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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京夢聞錄

第四百二十三章 賜席

元京夢聞錄 麥麥青芒 2002 2021-04-11 18:33:00

  見鐘祈之面上見色,沈重山輕輕一哂,懶洋洋地寒暄道:“聽說公子也是西南人士,自幼在......誒,在哪兒長大的來著?似乎不是虞州吧?”

  “是虞州近郊的房縣?!辩娖碇畨毫藟盒念^憤懣,老實答道。

  “哦,房縣,房縣......”沈重山應了一聲,“房縣也好嘛,跟虞州隔得蠻近,半個時辰就能打個來回。聽說房縣的人都是天不亮就來虞州擺攤子,天晚了再坐船回去,小商小販的,混口吃食也不容易嘛!”

  聞言,鐘祈之猛地緊了緊身側(cè)的拳頭。

  沈重山漫不經(jīng)心說出來的,正是他母親和祖母辛苦熬了十幾年的日子。后來母親長大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又有一身醫(yī)術(shù),求娶之人不計其數(shù)。本以為終于熬出頭了,卻不料在那一年春日,他父親南下游玩,遇到了母親,將她強納為妾,搞大了肚子后又棄之不顧,把他們母子扔在房縣不聞不問。

  好幾次日子過不下去了,母親忍辱給父親寫信,卻都如石沉大海,無有回音。直到他十一二歲的時候,父親才忽然天神下凡一般,親自乘船來接他回京。

  當時他百般悔恨,說不該被妖妾迷了心竅,專寵于她,還說他們母子寄去京城的十幾封信都被那妖婦攔下了,他一封都沒看到。直到前一陣子那婦人死了,他才從婦人的房里搜出這些信件,才知道原來他在西南還有一個兒子。

  父親來得急,走得也急,強行帶走了自己和母親,把年邁的祖母孤零零一人留在房縣,只給了她一大匣子珠寶首飾聊做聘禮。

  回京后他們就住進了花團錦簇的鐘府,高門大戶,呼仆喚婢,好不氣派??伤傆X得不安,縱然年小,卻比別人多了個心眼,多方打聽著,終于尋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原來父親原本是有一個兒子的,貴妾所生,真正是含著金湯匙落地。但就在不久之前,這個兒子不知怎的得病死了。父親中年喪子,生怕斷后,這才著急忙慌地南下將自己接了過來。

  知道了這件事,他就變得謹慎了起來。一是清楚了自己的斤兩,生怕惹得父親不高興,又把他和母親送回那個窮鄉(xiāng)僻壤的西南小城。二是他直覺父親的另一個兒子死因蹊蹺,后來跟母親一同鉆研許久,終于確定他是被人用一種罕見的毒草毒死的。

  兒子死了,那名貴妾緊接著也犯了事,被抓起來打殺了,如今府里便是主母一人獨大。這個女子平時深居簡出,他來了數(shù)月才在中秋佳節(jié)上遠遠見了一面。后來一打聽才知道她原是小昌候的千金,可因為性子太過清冷,身子又不好,才被那貴妾打壓至此。

  知道了這個,他本能地感覺不好??梢馔獾氖?,主母對他似是頗為喜歡,見了他一面后覺得投緣,還頻頻招他去院中陪著說話。漸漸的,他也喜歡上了這個博學多識,大氣溫婉的主母,與她越來越親近,甚至連自己的親娘都冷落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在一個平常的新年夜,主母忽然宣布要將他過繼到自己名下,并祭拜祖宗,正式成了他的母親。

  這一下,他的身份水漲船高,府里府外的人都高看他一眼。他也越來越找不著北,一日日混沌下去,直到一年后的冬夜里,母親的貼身丫鬟急匆匆地跑來,告訴他母親快不行了。

  當時他不甚在意,只覺得母親是醫(yī)女,偶爾得些風寒小癥不算什么,便繼續(xù)陪著主母說話??伤恢赖氖?,那是他最后與母親見面的機會。他母親日思夜盼,用盡全部身家,費盡千方百計才把貼身丫鬟送出重重封鎖的院門,卻被他這么輕忽地錯過去了。

  有些事,一旦錯過便是一輩子。再次見到母親的時候,她穿著鮮艷的壽衣躺在冰冷的棺材里。當時他怕極了,躲在主母膝下不停地哭??芍髂该菜茮]有之前那么有耐心了,見他哭個沒完也只是冷著一張臉,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

  直到很后來很后來,他從當年的無知小童長成了一個男人,驀然回首,才驚覺昔日變故并不簡單??蓵r過境遷,如今知道這些還有什么用呢?他是小昌候千金的兒子,主母是父親獨子的母親,他們互相利用,互相汲取,誰也離不了誰,這已經(jīng)是無可改變的事實了。

  于是,陳年舊事只能被暗暗壓在心底,不僅不能堂而皇之地說出來,面上還要做足一副母慈子孝的假象。因為只有這樣父親才會開心,才會踏踏實實地為某前程,而不是得空就去妓院窯子里胡鬧,帶回來一個又一個妖艷賤貨,再由他和主母聯(lián)手把人踢出去。

  這樣的心酸往事,夜里想起來都會覺得渾身發(fā)冷,更何況被人這么漫不經(jīng)心地提起來?或許是說者無心吧,但聽在他的耳中,就如利箭一般刺耳。

  “鐘公子?”沈重山的聲音又傳了過來,見他終于有了反應,沈重山微微一笑,道,“公子看著面善,似乎與本官昔年為夫人聘請過的一位醫(yī)女頗為相似......哦,公子莫要多想,在下也只是隨口一說。公子乃是小昌候千金之子,侯府千金,一介醫(yī)女怎可與之相提并論?”

  聞言,鐘祈之卻忽然想起了凌蕭的話,猛然回擊道:“醫(yī)女怎么了?醫(yī)者懸壺濟世,正如師者傳道受業(yè),此二者當是世間最值得人尊敬之人。”

  “哦?”聞言,沈重山的眼睛亮了亮,像是覺得頗為有趣,嘴角一彎,笑容里終于帶了些暖和氣,“公子是這么認為的嗎?”

  “不這么認為干嗎要這么說?”鐘祈之懶得再跟他客套,也學著他的樣子,斜乜了他一眼。

  “嗯......”沒想到,沈重山卻絲毫不以為忤,沉吟片刻,忽然對外面揚聲道,“這個劉蜚,怎么抬個席面要這么些功夫?抬過來了就趕緊送進來,鐘公子還等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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