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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京夢聞錄

第四百三十八章 笑顏猶得見,心志不可改

元京夢聞錄 麥麥青芒 3061 2021-04-26 18:33:00

  其實鐘祈之也是西南人,且就住在鄰近的房縣,如何不會跳祝酒舞?只不過哪一年的祝酒舞也沒有這一次令他臉熱,他被寒氏月有些粗糙的手掌握著,偷眼看了看他的臉,看到那一雙平日里再清冷不過的眸子此時卻亮晶晶的,迸發(fā)出歡樂的神采,他深吸一口氣,心中不禁越發(fā)郁結(jié)了。

  由寒氏月領(lǐng)著,三人跳了幾圈。湛盧已經(jīng)一掃方才的乖戾,面色潮紅,盯著他們不住拍手。見狀,寒氏月沖他揚了揚下頜,道:“盧兒也來!”

  湛盧就等著這一聲吆喝,聞言立即跳了過來,想去拉趙菁蕪的手,又覺得不太合適,回頭跟鐘祈之對視了一眼,不顧他警告的眼神,一把抓過他的手,跟著寒氏月口中的節(jié)奏高高舉了起來。

  見他們四個忽然跳起舞來,還是千觴節(jié)上的祝酒舞,凌蕭不由微微一怔。方才他全神貫注地盯著酥餅的火候——這東西嬌貴得很,火大一分太硬,火小一分太軟,孫媽媽教他的時候就百般叮囑,弄得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一步踏錯前功盡棄——所以難得沒留神四周的動靜。

  沈青阮注意到他的目光,嘆了一聲,道:“今年這千觴節(jié)怕是過不安穩(wěn),現(xiàn)在提前慶祝了倒也不失為明智之舉?!?p>  聞言,凌蕭又是一愣,目光收回來落在他身上,輕輕皺起了眉。

  是啊,今日已是七月初二。不知不覺間,千觴節(jié)已經(jīng)近在眼前,他的大劫,也近在眼前......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他雙目一瞬,避開了目光。

  “好了!”這時又聽寒氏月高喝一聲,眾人紛紛停下腳步,都是滿頭滿臉的汗。

  湛盧還未盡興,不依不饒地追著寒氏月要他再把祝酒歌唱起來。鐘祈之被他扯著一只手,滿屋子繞著寒氏月打轉(zhuǎn),正憋不住要發(fā)火,卻聽趙菁蕪一聲驚呼:“跳得發(fā)髻都散了......哎喲,我的耳墜子呢?”

  說著,她摸著空蕩蕩的左耳垂,滿地找了起來。

  “一只耳墜而已,不找了?!焙显吕×怂?,“光線太暗,地上又都是雜物,小心莫要磕碰了。來,我給你把發(fā)髻攏一攏?!?p>  趙菁蕪臉上本有些焦急,聞言卻停了手,一抬頭,猛地怔住了。

  “你......你笑了?!彼t疑道,“你不是不能笑的嗎?往年只在千觴節(jié)上才能見一見你的笑臉?!?p>  “哈哈哈......”許是聽她言語可愛,寒氏月笑得更加歡暢了,“誰說我不能笑的?笑與不笑皆是我本心自愿,以前不覺得有什么好笑的,便不笑。今日心中歡快,便笑一笑。這種事,哪有什么規(guī)矩呢?”

  “可你修的不是......”不知為何,趙菁蕪忽然有些激動,雙目中甚至隱隱泛起了淚花。

  見狀,寒氏月輕嘆了一聲,似是有些歉然,低頭望著她,柔聲道:“心志不可改,但人非草木,總有喜怒哀樂。先前我不懂,但近來經(jīng)過一些事情,心中倒是比原來放得開一些了。希望蕪兒也能如我一般,放寬自己的心懷,舍棄一朝一夕的欲求,去追求更高遠,更廣博的世界?!?p>  “寒哥哥......”趙菁蕪怔怔地喚了一聲。

  “好了,”寒氏月卻猛地打住了話頭,將她拉到一旁,道,“坐下,你如今長高了,站著使力不方便?!?p>  鐘祈之見趙菁蕪方才有些焦急,想著這耳墜可能是她喜愛之物,便甩開了湛盧,貓著腰在地上尋找。找了好一會兒,終于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找見了,他心中一喜,忙拾起來,想要還給趙菁蕪獻寶,可剛直起身來,看到的就是燈下才子佳人一坐一站,輕挽發(fā)髻的情景。

  醋壇子“咣當”一下打翻了,他用力握了握手中的耳墜,氣呼呼地走到方桌前坐下,抬手給自己斟了一杯茶??刹璞K剛到手里,他看著澄黃的茶水又陷入了沉思。一只手下意識地在胸口摸了摸,他喉頭動了動,一仰脖,半溫的茶水整個兒灌了下去。

  “好了好了,終于出鍋了!滿屋子人都等這一道菜呢!”這時,趙菁蕪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鐘祈之靜了靜神,回頭一看,就見她和寒氏月正合力端著一個大砂鍋,一路小跑著往方桌這邊過來。他連忙起身讓開了地方,又見他們默契地墊布子,放砂鍋,掀蓋子,他忽然覺得自己長了針眼,又酸又疼,好不難過。

  旁人也都圍了過來,盯著鍋里的濃湯,連連贊道:“好香啊......”

  湛盧更是激動地上天入地,一連聲道:“這就是你們改良的那個什么佛跳墻?”

  “對呀,”趙菁蕪道,“寒哥哥和表兄茹素,凌公子要忌口,咱們就一起想了個法子,單用素菜和豆腐做一道佛跳墻。你聞聞,這香氣,可不比正宗的還香?”

  湛盧哪里聽得了她啰嗦,張著個爪子就要到熱湯里撈。趙菁蕪見了忙一巴掌把他的手打了回去,斥道:“等勺子來了再吃,剛從爐子上端過來的湯,看不把你的爪子燙下來!”

  “唔......”湛盧捂著手,看看湯鍋,又看看她,滿臉委屈。

  這時沈青阮和凌蕭也端著剩下的菜肴過來,寒氏月取了餐具分發(fā)給眾人,六人便圍著桌子開動起來。

  “早前不知道你們?nèi)杖招【?,還是今早偶遇蕪兒,聽她說起來才知道的。本想著就是幾個人喝喝茶,說說話,誰知你們竟然弄得有模有樣。凌公子,”他忽然看向凌蕭,“沒想到你還有如此手藝,真是失敬啊?!?p>  凌蕭也是時隔一年又一次看到他的笑顏,大概笑容總是有魔力的,哪怕是并不如何迷人的寒氏月,此刻也給他帶來了生機勃勃之感。他端起湯碗與他碰了碰,道:“以湯代酒,謝寒先生夸贊?!?p>  寒氏月開懷一笑,又指了指砂鍋旁一碟紅艷艷的涼菜,道:“這是我從東陵帶來的廚娘親手腌制的小菜,主要食材是筍,其余貌似還有二十幾種配料,我不事庖廚,一時也說不清楚,大家若有興趣不妨嘗一嘗。不過要當心,這道菜辣得厲害,第一次吃最好只取一小點嘗一下?!?p>  沈青阮看了他一眼,輕聲用東陵語問了什么。寒氏月點點頭,他便皺起了眉,望著那碟紅油小菜一臉的敬而遠之。

  倒是趙菁蕪一臉好奇,伸出筷子想取一點嘗嘗,卻被寒氏月不由分說阻住了:“這菜太辣,你吃不得?!?p>  “你們都吃得,我為何吃不得?”趙菁蕪有些委屈。

  寒氏月緩和了語氣,微笑道:“說你吃不得就是吃不得,上次是誰偷吃孫媽媽的櫻桃肉,辣得涕淚橫流,說以后再不吃辣的?”

  “那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我那時候還小,不懂事嘛......”趙菁蕪說著嘟起了嘴。

  “好了,”寒氏月夾了一筷子黃花到她碗里,道,“這也是你愛吃的,沒放辣,還是我?guī)椭{(diào)的料汁,快嘗嘗?!?p>  “你親自調(diào)的料汁嗎?”趙菁蕪眼睛一亮,瞬間忘了那道紅油小菜,將黃花夾到嘴里吃了,豎起大拇指贊道,“嗯,比想象的還好吃!”

  寒氏月和沈青阮都低低笑了起來。

  鐘祈之突然伸長胳膊舀了一碗濃湯,喝了一勺,高聲贊道:“哎呀,這湯好生鮮美,怕是煙雨樓的大廚也比不過呢!”

  說完,他偷眼瞟著趙菁蕪,希望她聽見“煙雨樓”三個字好奇過來問自己。那他就可以滔滔不絕,從前朝文西子和王爺?shù)膼矍楣适轮v到開國元勛買下西子樓擴建成元京第一酒肆,再從煙雨樓的江景講到樓內(nèi)首屈一指的炙鱸魚,讓寒氏月一整頓飯都沒有插嘴的份。

  可沒想到趙菁蕪只顧盯著寒氏月看,完全沒聽到他說的什么。倒是湛盧耳朵尖聽見了,側(cè)目道:“煙雨樓?那是什么?”

  鐘祈之暗暗嘆了一聲,沒好氣道:“能是什么?就是館子唄,吃飯喝酒的館子?!?p>  “吃飯喝酒的館子?”湛盧卻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和醉紅樓一樣嗎?”

  “......”飯桌上眾人紛紛抬起頭來望著他,室內(nèi)靜可聞針。

  “怎么了?”湛盧有些納悶,“不都是吃飯喝酒的館子嗎?我聽吳平大哥說的,難不成他又耍我?”

  “吳平......”沈青阮長長嘆了口氣,對湛盧道,“他沒耍你,但你以后也少跟他來往吧?!?p>  “為什么?”湛盧越發(fā)不解,“他上次還說要帶我去醉紅樓見見世面呢!”

  “......”沈青阮的臉青了青,半晌,冷硬道,“不許去?!?p>  “哦,”湛盧被他的語氣嚇了一跳,小心覷了眼他的臉色,乖巧道,“那我不去了。”

  沈青阮點了點頭,剛要動筷,卻又聽湛盧咬牙切齒地低聲道:“吳平......敢耍我,老子遲早把你打一頓......”

  沈青阮舉筷的手頓了頓,又囑咐了一句:“這個也不行,閉上嘴,快吃飯?!?p>  聞言,湛盧微微一驚,果真緊緊閉上了嘴,老實地從身前的小碟里夾起一筷子干絲??伤偷阶爝吽窒肫饋硎裁矗笛劭戳丝瓷蚯嗳?。見他低著頭沒看自己,他將嘴張開一條小縫,把干絲快速塞了進去,又閉緊嘴巴小幅度咀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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