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蕪兒......”見趙菁蕪黯然神傷,沈青阮怔了怔,忽然換了稱呼,聲音也和緩了下來,“你自幼聰穎,有些道理不用我說你也明白。父母出身不可選,長輩之間的事我們做兒女的不便妄論,也改變不了。但你如今既棲身沈府,我便會盡我所能護(hù)你一世周全。你......莫要胡思亂想,更不要因為旁人的三言兩語而傷懷?!?p> 趙菁蕪抬起眼來看了看他,又低下頭去,眼眶一紅,忽然垂下兩行淚來。
這下屋內(nèi)三人俱是一驚,凌蕭和沈青阮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慌亂,湛盧更是瞪著一雙鳳眼,雙頰迅速漲紅起來。
正不知該如何是好,院外忽然傳來一陣吵鬧。凌蕭左耳一動,抬眼向外看去,就聽見有人在外面吵嚷著要進(jìn)來。
果然,不過片刻功夫,柴房的門響了。不知是吳平還是吳順探進(jìn)頭來道:“公子,隔壁的鐘公子前來探病。屬下謝絕了幾次,可他非要進(jìn)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外面吵開了。”
說完半晌沒有回答,他忽然意識到屋內(nèi)氣氛不對,四下一看,在趙菁蕪身上流連了片刻,連忙垂下了目光。
沈青阮轉(zhuǎn)頭看了看凌蕭,見他沒什么意見,自己沉吟了一下,道:“罷了,讓他進(jìn)來吧,否則不知道還要鬧出什么花樣來。夜深了,莫要擾了他人睡眠?!?p> 門衛(wèi)答應(yīng)著去了,他又抬眼看向默默垂淚的趙菁蕪,在袖中摸了摸,卻什么都沒摸到。怔了怔,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往爐灶沿上看了一眼,就見一方絹帕還整整齊齊地疊放在那里。
正有些尷尬,院外已經(jīng)傳來了鐘祈之大大咧咧的聲音:“哎呀呀,在下本已打算熄燈就寢,可寬衣寬到一半忽然聞到陣陣香氣。你說這大晚上的哪兒來的香氣呢?事出反常必有妖啊,在下掐指一算,不好不好,事出東方,灶王星大盛,恐有妖邪。果不其然,走到院中一看,嘿!炊煙細(xì)細(xì),這邊竟然在院中生火做飯吶!”
“哎呀,你說這人和人的待遇就是不同。有人吃不飽飯餓得哇哇直叫,有人卻偷偷摸摸地在院子里開小灶。在下正愁著今天晚上沒吃好,后半夜恐怕要餓肚子呢。這下好了,有口福了!大家都是兄弟,凌兄想來也不會嫌我不請自來,不若就先讓我?guī)退纯催@小廚房里究竟在侍弄些什么......”
他掀開簾子,大步踏進(jìn)門來,抬眼一看,噼啪蹦豆般的話音戛然而止。
“誒,你們都在呢?”他唬了一跳。
柴房內(nèi)的眾人也都齊齊望著他,面色說不出來的古怪。
鐘祈之一時摸不清狀況,張目一望,立刻就被人群中那個最高挑的身影吸引了。他瞪著一雙細(xì)長眼將凌蕭上下打量了一番,柳眉一豎,張口就責(zé)怪道:“你怎么這么快就下床了?大夫不是說要靜養(yǎng)嗎,你傷得那么重,不要命了?”
凌蕭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回應(yīng)。
鐘祈之被他看得一愣,皺了皺眉,忽然察覺出不對,眼珠一轉(zhuǎn),終于看到了立在一旁默默垂淚的趙菁蕪。
“呀,菁蕪妹妹,你這是怎么了?”他驚訝地走上前去,微微彎下腰去看她的臉,“哎喲,你怎么哭了呀?是誰欺負(fù)你了?你告訴祈之哥哥,哥哥幫你出頭去!”
“是我?!币坏辣涞穆曇魪纳砗髠鱽?,“你待如何?”
“誰?”鐘祈之嚇了一跳,猛地回頭,看到角落里立著個人不禁大吃一驚,“湛盧?你怎么也在這兒?一點動靜都沒有,偷偷摸摸地躲在那里,我還以為是個鬼呢!”
“公子還在呢,你瞎叫喚些什么?”湛盧不耐煩地白了他一眼,“習(xí)武之人,含氣......含......就是沒有動靜!誰像你一樣,一天到晚咋咋呼呼,沒事找事......還有,你方才說什么?要替這個丫頭出頭?”
“對啊......”鐘祈之無意識地應(yīng)著,茫然地在他和趙菁蕪之間來回看了看,忽然想到他方才的話,不由蹙起了一雙細(xì)長眉,“你方才說是你?是你招惹的菁蕪妹妹?”
“是我,怎么了?”湛盧義正辭嚴(yán),甚至還挺了挺胸脯。
“你這個人......把人惹哭了還能這么理直氣壯?”鐘祈之不敢置信地瞪了瞪眼,“人家一個姑娘家,好端端的被你欺負(fù)成這樣,你到底有沒有良心,還是不是個男人?”
“是不是男人跟這個有什么關(guān)系?”湛盧嘴硬道。
“是男人就應(yīng)該有擔(dān)當(dāng)!”鐘祈之道,“你欺負(fù)了人家姑娘,還把人惹哭了,就該負(fù)責(zé)把人家哄好,跟個膽小鬼一樣縮在一邊算什么事?”
“我不是膽......”湛盧癟了癟嘴,從鼻子里噴了口氣,倔強(qiáng)地扭過頭去,“我不會哄人。”
鐘祈之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不會哄人還敢欺負(fù)人家......真是臉比本事大......行了,哄人的事由大哥我代勞,那你跟人家道個歉總行吧?”
“......不會!”湛盧硬邦邦道。
“這個也不會?”鐘祈之瞪了瞪眼,“對......不......起......就三個字,很難嗎?”
“......”湛盧抿了抿嘴,“反正我不會!”
鐘祈之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笑道:“呵,我看不是不會,是抹不下面子,說不出口吧?也成,說不會說,寫你總會寫。就立下字據(jù),寫上——我,湛盧,今日惹菁蕪小姐不快,心中十分愧悔。若以后再犯,就......就什么你自己想吧!”
“......不會!”
“嘿你個小子,啥啥你都不會,是不是想借此蒙混過關(guān)?”鐘祈之道,“這可不行啊,我告訴你,咱們西南不出這么沒種的男人!”
沒想到,湛盧原本死豬不怕開水燙的一張臉,聽到這話卻忽然漲紅了起來:“不會!不會就是不會!說不會,寫更不會!你再廢話,我掀了你腦殼去!”
“你......”鐘祈之不由氣急,顫巍巍的手指著他的鼻尖,“好好好......跟你這種人說不通,我找你主子去......”
“行了,都別吵了!”兩人正斗雞一般爭得面紅耳赤,趙菁蕪忽然大喊一聲,接著雙手掩面,背過身去低聲嗚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