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皆大歡喜,皆大歡喜!”鐘祈之歡樂的聲音適時響了起來,他揮舞著雙手原地慶祝了一會兒,又對湛盧奇道,“不過你方才究竟說了什么呀,怎么把如此大度的神仙妹妹都給氣哭了呢?”
“閉上你的嘴,老子還在氣頭上呢!”湛盧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哦.....呵呵呵......”聞言,鐘祈之倒也不惱,一轉眼看到站在灶臺前的凌蕭,又驚詫道,“哎呀呀,今晚掌勺的竟然是世子嗎?世子重傷初愈,竟然就能下床做飯了?嘖嘖,真是不得不感嘆造物之神奇呀!不過都說君子遠庖廚,世子如此氣度,竟然也會侍弄廚灶間的事,真是讓人大吃一驚??!如此說來,在下今晚豈不是有口福了?快讓我看看世子正在侍弄什么......”
“啊呀,是魚呀!”他湊近一看,不禁喜上眉梢,“在下最喜歡吃魚了!不知世子打算怎么做?看這魚片的處理和調料的調配,應該是一道酸湯魚,一道紅油魚鲞吧?這紅油的量倒是醇厚,只是這酸湯魚的辣子貌似不夠足??!”
他自問自答,一通對話下來倒也用不著凌蕭插嘴。直到聽到最后一句,凌蕭才隨口道:“重辣太傷脾胃,不是誰都受得了的?!?p> “嗯?”鐘祈之一疑,回頭看了一圈,道,“咱們都是土生土長的西南人,這么點辣子,還不夠開張的呢!”
說完,他又將目光收回來,放到凌蕭身上,忽然間恍然大悟:“哎呀,看我這腦子!這不是還有世子你嘛!世子是北邊人,吃不慣辣也是常事,原是在下思慮不周了......”
凌蕭任他在一旁絮叨,自己手下不停,不一會兒就將魚身準備停當。
見狀,鐘祈之也擼起了袖子,將折扇插在腰間,道:“世子掌勺,在下從旁幫手,雙劍合璧,必出奇跡!來呀,起油鍋!”
趙菁蕪被他猴里猴氣的模樣逗得一陣好笑,剛剛哭過的臉頰有些紅腫,被燭火一映更是紅撲撲的,好似春日枝頭最飽滿的蜜桃。
見狀,鐘祈之的雙目直了直,渾身越發(fā)來了勁,一手端著魚片,一手端著姜蒜配料,在灶臺邊跳起大神來。
“咯咯咯咯......”趙菁蕪咬著衣袖吃吃發(fā)笑,又指著他道,“方才還說自己是無常鬼,現(xiàn)在又跳這儺戲,難道是要自己驅自己嗎?”
“誒,姑娘此言差矣!”鐘祈之裝模作樣地旋轉著手中的圓盤,“在下這叫葷素不忌,百毒不侵!”
“我看你是油鹽不進,緩急不分吧!”趙菁蕪揶揄道,“你看油鍋都燒熱了,凌公子已經(jīng)在旁邊瞪你了,你還在這兒耍猴呢!”
“嗯?”鐘祈之一愣,轉頭一看,就見凌蕭果然正神色不豫地盯著自己。
“哎喲,哎喲喲,太興奮了,沒注意!”他連忙賠笑,又問,“現(xiàn)在就下嗎?”
凌蕭點點頭:“先下佐料。”
“欸,欸......”鐘祈之答應著,抬頭給趙菁蕪拋了個媚眼,一個不妨,右手盤中的魚片唏哩呼嚕地滑進了鍋里。
“呲”的一聲爆響,濺起油花無數(shù)。
“哎喲!”趙菁蕪驚叫一聲。
湛盧也飛身擋到了沈青阮身前。
一叢濃煙散去后,灶臺后面,凌蕭冷冷地盯著兀自發(fā)怔的鐘祈之:“不是叫你先下佐料嗎?”
“這......”鐘祈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看了他一眼,硬著頭皮道,“我們西南的規(guī)矩,就是先下魚片的。這各地的烹飪方法不同,也......也不能算錯吧......”
“既要按照西南的法子,那你來?!绷枋捓淅湟缓?,伸手將鍋鏟遞給了他。
“這......我可不行......”鐘祈之連連擺手,“有大師在此,在下豈敢班門弄斧......”
“那就閃開?!绷枋捓渎暤?,說完將鍋中的魚片翻炒了幾下。
鐘祈之不敢多言,沿著墻根想要偷溜出去。
“等等!”凌蕭又叫住了他,“先把配料下進去?!?p> “哦,好,好......”鐘祈之連忙停下腳步,又將左手中的盤子一傾,將蔥姜椒料紛紛倒了進去。
鮮香四起,眾人腹中都配合地響起了“咕咕”聲。
“蒼天垂憐,終于能吃肉了!這幾日全府齋戒,就跟住進了和尚廟似的,嘴巴里都快淡出鳥來了!”鐘祈之大口呼吸著空氣中的香氣,興奮之下說了句粗話。說完他才意識到還有女眷在場,連忙沖趙菁蕪作了幾個揖。
沒想到趙菁蕪絲毫不以為意,四下看了看,掩口笑道:“好像今晚在場的就表哥一個正兒八經(jīng)的沈家人呢!沈氏全族齋戒,那你豈不是要看著我們大快朵頤,自己只能在旁邊眼饞嗎?”
一句話說完,凌蕭正在翻炒魚肉的手忽然停了。他愣了愣,抬頭望著一臉笑意的沈青阮。
卻聽沈青阮道:“無妨,這幾日府內事忙,本就怠慢了各位。你們并非沈氏族人,不需守此規(guī)矩,還要盡興才好?!?p> “說起來,你們也是托了世子的福了。”他轉頭望向凌蕭,卻見他正一臉怔忡地望著自己,不由一愣,“怎么了?”
“我忘了?!绷枋掄馈?p> “什么忘了?”沈青阮有些焦急。
“忘了你要齋戒?!绷枋挼?。
“嗐,這有什么?”沈青阮松了口氣,“我都食素幾日了,早已習慣,不礙的。倒是你,受了這么重的傷,合該好好......”
忽然,他也愣住了。
“壞了,”他皺眉道,“我也忘了,大夫說你要忌口,不能吃油膩葷腥之物?!?p> 兩人大眼瞪小眼,默默了半晌。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鍋要燒糊了!”
凌蕭這才回過神來,連忙繼續(xù)翻炒起來。
又是一刻鐘的功夫,兩道色澤鮮亮的花鰱魚餉便被盛在骨瓷白盤里上了桌。蒸鍋的蓋子也被掀了起來,眾人將裹著荷葉的柴雞取出來,剖開肚腹,只見黃亮誘人的松茸各個汁水飽滿,形如鮑魚一般。
醇美的鮮香刺激著眾人的喉頭,不知是誰先動的筷子,眾人一人一下,爭搶著分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