘉運？就是今日嗎？
凌蕭心下一凜，腳步停滯了一下。
見他腳步踟躕，沈青阮回頭安慰道：“沒事，只是說幾句話，嘮嘮家常。”
說著，他沖凌蕭眨了眨眼。
凌蕭靜了靜心神，也對他點了點頭。
一刻鐘后，弛虞雍披著斗篷，在一名“弛虞府府兵”的護衛(wèi)下進了縣衙。
凌蕭躲在暗處，目送著他們進去，又穿過幾條狹窄的胡同，翻身躍上縣衙外墻，找到內(nèi)院正屋，一直等到弛虞雍二人現(xiàn)身，又被衙差請進去，才在一株大樹上坐下來，耐心地等待著。
大概又過了兩刻鐘的功夫，正屋的大門再次打開了，出來的卻只有“府兵”一人。
凌蕭眉宇一凜，見沈青阮被衙差領(lǐng)著一路走向大門，他也順原路折了回去。
“怎么回事？弛虞雍人呢？”兩人會合后，他忙不迭地問。
“世子稍安。”沈青阮對他使了個眼色，二人一同走到后巷一間不起眼的小茶館里。
時辰還早，茶館里空蕩蕩的。二人挑了張角落里的桌子，坐下后，隨意叫了些茶水早點。
“他留在溯陵畢竟不安全，陳大人聽了他的話，當即就決定將他護送進京?！?p> 沈青阮從袖中抽出一方帕子，先將凌蕭身前的桌面擦了，又仔細擦了擦自己身前的，然后將帕子隨手往桌角一扔。
“咱們雖可保他一時無虞，但你我各自有要事在身，不可能一直留在溯陵。”
“你也聽那名灰衣刺客說了，他們這一次是雙管齊下，一隊來溯陵解決弛虞斛，另一隊直接奔弛虞老家主而去。”
“以他們雷厲風行的做派，想來弛虞老先生也已遭不測。如此，弛虞雍再留在此處，就只有死路一條?！?p> “那陳嘉運的人靠得住嗎？”凌蕭疑道。
“單靠他的人自然不行?！鄙蚯嗳畹?，然后看了看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可世子忘了咱們?nèi)缃裆碓诤翁幜藛?？?p> “身在何處？”凌蕭又是一愣，“咱們不是在溯陵嗎？”
“是溯陵沒錯，但溯陵也隸屬西南?！鄙蚯嗳钫f著彎唇一笑，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絲不屬于他的驕矜。
“自古西南就只有一個姓，可不是什么半道起家的弛虞氏。”他看向凌蕭，左手支在桌面上，瘦削的下頜抵在修長的四指，“西南，是姓沈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