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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京夢聞錄

第三百六十六章 吉兇禍福,與你無關(guān)

元京夢聞錄 麥麥青芒 2160 2021-02-13 18:33:00

  印象中沈青阮一向都是以清爽利落的形象示人,自律的習(xí)性,清冷的氣質(zhì),驕傲的脾氣,無論哪一點都不允許他做出任何失禮之舉??闪枋捬矍暗倪@個人完全是崩潰的,崩潰到氣度儀表統(tǒng)統(tǒng)崩塌,甚至連他最引以為傲的理智都岌岌可危。

  他顯然是怕得厲害,全身都在瑟瑟發(fā)抖,又被強烈的悔意折磨著,整個人失魂落魄,惶惑不安。白皙的皮膚下青筋隱隱可見,如玉面頰被滾燙的眼淚灼得通紅,仿若一尊脆弱的琉璃瓶,輕輕一握就會分崩離析。

  這副幾乎魔怔的模樣讓凌蕭大為震動,他又動了動手腕,用盡全身的力氣,終于扯地他動了一下。

  “唔......”動作太大,牽動了傷口,他沒忍住,發(fā)出輕輕一聲悶哼,額上瞬間被冷汗覆蓋了。

  “怎么了?”沈青阮猛地抬頭,雙目通紅,一張臉哭得花貓一般。

  凌蕭原本甚是痛苦,見到他的模樣卻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怎么跟你妹妹越來越像......”他伸出右手,用手背上的紗布在他臉上蹭了蹭,“哭什么哭,什么大不了的事,做什么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

  沈青阮怔怔地望著他,一任粗糙的紗布在自己臉上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胡亂游走。

  擦了幾把,不但沒把眼淚擦干,反而把他臉上弄得更花了。還好他自己看不見,凌蕭心道,訕訕地把手撤了回來。

  見沈青阮久久不語,他也靜靜地與他對視了一會兒,俄頃,溫言道:“干嗎總是一出事就把責(zé)任往自己身上攬?杜鵑傷我你內(nèi)疚,錢嬤嬤傷我你又內(nèi)疚......青阮,我說過,此次來虞州是出自我本心自愿。吉兇禍福,與你無關(guān)?!?p>  聞言,沈青阮呆了一下。秀美的眼中漸漸蒙上痛苦之色,纖長的睫毛眨了眨,他一頭撲倒在床沿,崩潰痛哭了起來。

  “內(nèi)疚算什么......我才不內(nèi)疚。你要是死了,我就夜夜笙歌,花天酒地。我要讓你在地底下看著我,看著我過得多么快活,然后再活活羨慕死一次!讓你后悔這么輕易就離開人世,連招呼都不打一聲......”

  墨黑的長發(fā)胡亂披散在肩頭,因為疾奔而松垮的發(fā)髻隨著他的抽噎上下抖動著。即便痛哭也壓抑著,只發(fā)出小獸一般的“嗚嗚”聲,就連斥責(zé)都是溫柔的,卻越發(fā)讓人覺得難過。

  “別哭了?!卑肷?,凌蕭道。

  沈青阮還是控制不住地顫抖,又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忍住哽咽。可一抬起眼來,看見凌蕭蒼白的臉,他的眼眶就又紅了起來。

  見他又要把頭埋回去哭,凌蕭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望著他,認(rèn)真道:“青阮,你看著我。我沒死,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我還活著。青阮,我沒事,我還活著?!?p>  “......嗯!”沈青阮終于發(fā)出一道像樣的人聲,輕輕哽咽了幾下,發(fā)出悠然一聲長嘆。

  他抽了抽鼻子,又指了指外面,道:“我已經(jīng)托人......叫了醫(yī)官......很快.......很快......”

  凌蕭點了點頭。

  “很快......就過來了......”沈青阮哽了幾下,還是把話說完了。

  凌蕭沉吟了一下,看著他的眼睛小心道:“我聽鐘祈之說,錢嬤嬤死了?!?p>  聽到這個名字,沈青阮的眼眶又紅了。他忍了好幾下,才張口道:“瑰園起火,嬤嬤.....嬤嬤被燒死了......”

  “那瑰園里的東西呢?”凌蕭問。

  “都燒成了灰燼。”沈青阮道,“閣樓也塌了,母親生前住了三年的院子,一夕之間,不復(fù)存在......”

  “都沒了嗎?”凌蕭想起那百余幅畫像,心狠狠地疼了起來。

  “沒了?!鄙蚯嗳畹拖铝祟^。

  凌蕭輕輕嘆了口氣。

  “怎么了?”聽他嘆氣,沈青阮又抬起頭來。

  “沒什么,只是覺得有些可惜?!绷枋挻瓜卵垌?,掩住了心底的情緒。

  “是啊,的確可惜。”沈青阮也嘆了一聲,“不過我與母親相伴十三載,歷歷過往都在心里,你也不需太為我難過?!?p>  凌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不光為你,也為我自己?!?p>  “為你?”沈青阮茫然地看著他。

  聞言,凌蕭眉心一緊,抬起頭來,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二人對視片刻,凌蕭心下一動:“你不知道瑰園里有什么?”

  沈青阮愣了一下:“我知道啊......我也在那里住過。”

  凌蕭想了一下,又問:“那你可知瑰園的閣樓里放著什么?”

  “閣樓里放著什么?”沈青阮似是有些奇怪于他的問題,但想了想,還是老實答道,“我記不太清楚了。但一定有一張床,床不大,只供母親一個人睡?!?p>  他哽了一下。

  “床頭大概放著一只矮腳櫥,床尾是一扇屏風(fēng),上面繡的是千里冰封圖,是母親的陪嫁,她尚未出閣之時親手繡的。”

  “窗邊......窗邊好像是一個妝奩臺子。我記得母親有時會坐在那里照鏡子,有時候想事情想出了神,一照就是一天......”

  “其余的......”他捏了捏眉心,“其余還有什么我就真的記不清了。時隔多年,很多細(xì)節(jié)都模糊了......”

  “沒有畫嗎?”凌蕭道。

  “畫?”沈青阮一愣。

  “對,”凌蕭緊緊盯著他的眼睛,“令堂是丹青圣手,她平日里不愛作畫嗎?”

  “作畫......”沈青阮皺眉回憶了一下,“是了,我記得那些日子里,有時候她心情煩躁,常常自己把自己鎖在屋內(nèi)。有幾次我讓阿吉上去偷看,阿吉回來都說母親在畫畫。但她個子太矮,畫的什么她看不到。”

  “那你呢?”凌蕭問,“當(dāng)時不知道,事后也一直都不知道嗎?”

  見他神色嚴(yán)肅,沈青阮有些驚訝,就連哽咽也停住了。

  “當(dāng)年母親去世后,父親傷心太過,我就帶著阿吉去了師父處。之后任命的旨意下來,我便隨父親去了京城。再后來就是這次為姑母奔喪,剛一回府出了這么多事,我還一直未趕得及去瑰園看一眼,沒想到......”他的神色黯淡了下去。

  “你真的......一直都不知道瑰園里放著什么?”凌蕭來不及顧忌他的情緒,又問了一遍。巨大的困惑籠罩著他,一絲隱隱的不確定感從夾縫中緩緩冒出個尖,讓他心里十分不舒服,甚至比錢嬤嬤捅的那一刀還讓他難受。

  “我不......”沈青阮抬眼看了看他,忽然一凜,雙目驀地睜大了。

  “你不相信我?”他吃驚地?fù)P了揚眉,“你......你不相信我,你覺得我是在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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