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大漢和鐘祈之同時傻眼。
“你!”兩人又向著不同方向一聲大喝。
鐘祈之不敢置信地望著大漢懷里不足二八的嬌俏姑娘,又抬頭看看大漢一雙“呼呼”噴火的虎目,猛地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忙不迭地解釋了起來。
“我......我方才走著走著路,幞頭忽然被樹枝勾住了,差點被它扯走......我被頭發(fā)遮住了眼睛,看不見東西,只能伸手去解......頭發(fā)上的汗滴進眼睛里,蟄得生疼......后來起了風(fēng),樹枝忽然被風(fēng)吹起來了......我一時不妨,沒收住勁,就往后倒了一下......我事先也沒看見這邊站著個人,完全是不小心撞上來的,我自己也差點摔......”
“去你大爺?shù)?!?p> 他還在絮絮叨叨個沒完,那大漢卻早已聽得不耐煩。一個巴掌下去,只聽“啪”的一聲巨響,他立時沒了影兒。
“撲通”一聲,河面水花四濺。
四下驚叫迭起。
半晌,水面“噗啦噗啦”幾聲,一個濕噠噠的物體弓著背,慢慢爬到河岸上。
“你!”夜燈下,鐘祈之渾身濕透,一臉狼狽,指著大漢破口大罵,“你竟敢打我,還把我打到河里,你可知道我是誰?!”
“喲呵......”聞言,大漢夸張地一聲冷笑,大步走過去,大掌揪住他的頂發(fā),像鄉(xiāng)下人訓(xùn)狗一般指著他的鼻子,當(dāng)先照臉唾了一口。
“小子,敢跟我擺譜,你他娘的是活膩了吧?”大漢雙目如銅鈴,腮幫子上的橫肉隨著唇齒開合上下抖動,唾沫星子蓬蓬雨一般,噴了鐘祈之滿臉。
“我見你在這兒也游蕩了幾日了,怎么連我‘蓮舟熊霸’的名號都沒聽過?還他媽我知不知道你是誰......大爺我一個巴掌下去,連你媽都不知道你是誰,你信不信?”
“你!”鐘祈之氣得滿面紫脹。
“龜孫叫你爺爺何事?”大漢一聲爆喝,正在鐘祈之耳邊。
鐘祈之被他的獅吼震得眼前一黑,回過神來,又見一個熊掌般的大巴掌近在眼前。他雙眼一番,差點背過氣去。
“哼,娘們兒唧唧,喊一聲就受不了了。將來你娶媳婦兒前可得事先打聽好了,得找個不會叫的雞!”大漢喝罵著,嫌棄地一甩手,把他扔在了地上。
鐘祈之也不知道是真的被嚇暈了還是怎的,歪在地上一動不動。大漢又在他身上補了一腳,回身扯過那小姑娘,攬著她施施然遠去了。
事情來得快,去得也快。本以為會有什么血光之災(zāi),沒想到這么輕松就過去了,圍觀眾人不禁都有些發(fā)懵。
一直等大漢和那位姑娘的身影混入人流消失不見了,四下才響起嘁嘁喳喳的議論聲。更有好事者忍不住發(fā)笑,言語犀利,惹得眾人都跟著哄笑起來。
沈青阮早已笑得前仰后合,整個人搖搖晃晃,幾乎站立不住,只好把一只手搭在凌蕭的肩上。
直到笑夠了,他才勉強直起身來,扯著凌蕭,兩人跌跌撞撞地跑到河邊。走近一看,就見鐘祈之臉朝下趴在河灘上的泥地里,左臉上赫然是五道清晰紅腫的指印。
“哎呀呀,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看看,把鐘兄你都打成什么樣子了!”沈青阮煞有介事地喝罵道。
他一邊說,一邊去拉鐘祈之的手臂,可鐘祈之還是爛泥一般趴在地上,任他撥弄也一動不動。
見狀,凌蕭眉心一緊,以為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想去把他扶起來??缮蚯嗳顓s給他使了個眼色,阻住了他的動作。他心領(lǐng)神會,再看鐘祈之這一副死豬相,就禁不住暗笑起來。
“哎呀,鐘兄看樣子竟然是暈過去了,這可怎么是好......”
沈青阮繼續(xù)一驚一乍,然后對著凌蕭調(diào)皮地眨了眨眼,忽然雙目圓睜,大叫道:“哎呀,你看那是什么?好像是蛇呀!真的是蛇呀!世子快跑,有蛇呀!”
“蛇!蛇在哪兒?”鐘祈之忽然詐尸一般,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
沈青阮笑得直不起腰,背對著他,一只手撐在凌蕭的肩頭,另一只手胡亂一指,極力憋笑道:“在那兒......”
“啊!”誰知,鐘祈之聞言卻真的殺豬般大叫了一聲,接著“蹭”的一下,腳踩風(fēng)火輪,一溜煙跑沒影了。
沈青阮一驚,忙回頭一看,借著朦朧的燈火,只見黑黢黢的草叢中竟真的潛伏著一個長條狀的物體。
“呀!”他也跟著一聲大叫,接著將凌蕭一推,慌忙逃竄。
跑了兩步,他忽然覺出不對,又猛地折回來,拉住凌蕭的手,大叫道:“你還愣著干什么,快跑?。 ?p> 手下一陣激烈的顫抖,身后的人卻穩(wěn)如磐石,一動不動。
他驀地回頭一看,就見凌蕭以手掩面,身子雖然巋然不動,但那只手卻在拼命顫抖。
“你在干什么?”他愣道。
片刻后,凌蕭終于放下了手,一張臉除了微微泛紅,還是冷靜一如往昔。若不是眼中還殘存著一縷笑意,旁人還以為他只不過是掩面打了個呵欠。
“你怕蛇?”他意外道。
“你不怕蛇?”沈青阮不敢置信。
“西南這么潮濕,怎么少得了蛇蟲?”凌蕭又道。
“所以我才常對父親說,這是京城唯一的好處?!鄙蚯嗳畹馈?p> 靜了半晌。
沈青阮忽然道:“我們這是在做什么?”
“那個不是蛇?!绷枋捳f著,眼中又升起笑意,“就是一截繩索。”
“繩索?”沈青阮雙眉倒豎,又往那邊看了看,然后小心翼翼地撿起了一塊石子。
凌蕭好笑地看著他,就見他以自己為盾牌,小心地躲在自己身前,只從肩頭露出一雙眼睛,微微發(fā)顫的眼睫和渾身緊繃的肌肉章示著他隨時要跑的決心。
“啪”的一聲,他揚起手臂,小石子精準地擊中了那根長條狀的東西。
一動不動。
沈青阮已經(jīng)做好了逃跑的姿勢,見狀不禁長出了一口氣,再去看那截繩索,目光就由驚恐變成了惱怒。
“嚇死我了!”他恨恨地盯著那截舊繩索,暗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