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鳥呢?”驚疑不定的聲音透過窗縫,清晰地落入凌蕭的耳中。
靜了一會兒,頭頂又傳來與方才相同的哨音。
還來?
凌蕭心下一哂,又拿過一只龍眼核準(zhǔn)備著。
果然,不出片刻,第二只雀鳥飛來。他將果核射出,那只雀鳥就在鐘祈之眼睜睜的注視下,又一次消失了。
“哎?真他娘的見了鬼了!”鐘祈之的聲音里多了一絲慌亂。
不多時,又是第三次哨響傳來。
凌蕭故技重施,又把第三只雀鳥打落。
鐘祈之急地跳腳,又吹起了哨子。
可這次過了許久許久,也再沒有雀鳥飛來。看樣子三只雀鳥已是極限。
“我......”鐘祈之低聲暗罵一句,而后忽然靜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凌蕭意識到他的想法,冷笑一聲,大大方方地將窗子推開。
“世......世子......喲呵呵呵呵......”鐘祈之尷尬中帶著膽顫的笑聲從上方傳來,“世子也開窗乘涼呀?真是巧,在下也正覺得屋里悶熱呢。呵呵呵呵......”
凌蕭懶得理他。
鐘祈之吃了個閉門羹,又不死心地問道:“哎,對了,世子方才可聽到了什么聲音?”
聽凌蕭不回答,他又自說自話道:“我聽著好像是有什么人在吹哨子。你說說,這大晚上的吹什么哨子,這不是招鬼嗎?”
“你怕鬼?”冷峻的聲音終于傳來。
鐘祈之便如同得了大赦一般,忙不迭地賠笑道:“哎喲,那怎么能不怕?尤其是那無常鬼,吊著個大舌頭,模樣別提多嚇人了!”
“自己不做虧心事,小鬼如何能找上門?”凌蕭不屑。
鐘祈之頓了頓。
“話可不是這么說?!卑肷危?,“世子說的那是守規(guī)矩的鬼,但這世上不守規(guī)矩的鬼可也多。”
“尤其是那些自不量力的,有事沒事總愛到人間走一遭。便是與他八竿子打不著的閑事,他也偏愛管一管。權(quán)仗著自己不是人,便四處橫行霸道。要是遇上這種鬼......世子你說,那可不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嗎?”
凌蕭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心里倒并不覺得如何惱火,只微微一哂。
“那你可曾聽說過長舌鬼?”他悠悠道,“就是那種愛嚼舌根,為逞一時口舌之快,不惜搭上性命的?”
鐘祈之猛地噎了一下。
“這......在下倒是也有所耳聞。”須臾,他喏喏笑道。
“地獄里魑魅魍魎多,可陽世里的妖魔鬼怪也不少。一個不留神,便要著了它們的道?!绷枋挼?。“還請鐘公子潔身自好,愛惜性命。”
“天色已晚,夜風(fēng)已涼。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公子也好早些休息,免得行差踏錯,招致惡鬼纏身?!?p> 說完,他就關(guān)上了窗戶。
足足半晌過后,樓上才傳來閉窗的聲音。
在窗頁關(guān)合的一剎那,凌蕭清楚地聽到了“呸”的一聲。
“說什么魔魔怪怪,老子看你就是個羅剎鬼!青面獠牙,吃人不吐骨頭的羅剎鬼!”
“......”
一夜無話,凌蕭特意留神樓上的動靜,但鐘祈之一整晚都十分乖巧,再沒弄出什么事端??磥砣给B傳書這一渠道被他切斷后,他一時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
既如此,凌蕭也不去招他。最好是兩下相安無事,但若他有什么動作,那便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一連陰了幾日,第二日清晨,天色終于又放了晴。
夜里不得安枕,醒來后就有些昏昏沉沉。凌蕭揉著發(fā)痛的頭,聽了聽樓上的動靜。還是靜悄悄的。大概是昨夜晚睡,如今還未醒。
支起軒窗,清早的第一縷陽光照進(jìn)屋內(nèi),在木質(zhì)的樓板上灑下一地閃爍的金黃。他坐到窗邊,聽著下方街市上小販的叫賣,沐浴著溫度宜人的日光,身心終于輕松了一些。
這是沈青阮離開蓮舟的第四日了。
俄頃,小二的敲門聲傳來,是早點(diǎn)來了。
這幾日他為了看著鐘祈之,一直貫徹敵不動,我不動的策略。鐘祈之在房中養(yǎng)傷,他便也日日待在客棧里陪他,就連三餐飯食都是由小二送進(jìn)屋內(nèi)。
用了早點(diǎn),打坐半晌。過午后,他翻了翻桌案上的書籍,見都已經(jīng)讀過,便又寫了個條子,讓小二從書齋中換來些新的。
臨窗靜讀,直到天色向晚,上了燈,手中的書冊讀了大半,樓上居然還是半點(diǎn)動靜也無。凌蕭覺得有些不對,便將書冊放下,出門上了樓。
鐘祈之的房內(nèi)黑沉沉的,日頭都快落盡了,可他還沒有點(diǎn)燈。
“難不成還在睡?”凌蕭心道。
鐘祈之只是傷了腳,何況都過了這么些天了。一個正常人,好端端的,誰會在房里一睡一整日?
事有蹊蹺。
他心下一凜,忙大力敲了敲房門。
無人應(yīng)聲。
他越發(fā)急了,手下猛一使力,門栓應(yīng)聲而斷。他大步?jīng)_進(jìn)房內(nèi),先來不及點(diǎn)燈,急忙向床上看去。
有呼吸聲。
他心下稍稍安了些。
但呼吸聲很急促,不像是正常睡眠中那種綿長輕柔的吐納。
他又有些緊張,忙上了燈,端著燭臺湊近一看,只見床帳內(nèi)影影憧憧的。他撩開床帳,就見鐘祈之好端端地躺在里面,雙目閉合,正在睡覺。
心下剛剛松了一口氣,可接著他眼前一花,鼻端聞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茉莉花香。
迷香!
他心下一凜。
這個家伙安生了一整日,原來是在這兒等著他!
右手鼓風(fēng)一揮,白霧“呼”的一下散去,但還是有些殘余在半空中,被他吸了進(jìn)去。
腦中忽然一昏。
好生強(qiáng)勁的藥力!
他甩甩頭,強(qiáng)迫自己睜開眼睛,卻見眼前又是一道銀光閃過。他猛地偏頭,“唰”的一下,利刃在他的肩頸劈落。
他在千鈞一發(fā)之際抬手一格,鐘祈之握刀的手腕傳來“咔”的一聲脆響。但刀尖已經(jīng)抵到了他的鎖骨,借著力道,向右下方劃開了一條一寸來長的口子。
輕微的痛感襲來,他低頭一看,黑色的衣裳不顯,但用手一摸,卻已是滿指溫?zé)岬孽r血。
“嗷!”斷腕的痛呼聲現(xiàn)在才在他耳邊響起。
凌蕭凝神看去,就見鐘祈之抱著手,眉毛眼睛鼻子已經(jīng)皺成了一團(tuán)。而他的右手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歪在手臂外側(cè),看上去莫名有些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