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之中，余燈只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里自己回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時候她的店鋪還未有所氣色，不過是平時做些小吃食，賣點小錢湊個活路了。
迷迷糊糊的，她就走在大街上，這里的一切似乎與當初她剛來地府的時候一模一樣。
天灰蒙蒙的，沒有什么光透進來，只有一朵又一朵的黑云在上面慢慢地移動著，里面隱約透露出許些血色。
這里是地府了。
余燈心想。
她手里還抱著一顆掛滿了糖葫蘆的枝干，紅艷艷的果子，在一片灰蒙蒙的事件里是那樣的顯眼。
不多時就有人來了她邊上，要了幾串糖葫蘆走了。
糖葫蘆不貴，只是要些二張紙錢而已。
余燈又抬頭看了看天，去了人間一趟，卻又發(fā)現(xiàn)人間并沒有什么太好的，她倒是寧愿待在這灰暗的地方。
陰間有什么不好的呢？
世界被分為三間四界，天、凡、陰三間，天陰人妖四界，雖是這么說，可這天與陰大家都默認為了神與鬼。
天界四季如春，整片的亮，白，暖，顏色分明，又是亮堂。陰間卻永遠是這樣，灰蒙蒙的，連著在天間那般白的霧在陰間也是灰的，還帶著許些血色。
余燈沒去過天界，她只聽別人的話本里頭說過天間，說那是神明的地方，但說起陰間，卻又一副看不上。
這有什么看不上的呢？
余燈到底是想不明白了。
萬物輪回，生生轉(zhuǎn)世，魂魄入了陰間，又從陰間分了功德去了富貴又或者平民百姓的地方，但尋常百姓也有好心腸，既然是好心腸，為什么不是去了富貴人家？
這是怎么分的，余燈也不明白。
余燈抱著糖葫蘆，還有些發(fā)懵，她感覺自己在做夢，卻又不明白這是不是夢。
她掐了掐自己的臉，有些疼，似乎不像是在做夢。
可她又記得自己出了陰間，上了凡仙山的，路上那么多的苦難，莫非是假的嗎？
她看著這一處街道，就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日子，那時候她還沒有開店，只是在街上賣著東西，后來黑白無常與她聊了，她才把店子開起來的。
這里她還陷在思緒里頭，邊上一個少女卻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姑娘，姑娘？”
余燈這才從思緒里清醒了過來，入眼的是一個不過十八九歲模樣的少女，那少女穿著一身藕色紗衫，一頭長發(fā)用一根銀色發(fā)簪松散的挽著，膚光勝雪，雙目猶如一汪清泉，模樣端莊，卻又透露出一股說不出來嫵媚感覺。
那面龐秀美絕倫，余燈一時之間又有些發(fā)愣。
她從未見過這般好看的人，哪怕是在這灰蒙蒙的世界，這少女的出現(xiàn)，就好像是一束光照了進來，讓整個世界都亮堂了起來一樣。
那少女見她剛回過神后又一直盯著自己，只好在她眼前揮了揮手。
“哎？”
“啊……”余燈回了神，這才開了口，“怎么了？”
“吾要一串糖葫蘆?！蹦侨菝矁A城的少女伸出一根手指在余燈面前晃了晃。
余燈這才反應(yīng)過來，急忙拿了一根交在了她的手上。
那少女接了糖葫蘆，給了她兩張紙錢后也就走了，但還沒等多久，她又折返了回來，手里正拿著一根剛吃了一倆顆的糖葫蘆。
余燈有些發(fā)愣，“這是？”
她以為是不好吃，來退錢了的。
那少女卻搖搖頭，“吾吃得少，好不容易來了，吾還要一根?！?p> 余燈應(yīng)了一聲，急忙拿了一根，又扯了個包裝紙給她細細的包好了。
“放紙里能多放會，在這里也不怕融了?！彼@么說道。
那少女也是高興，又給了她半把紙錢，一雙狐貍眼笑得有些瞇起，余燈這才注意到面前女子的瞳孔。
是異瞳，一紅一籃，半邊清冷半邊妖媚。
余燈不禁摒住了呼吸。
等那少女走了，她才低頭看了手中的紙錢，大半把也有百來張，也夠她大半年的生活了。
余燈想了想，還是收了東西了。
這是夢嗎？但她記得這些事，也許只是回到了過去？
余燈不明白。
她揉了揉頭，看著灰蒙蒙的天，似乎什么都忘了。
她突然想起了傅沄池。
她顫抖著唇，面色突然有些發(fā)白了。
傅沄池……她對傅沄池到底是什么感情呢？
余燈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她只是怕，怕傅沄池，怕人間，怕一切東西。
也許現(xiàn)在的一切都是夢吧。
余燈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
余燈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夜晚了，窗外一片漆黑，只有一輪圓月掛在空中，邊上閃爍著許些星光。
床邊坐著的是一個不算年輕的女人，似乎也有四十來歲的模樣，此時她正坐在一旁縫著什么東西。
油燈忽暗忽滅，那人只覺得眼睛有些疼，再一抬頭，就看到余燈坐了起來。
“姑娘可好些了？”婦人這么問道，手中的針線活也停了下來。
余燈點頭，只覺得有些發(fā)冷。
那婦人好像也明白了什么，笑了一下，“如今已是十二月了，外頭已經(jīng)下了雪，白茫茫的，你也昏了數(shù)月了?！?p> “數(shù)個月？”余燈也懵了一下，怎么就暈了這么久呢。
“老婦剛見到姑娘的時候是十月的樣子，如今也是十二月底的天了，再過段日子也要過新年了?！?p> 余燈揉了揉腦袋，她記得自己出了陰間后沒多久就碰到了許些盜賊強盜，搶了她不少東西，好不容易撐著上了凡仙山，卻在一處院子的門口暈了過去……
余燈甩了甩頭，看著面前的婦人，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好。
那婦人倒是直接說了話，“救你的也不是老婦，是山上一個姑娘救的你，她后來就把你送下山托我照料你了。”
她這些話里半真半假，真的是山上姑娘救了人送了下來，假的是她十月見到的這少女。
說這種話，半真半假才能有人信了，若全是假的，到時候一戳就破，若全是真的，小姐將這姑娘送下來，就告訴了她不能全盤透露的。
她活了這么久，雖比不過自家小姐，卻也是明白的。
余燈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大大小小的傷似乎也好的差不多了，本來想找些錢財贈予，卻又想起自己的東西早就被偷搶光了，一時之間又覺得有些尷尬不已。
老婦人似乎是察覺出了她的尷尬，只是開口道：“姑娘也不必怕，你就好生在老婦這里歇息著，等身體好些了再去做你自己的事?！?p> 她這般說著，余燈也不拒絕了，直接下了床跟那老婦道謝，老婦受了她一禮，又扶著她起來，把她扶到了床上。
“外頭下著大雪，姑娘以后也小心著身子，別著涼了?！?p> 余燈受了，只是開口道謝，又跟老婦說了幾句話，最后到底是大病初愈，有些熬不太住，很快又是睡著了
……